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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改变审美(1 / 1)

夜,国家花样游泳队宿舍。

楼下食堂已经关门了,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溜进来,也不开灯,抹黑打开电视机,声音调小,熟练无比。

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肉乎乎的脸,笑起来眼睛咪咪着,特喜庆。

什么叫喜庆,就是她笑的时候,你也想跟着乐;就是点了胭脂的白面馒头;就是天生具有亲切感。

“虹虹,你那个抽中了么?”

“没呢没呢,明天公布。”

“那你能抽中么?”

“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人写。”

姑娘满怀期待,“要是能参加茶话会就好了,就能见着小蓓姐姐了。”

“是呀是呀,小蓓姐姐多好看。”

小伙伴齐声附和。

胡同里面的角色,白奋斗无疑最受欢迎,其次便是陶蓓,男的喜欢,女的也喜欢。尤其那些爱漂亮的小姑娘,已经把她的穿搭奉为圣经,不自觉想模仿。

“嘘,小声点,开始了!”

食堂安静下来,黑漆漆的只一点光。

今天是文艺青年那两集,讲白奋斗又一次考电影厂无果,偶然认识了一个家伙。这哥们吹逼,说准备拍部大戏。

“哎哟,有眼不识泰山……”

葛尤十分狗腿的握住何兵,“不知您都拍过什么作品,让我也崇拜崇拜。”

“嗨,说出来就跟我骄傲似的。”

何兵掰着手指头算,“什么凯歌、艺谋、田壮壮,什么姜闻、葛尤、刘晓庆,这么说吧,但凡在江湖上有点字号的,我都认识。”

白奋斗疯了,死乞白赖想混个角色。对方就想骗钱,联系盲流圈的几个朋友,一同演了出戏。

以白奋斗和文艺青年为主,大杂院没啥镜头。

“小蓓姐姐怎么还不出来呀?”

“就是,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看的。”

“可能在后面吧。”

姑娘们十分不爽,然后,就看着江杉了。

电视机里,何兵领着葛尤来到工作室,一一介绍。

“这是著名的青年画家杜鹃……”

江杉抬着下巴斜了一眼,气质高冷,大卷发极具个性。

“哇,这个姐姐好看。”

“嗯嗯,味道不一样。”

“她叫什么啊?”

“后面有演员表,气质真的好好!”

得,一群墙头草。

这两集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有一定观影门槛,但随着剧情发展,几个骗子开始给葛尤讲课,立时又满场包袱。

到最后,白奋斗听导演忽悠,到街上突破自我。

“今天你把他打发哪儿去了?”

“让他解放天性去了。”

“那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哎,回来了!”

只听“咣当”一声门响,何兵几人扭头看,想知道什么情况。

姑娘们也好奇的不得了。两秒钟后,屏幕里晃晃悠悠出现一个身影,在看清楚的同时,瞳孔瞬间放大。

一种控制不住的崩裂感,狠狠冲刷着笑神经和脸部肌肉。

“噗!”

“噗!”

“哈哈哈哈!”

几个姑娘先是笑,跟着往后仰,接着又往前倒,一颤一颤连声都变了。

咣啷咣啷!

更有撞桌子的,摔下椅子的,食堂内糟乱一片。

与此同时,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无不前仰后合,笑岔了气。

这年头不像后世,看女装都看吐了,男扮女装还非常新鲜,特别葛尤那个造型,那个气质。

碎花衬衣,顶着长发,丝巾包头。

拔新领异,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食堂夸张的响动引来了教练,灯光大亮,几个姑娘排排站被训话。

巴拉巴拉一通骂,喜庆的小姑娘忽然举手,“教练,是我们不好,您让我们看完吧,最后一点了。”

“嗯?”

教练气乐了,“有本事啊,还让你们看完?那不演完了么,一天就两集,咦?”

大家一块扭头,发现片尾过后,居然又出现了一幕画面。

那是一段短短的默剧,黑白画面,卓别林时代的风格。

谈不上什么情节,葛尤穿着标志性的衣裳,在街上闲逛,遇到何兵调戏徐凡,上去英雄救美,结果被揍。

在戏里,几个文艺青年花了极低的成本,为白奋斗拍了这部短片。

在戏外,许非琢磨了好久好久,花费远远超过“极低”。

他就是要一种古老的,原始的影像状态。全程没有声音,画面粗糙,不时有划痕出现。

徐凡被救后,并没有一见倾心,跟着王志闻走了。最后一个镜头,葛尤鼻青脸肿,对着镜头在笑。

短片本身没什么,但配上前面他被各种戏耍,拼命坚持,追求梦想……便似注入了某种灵魂,令人目不转睛,无限慨叹。

那个姑娘睁着大眼睛,更是悠然神往。

………………

冯裤子有句很著名的言论:“有很多垃圾观众,才有那么多垃圾电影。”

不完全对。

当《小时代》在2013年拿下4.83亿的票房时,别的投资方一看,呀哈,原来这种撕逼智障的影楼风就能让观众满足,咱们也拍。

当《孤岛惊魂》以不到500万投资,回收9000万票房时,人家一看,呀哈,原来粉丝的钱这么好赚,咱们也拍。

当鹿版《盗墓笔记》突破10亿时,人家再一看,呀哈,原来流量+大IP简直绝配,咱们也拍。

当一部烂片,由于各种因素获得成功时,必然会有一大批跟风之作,且不断突破下限。

投资方——制作方——观众,影视产业链是一个圆,并非单向的,都为要烂片大行其道负责。

还有一句更著名的话:“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也不完全对。

有些时候,审核者违背观众意愿。但还有些时候,人民群众的审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市场和审美都需要培养,看看国内的环境,从09年到19年,这就是一个观众审美由低到高的过程。

明白啥叫好片,啥叫烂片,并且自觉抵制烂片。

那放到八十年代,情况更严重,一群极度饥渴的观众,根本辨别不了啥叫好,啥叫烂,有的看就行。

而《胡同人家》的出现,不能说大为改观,起码对部分观众产生了影响。

首先得明白,这是一部情景喜剧,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然后得会看,知道哪块是包袱,哪块应该笑了。

比如老天津卫听相声,你是不是行家,就看你会不会叫好。

第一部打基础,先让观众接受,第二部全面开花,节奏同步,这叫会看了。

《胡同2》播出数天之后,《京城青年报》的互动版块再度火爆,对话集也重出江湖,在街头巷尾流传。

没有了质疑形式、题材的言论,都往更深了探讨,且迅速与其他电视剧区分开。

“群像到底怎么拍?看看胡同。

人来客往的不算,单讲大杂院的十位。

白奋斗,性格好人品好,就是嘴贱了点,长的丑了点,头发少了点。他看似一个底层小人物,实则是改革开放的先锋者。

现在有多少人能狠心下海?又有多少人在经商失败后,能坚韧不拔的操持一份街头文化产业?

陶蓓,时尚女青年的典型,爱潮流,赶时髦,有点作,有点娇惯,但她的可爱和原则性,让人不得不爱。

……

十个人性格各异,各代表一类群体,堪称社会缩影。

但群像并非单纯的区分,还要讲故事。胡同让每集独立成篇,针对不同的事件和客串人物展开,让十个人变成了观察者、评论者和参与者。

这在国产剧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足以成为今后类似作品的教科书。”

“胡同已经跳出了国产剧的范畴,开宗立派。

开了情景喜剧的宗,立了京腔影视作品的派。我敢断言,以后此种语言风格的作品会越来越多。

但它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表现手法、思想内涵,都非常值得研究。

它不再先入为主的将人物分成善、恶、美、丑,而是展现了一种普通的,最真实的人群面貌。

每个人都有优点缺点,每个人都有被喜欢和讨厌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良知和欲望。

一群小市民,以平民化的视角针砭时弊,痛快淋漓。比如前两集,取名《无题》,我看的时候还在奇怪,看过之后毛骨悚然。

重男轻女的现象非常普遍,但在我的观影印象中,这是最直接的一次批判。

而它偏偏还是部喜剧,这正是胡同的魅力,包藏在世俗之下的咄咄逼人。”

“保持了上一部的同等水准,针砭时弊绵里藏针,又秉承了一贯的聪明态度——始终让基调处于上扬的积极走向。”

“或许我们再过十年看这两部剧,仍然不会过时。”

“幽默是一种境界,一个被审美对象,是你往那儿一站,观众就会心一笑。

喜欢胡同的编剧组,知道我们的痒痒肉在哪儿,光把手指头放在嘴边一吹,我们就笑了。因为有共鸣,说到心里去了。”

……

当然也有批评的,主要针对文艺青年两集。

“胡同的幽默是高级幽默,有个地方却把握的不好,为什么要让葛尤扮女人呢?一下子拉低档次。”

“文艺青年前面非常精彩,讲课那一段真材实料,都是艺校课程的改良版。后面扮女人接受不了。”

“我认识一个在京城流浪的文艺青年,学美术的,生活状态真是一样。最后的默片更是经典,感觉完全出来了,唯一的败笔就是扮女人这点。”

“低俗!”

京台内,许非翻着报纸评论,问:“观众来信有这方面的意见么?”

“有,但少数。”冯裤子道。

“我也问了身边朋友,大部分觉得没啥,挺逗乐。”赵宝钢道。

“少数也别忽视,这年头不重视观众意见,没好果子吃。”

许非想了想,“这样,不开茶话会么?请几个记者来,正好咱们交流交流。”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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