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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噩梦之景(1 / 1)

“三千今日进宫,还是一如既往沉默。”

“三千今天看起来很高兴,笑起来的三千很漂亮很可爱。”

“今天和三千一起放风筝,和三千一起玩是在宫里最快乐的时光。”

“三千,……”

一张又一张,全都是琐碎的日常记录。

三千泪流不止,西尘摇摇她的胳膊,有些惊惧地看着她,三千这才擦擦眼泪,眼角露出一抹笑容,收起盒子,扶着西尘站起来。

“二皇子,我们去找公主。”三千没忘记此时他们的处境以及不知所踪的公主。

“嗯。”西尘点点头。

三千拉着西尘跑出宫门,向善图王的王宫方向走去。

去善图王寝宫的一路上没有看到平日里穿梭的宫人,自从敌军来袭的消息传来时善图王就遣散了各宫宫人,只有少数一些比较忠心在宫中待得很久的宫人自愿留在宫中要与主子共进退。

骚乱声随着三千的脚步也愈来愈近,转过最后一道宫墙的时候三千松开了西尘的手小跑着前行,当她到达善图王的寝宫瀚云殿的大门口时,眼前的惨状让她都不禁要别过头去,殿前的院子里鲜血溅了一地,几具身着皇宫侍卫军服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皆是颈口一刀致命,干净利落,没有过多的伤口,也无太多打斗的痕迹,看这场面想必敌我实力悬殊。

三千慢慢走近,看见了尸体中间半跪在地上的低着头的梓柔,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什么,血和着梓柔的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顺着梓柔的手腕胳膊流下。

一瞬间三千以为是梓柔受了伤,赶紧跑过去,一把抓起梓柔的手,梓柔抱着的东西从怀里滚落下来,三千定睛一看滚落下来的物体,那分明是善图王的头,凌乱的头发缠着头颅覆盖了龙颜,夹杂着血,不远处确实是有一具身着白色锦袍的无头尸体,见到眼前的情景,三千不由得腿一软一股脑摔坐在了地上,胸口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梓柔血红的眼眶没有一滴泪水,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能杀死人,梓柔瘫软着身子跪着慢慢向前爬着去够滚到一边的头颅。

三千别过头,瞥见了一旁的西尘,西尘盯着从梓柔手中滚下的头颅,似乎一瞬间石化一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双眼无神且变得暗淡,随后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三千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边是昏倒的西尘,一边是抱着头颅的梓柔,而旁边没有任何别的人,在那一刻,三千才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脆弱的女子,即使她的父亲是善战的将军。

三千忽然觉得那一刻充满无助和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多希望有个人出现能把她带里这里又或者这一切只是她自己做的一个梦,她脑海里忽然又闪现出自己父亲的脸,难道也和善图王一般的下场?

她不敢多想,她的脑袋里已是一团糟。

一阵风拂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扑入三千的鼻腔里,院子里玉梓树的碧蓝色的小花慢慢飘落,被风吹散的花瓣落在尸体上,血泊中,仿佛是一场来自天堂的祭奠。

她手无足措地呆坐在地上,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吸干了一样,任凭眼泪夺眶而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臣子她什么守护不了,不像她的父亲那样什么都能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瀚云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千勉强装过头去泪眼模糊地远远看见有几个人正走过来,沉重的盔甲声一声一声撞击着三千的心脏,忽然领头的人连走带跑了过来,来的人是三千的父亲,梅远将军。

梅远看着眼前的景象被震惊到了,明明才盛开的玉梓花却正在凋谢,满阶落红,自己的女儿坐在鲜血中脸色苍白,泪眼里都是惊恐,梅远走上前去把三千拥在怀里,十分心疼,转而也瞥见了倒在地上的西尘,还有抱着头颅的梓柔,更是悲伤涌上心头,一夜之间,国之不国,王已非王,山河破,家也散,这院子里善图王亲手种植的玉梓树也似乎也因为善图王的离去生命力在慢慢消逝。

“父亲…怎么会这样?”三千哭着在梅远怀中叫道。

“三千,别忘了你是我梅远的女儿,既然活了下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梅远看着这周围的惨状,哽咽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此刻还残留着最多理性的人他深知他们没有悲伤的时间。

边境被破,善图王派他守卫皇城大门,但是守了一宿,本来在城外临阵以待的敌军在早上忽然撤退,在他感觉不对劲赶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眼前这幅景象。

“三千,别哭,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还有公主。”梅远字字沉重。

三千抹抹眼泪,点点头。

“来,把公主扶进去,我去安顿一下二皇子。”梅远慢慢站起身来,似乎觉得肩膀变得十分沉重。

梅远走向西尘,把西尘抱起来,往瀚云殿的寝宫走去,他每走一步脑海里便闪现着一段过去在这里的场景。

“呐,你就是梅渊将军的儿子梅缘?我叫郑修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微风停驻,他向梅远伸出手,稚气的脸庞笑容明媚,那年梅远十岁,那是第一次进宫见到与他同岁的善图王,阳光花香中,清澈的双眸在日光中如琥珀一般,那样温柔的笑容是宫里的其他人所没有的表情,那抹暖意从此深深印刻在了梅远心中。

“梅缘梅缘,没有缘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伤感,不适合你这未来的将军,今日起,我就赐你名远,以后你就叫梅远,梅藏深雪香透远。”那年,梅远十八岁,也是郑修临被立为太子的一年,那位新立的太子在庆典宴后坐在回廊上沐浴着温柔似水的月光与他这样说。

“梅远,从今日起,本太子下令善图国第一将军的夫人永远不得踏入宫中半步,但若是让我听闻她过得不幸福,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那年他们二十岁,是他们各自大喜的日子,梅远迎娶了他与太子同时爱上的一个士族女子,而太子迎娶了一个远方的异域公主。

那夜太子喝的酩酊大醉怒气冲冲地去了将军府拔出剑对着梅远这样吼道,那是梅远第一次看见平日里一贯温润的太子发火,而且动用了作为太子的权威说出的话。

“酌因梅远将军数年来护国有功,智勇过人,孤封你为镇远大将军,以此嘉奖。”那年梅远二十四岁,太子郑修临登上善图王位,在登基大典的殿上这样昭告天下。

“梅远,这些年难为你了,既要作为臣子又要扮演帝王的朋友,最后,作为朋友的身份的最后请求,不论以后发生什么,请代替我照顾好梓柔,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一个不合格的朋友,一个不能让人民幸福的君王,而你,无论作为哪种身份都做的很好,真是有些羡慕你。”这是昨夜善图王最后对梅远说的话,而也每曾想是最后的嘱托与遗言。

梅远抱着晕倒的西尘穿过庭院飞花,踩着鲜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善图王生前的寝宫,熟悉的简朴的摆设,一起喝过酒的圆桌,一起研习过的文人墨迹,一起争论过的奏折,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很近又仿佛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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