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文很民主,让主持人宣读这次投标的最后获得者。主持人面若死灰站起身来,手持话筒半天都说不出一个词,陡然间没了往昔滔滔不竭、才情泉涌的状态。
其实他并非是哑火不会说话了,而是内心百味杂陈,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了;这就犹如他是爱慕夏娃的俗世男人,突然被亚当指令,让他撕掉夏娃腰部仅有遮羞树叶时,那种紧张、亢奋、期待、害怕等矛盾到极致的心情同等复杂。
宋博文是苍山市市委书记,有着好比主持人心中亚当的权威,高长富是苍山市市长,仿佛是主持人内心的夏娃,是他仰慕的存在。一旦主持人读出最后的结果,相当于将高市长最后一块遮羞布当众撕掉,后果实在难料。
主持人仿佛头顶万吨巨石,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使尽菊花的力量,终于发出与闷屁同等音质的话来:“此次日化厂竞标最后得票是,苍山市永仓贸易公司得0票,香江春晖公司得6票,香江秋香公司得7票。投票过程科学合理、真实有效。下面我宣布,最终获得标的公司是——香江秋香公司,大家将热烈的掌声献给来自香江的尊贵客人——秋香公司。”
虽主持人声音小到蚊蝇哼哼的程度,但它却有着千里传音的神奇效果,在场所有人,都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听明白全部意思,掌声雷动,直冲云霄。
在所有人中,最憋闷的并非是高长富,也非是春晖公司的马总一行,而是苍山永仓贸易公司的林致远:马勒戈壁滴,老子的公司彻头彻尾成陪衬品了,得票为零被说了n次,能不能别再说了,再说老子要当众撒泡尿在地上尿遁了。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春晖公司的马总等人灰溜溜走了。本来他们很想炸刺的,但考虑到大家在苍山市还有更大的目标,只能咬牙忍住了澎湃的怒气,弯着腰静悄悄地走了。
他们也想挺直腰杆,但每当看到大家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这腰就变成了万年的龟公,永远挺不直了。而与马总等人一起来的那个毕少,在临走前,狠狠瞪了唐寅一眼,仿佛在愤懑唐寅抢了本该属于他毕少的风头似的。
市长高长富很想保持一贯的翩翩风度,但却十分悲哀的发觉,在眼前这种场合下,想要保持风度,不啻在看到绝世尤~物陡然裸~身大跳艳舞,却要他分身不昂然翘立一样的艰难。
他在马总等人离去后,也站起身来,谁的招呼都没打,就拂袖而去,犹如他早忘了自己身份是现场主持领导似的。而他在经过唐寅他们身边时,眼神冰冷的扫了眼唐寅,那眼睛几乎是眯成一条缝的,让站在唐寅身边的白雪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白雪不禁偷偷替唐寅捏了把汗,被高长富盯上可不是件好事,事后还要提醒唐寅要注意提防高长富才是。
而唐寅仿佛没看见高长富那鹰隼般冷冽的眼神,依旧气定神闲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拿着笔在纸上涂鸦,这一次他是真涂鸦了。
当白雪看清唐寅所涂鸦的内容时,即便内心十分担心唐寅,都被这内容惹得肚子笑抽抽。只见唐寅在纸头上所涂鸦的内容是:高长富并非高帅富,只是唐大少腹中之气,放他出去,唐大少洋洋得意,但马总等人却垂头丧气。
这哪里又是涂鸦,分明是在说高长富是唐寅的屁嘛。白雪见此焉有不笑之理,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在肚子里憋笑了。
宋博文与唐寅两人仿佛很有默契,谁也没主动跟对方打招呼,只是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从高长富与马总他们先后离开后,林致远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其中最在意的,就是唐寅与宋博文两人间的表情。
根据林静琪曾经所说的派出所事件,林致远肯定了唐家与宋博文的关系很不一般。而这一次却很怪异,自从宋博文亲临会场到现在,居然连正眼都没看唐寅,仿佛两人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这实在太反常了。
林致远有种想法,这次宋博文前来,定是唐寅打电话通知的。唐寅在林致远的心里,形象变得越来越莫测起来。
若不是已投奔了高长富,林致远还真不想与唐寅站对立面。他发觉唐寅运气好得出奇,总会在关键时刻逆转乾坤,仿佛唐寅身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
等大家都将注意力投在主席台上后,林致远也悄悄提前离场了。但非常古怪的是,他并没将怀疑唐寅打通知宋博文的事告诉高长富。
通过这次竞标会,林致远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高长富这人太跋扈,早迟会出问题。而林致远恰恰又是个极势利的人,他可不想成为高长富集团的陪葬品。有了这种想法,林致远不但没将对唐寅的怀疑告诉高长富,而且除了正常生意急需外,在其它方面,他刻意跟高长富等人保持距离。
有了宋博文的主持,日化厂招投标最后进行的很顺利,秋香公司当众与苍山市政府订立合同。刘大秋等工人代表,也在大家的见证下,在合同附页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大名。
刘大秋在签过字后,大步走到依旧坐在原位上的唐寅面前,有些疑惑的问唐寅:“你是唐康明厂长家的小唐寅”
唐寅闻言笑着站起身来:“是啊,就是小时候老爱说你黑的像煤球的那个小淘气呦。不过现在看起来,邱叔叔您并不黑嘛。”
刘大秋笑着在唐寅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你小子居然敢调侃起叔叔来了。”
打过唐寅后,又用大手在唐寅脑后揉了揉,仿佛怕将唐寅打傻了似的,幽幽叹了口气:“唉,我就觉得吧,咱日化厂只有唐厂长最实干,也最适合做厂里的一把手,可惜,他被调走了。”
唐寅心中有些感动,如今在日化厂还惦记着父亲唐康明的人,恐怕不多了:“这是组织任命,也是不能抗拒的事情。不过,我倒觉得,如今在日化厂内,再没有比刘叔叔您更适合来当这个厂长的人选了。”
刘大秋一愣,呆呆的看着唐寅好久,才有些尴尬的挠挠后脑勺:“你这孩子尽瞎说,刘叔叔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哪有做厂长的能力与资历呢!”
他见唐寅还想要争辩的样子,急忙摆了摆手对唐寅说:“好了,叔叔还要跟秋香公司的人谈谈呢,就不跟你聊了。”说着话,急急忙忙向主席台白雪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一副深怕唐寅继续纠缠的样子。
但他没听见的是,唐寅却在他身后嘀咕着:“刘叔叔您逃不掉的,这个日化厂厂长的位置,非你莫属了。”神态间有着说不出的狡黠。
事后,日化厂重组,作为新东家的秋香公司方面,确实找刘大秋谈话了,并当真提出,让刘大秋担任日化厂新的生产厂长。这让刘大秋愕然,心中同时想起了那天在竞标会上,少年人唐寅所说的话。
刘大秋格外困惑,难道唐寅能影响到秋香公司决策层的决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刘大秋得知,自己幕后真正大老板就是唐寅时,他被震撼住了:那时的唐寅才是上高一的少年啊!
从这次竞标会后,苍山市日化厂被香江秋香公司全盘接手。为此秋香公司前后合计支付四千万以上的预算。在其中还不包括原日化厂高层们,这些高层属企业干部,没人愿意继续留在民企秋香公司内,否则秋香公司将付出更多。
日化厂高层选择也值得理解,毕竟他们可不比普通工人,是企业干部编制,并不希望因单位改制而丢掉铁饭碗。但在数年后,他们便全都后悔了。不为啥,只为日化厂待遇太好,好到让人挤破头向往里钻的程度,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已无法回头了。
其实这些原高层即使不离开日化厂,唐寅也要想方设法将他们请走,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企业中有蛆虫存在。
由于有唐寅及唐父唐康明存在,秋香公司方面对透彻了解日化厂的现状,以及工厂的人事状况,简直易如反掌。
四千多万在当时可算是天文数字了,即使秋香公司发展神速,一下子也拿不出如此多的现金。
对此唐寅也给出了具体的操作办法办法,分期进行、滚动投资。其实这种方法在十年后并不新鲜,但此时人们却没有这种概念。
唐寅给出的方法十分简单,将对日化厂总投资分成n个小层次,分为第一、二、三、n期投资……
第一期主要是对下岗工人的现金支出,以及对购厂首付金等当务之急的资金支出。至于说像修建厂房、添加生产线等等,都将延期到下一步计划中。
而在这过程中,秋香公司又可对外发布水晶花雨系列产品的推介会,获得下一笔日化厂投资资金与订单,如此滚动循环。在推动企业发展的同时,又可逐步扩大秋香产品的知名度,让两者相辅相成。
虽然唐家大少想要低调,但当时在会场,人们还是记下一个能让市长吃瘪、而又骇然色变的少年人名字——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