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玛瑙城,往北一百余里,一座绵延数里,高入云端的大山巍然屹立。
这便是青寒山。
南宫汐在雨霖铃的挟持下到达青寒山附近,已是第二天。沿路,偶尔听到武林人士以切口对答,模糊听到是为圣元果而去的。南宫汐心底一沉,不敢猜想,却又不由自主想:圣元果,该不会生长在青寒山上?
远远望见青寒山,雨霖铃命令车夫将马车拐离大路,赶到山脚一处隐秘林子里。
马车停稳,雨霖铃拍开南宫汐的穴道,推她下车,押着她,沿一条小山路爬上半山腰,进入一间猎人用来休息的草屋。
草屋里除了一张简陋的竹床,四壁空空,雨霖铃把南宫汐推到角落里,径自跳上竹床,盘膝打坐,运气行功。
青寒山是玛瑙城北面一道屏障,极北之地吹来的强冷之风到达这里,被大山一阻,继续往南,势头便减弱许多。因此,青寒山一带要比山南地域冷上几分。
此时,天色近午,天空飘着微雪,南宫汐靠墙角坐下。她仅着单衣,虽有草屋遮挡风雪,寒意仍是丝丝入骨。
雨霖铃行完功,阴恻出声,“今夜,淳于玺就算不为你而来,也会为圣元果而来,只要他敢来,本门主便教他再也回不去!”
南宫汐抱住颤栗的身子,心口阵阵发凉,“雨门主意思是说,圣元果长在青寒山上?”
雨霖铃冷冷道:“你以为本门主大老远辛苦带你来青寒山做什么?”
圣元果确实就在青寒山上……南宫汐不由得紧皱眉头。
“淳于玺一定会来的!”雨霖铃声音尖利,几近凄厉。
身为母亲,即使不曾亲自哺育儿女,母子天性也割裂不断,雨霖铃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天经地义,但她不知道,淳于玺已经死去。可她……绝对不能透露徐离的秘密。其实,即便雨霖铃知道淳于玺已死又如何,她一样不会放过徐离……
“说的对!淳于玺一定会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门外转进两个男人——
“东方伯伯……”
南宫汐讶然看着来人——东方龙,以及紧随东方龙的丘儒生。
东方龙身上一件暗红色大氅,脸上是平和亲切的微笑,走进屋来,目光凝向雨霖铃,上前抱拳揖礼,问候:“雨门主可好?”
雨霖铃的声音清寒似雪,飘忽如魅,“东方宗主说呢?”
东方龙淡淡一笑,这才转向南宫汐,“南宫侄女,一别数月,咱们伯侄又相见了。”
南宫汐点头致礼,“东方伯伯别来无恙!东方伯伯可是从西宁回来?我姑姑姑父他们好吗?”
“西门夫人听说南宫姑娘与淳于宫主成亲,大出意外,郁闷了些时日。南宫姑娘不必忧虑,我们离开西宁时西门夫人已无碍。”丘儒生回答。
南宫汐垂下睫毛……听到自己嫁给淳于玺的消息,姑姑应当比看到她和徐离在一起更加伤心失望吧?好在淳于玺死了,父亲的在天之灵足以告慰!而徐离那边……她仍然是要让姑姑失望的了!
“哦——南宫侄女,东方伯伯尚未恭喜你喜结姻缘。恭喜!南宫兄弟泉下有知,应当如愿以偿矣!”东方龙说,语气关怀而诚挚。
如愿以偿?南宫汐抬起眸,看着东方龙神色莫测的脸,轻淡地应,“谢谢东方伯伯!”
“南宫世家与无焰宫勾结谋杀宗政恕,反咬陷害东方世家,东方宗主尚能一笑泯恩仇,果然气度恢弘!”雨霖铃冷笑。
东方龙咳嗽一声,“我与南宫兄弟相识多年,义不在,情还在……况且南宫兄弟已入土为安,往事不提也罢……”
“我爹是清白的!他和淳于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爹什么也没有做!谋杀宗政恕的是淳于玺!我爹是被陷害的!”南宫汐情急,大声为父亲辩解。
“南宫大小姐明知淳于玺是自家仇人,却以身事敌!南宫起养的好女儿……呵!呵!”雨霖铃嗤笑。
南宫汐咬了咬嘴唇,忍住不出声。
“老实说,本门主很是奇怪南宫大小姐为何要嫁给仇人淳于玺……是见色忘义,不顾廉耻舍弃父女恩情?还是其中另有隐情?”雨霖铃口气十足好奇与讶异。
丘儒生缓缓开口,“或者,淳于玺不止是淳于玺,也许……他还是另一个我们想不到的人……”
南宫汐心脏一震,顿时狂乱地跳。
“丘先生此话怎讲?”东方龙神色一凛,凝重地问。
丘儒生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看着屋顶,似乎在沉吟思索,稍久,缓缓开口:“前些时日,大乾皇宫内传出一些秘事……”
“哦?丘先生请说!”东方龙神情肃然。
“其中一件,雨门主应当有所闻……大乾七皇子、东都王素以温和著称,世人以为七皇子不习武事,而皇宫里传出的秘密之一便是:七皇子武功极为惊人,据说,他练的武功就是《灵霄心法》……”
雨霖铃点点头。
丘儒生又道:“七皇子由何处得到《灵霄心法》秘笈,在下原本想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雨霖铃冷冷地说:“不错!《灵霄心法》确是本门主亲自留在皇宫里!”
“雨门主爱子之心老夫体会得到!只可惜,宗政副宫主英年早逝……”东方龙叹息。
南宫汐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醒悟:这些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雨霖铃隔着面纱盯视南宫汐,稍久,娓娓而言:“本门主为寻找徒儿,拜访过艾烨公主,艾烨公主告诉本门主,淳于玺娶东都王的爱妾为妻,却送了一名叫宇飞少爷的人质给东都王,妙的是这名人质长得与南宫汐一模一样。江湖传言淳于玺只爱男宠,突然娶南宫汐为妻,实是出人意表。丘先生曾说,东都王与无焰宫暗里结盟……说不准两家的主子便是同一人亦未可!南宫大小姐,你说,本门主的猜测对也不对?”
“南宫侄女,雨门主所言可是事实?”东方龙目光凝聚在南宫汐身上,神色严肃地追问。
南宫汐强抑心跳,直视东方龙与雨霖铃,镇定地说:“淳于玺是淳于玺,东都王是东都王!”
“是与不是,今夜即有答案。”雨霖铃一副不以为意又笃定至极的口气,“淳于玺不是东都王,无妨,本门主有本事将他们各个击破;若是,更好,本门主一并歼灭之!”
“雨门主武功天下第一,天下亦惟有雨门主当此气魄!”丘儒生语气崇敬。
雨霖铃微哼一声,受用了。
“雨门主——”丘儒生又道:“若淳于玺就是东都王……东都王即便修练《灵霄心法》,雨门主亦足以胜之,只是,前月东都王及侍卫在九道弯与一队人马打斗,东都王率五十侍卫全歼对方二百人,想来东都王武功实是非同小可……”
雨霖铃鄙夷而愤恨地说:“丘先生是担心本门主杀不了东都王么?太子为了保住诸君之位,怎样行事本门主原本无须插手,不过,本门主并非不知感恩图报之人,蒙丘先生传太子话,告知夕颜贱人偷梁换柱的真相,我儿……含恨九泉,皆拜夕颜贱人所赐!贱人已死,不杀夕颜贱人的儿子,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南宫汐听明白了,一切事情背后,还有个太子。原本太子与东方龙联手,对徐离已是不小的威胁,现在,加上雨霖铃……徐离基本上没有胜算!
“雨门主,我还是不明白……”南宫汐看着雨霖铃,口气淡然,“丘先生与太子联系紧密,似乎洞悉内情,我生性愚钝,不明白太子既然始终防备东都王,凭太子的话……雨门主如何断定宗政恕确是你儿子?”
雨霖铃轻蔑一笑,“南宫大小姐,淳于夫人,东都王爱妾,你想要挽救东都王的性命,这个方法行不通,知道是为何么?”
南宫汐看着雨霖铃,静静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