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有成此时正和赤蝠聊着闲天。赤蝠没有尝试去说服骆有成,也没给骆有成说服他的机会。似乎把骆有成带回他的精神世界,他就忘记了初衷。
赤蝠在和骆有成讲他的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
伟大之一,沈琬琳是他见过的预测最准确预感最敏锐的预言师,就连吴广旭的老师肖恩都不及她。从赤蝠的嘴里,骆有成第一次听到了广旭哥授业恩师的名字。
伟大之二,沈琬琳有勇于牺牲和奉献精神。总之,赤蝠认为骆有成应该为这样的母亲而骄傲。
赤蝠把自己从沈琬琳的死中摘得干干净净。他说骆母死于流匪之手,她死得很惨,但却让大儿子免于一死。
流匪本来是要杀死母子俩的,但沈琬琳对流匪说:
“你杀我只需砍一剑,杀我儿子也只需一剑。你把对我儿子的那一剑用在我身上,我再让你多砍三剑,你放过我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流匪头子感念沈琬琳的护犊之情,居然答应了。这是隗逄临听到的。事实上,沈琬琳被拉到远处处决时,还与流匪头子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的什么,隗逄临听不到。赤蝠猜测是给流匪头子做了预言,这才是流匪头子放过隗逄临的真正原因。
流匪头子很实诚地砍了沈琬琳五剑,先砍掉了她的双腿,又砍掉了双臂,最后砍掉了头颅。流匪头子也很守诺,丢下隗逄临走了,任他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骆有成说:“你要以我哥哥为容器,难道没有派人保护他们?”
“那时候,中美洲爆发了一场大规模定居点冲突,我和老三忙着在那里收集灵魂。你妈妈这里我倒是安排了一个异能者,这个怂货看见流匪人多,没敢露面。等我得到消息,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你妈妈的灵魂也散了,否则,倒是可以安排你们母子见一面。”赤蝠惋惜地说。
“你妈妈真的很伟大,她用自己的死,救了两个儿子。”看到骆有成有些疑惑的神色,赤蝠解释说,“因为你哥哥没出事,所以我的主魂依旧留在北美,否则我的主魂不得不远赴东亚,到荣城守着你了。”
赤蝠讲述的时候,骆有成情绪格外的平静,就像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感知格外敏锐的他,早就发现赤蝠的气息在不断变化,比刚刚从他哥哥躯壳里出来时,强了不少。他猜测赤蝠的增强可能与自己的情绪有关,虽然不知道是哪种情绪,但他最好没有情绪。
赤蝠神情复杂地看了骆有成一眼。
“你为什么选择我哥哥而不是我?为什么尝试来夺舍我的魂那么弱?为什么你的两个子代魂不来?”骆有成发出了三连问,如同被人遗弃的小怨妇。
赤蝠则像一位称职的导师,很耐心解答了三个问题。
以隗逄临为容器,是因为沈琬琳告诉他,如果他敢去碰她小儿子,会招惹大麻烦,甚至会神魂俱灭。赤蝠鉴于沈琬琳神乎其神的预言能力,选择了相信。或许他并不是太相信,但他宁可信其有。
第一个问题有了答案,第二个问题的谜底也就随之揭开了。赤蝠派了一个很弱的孙代魂夺舍骆有成,并不是为了真正夺舍,而是为了分散程序员(指吴广旭)和兔子(指托尼)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北美的隗逄临。
所以,第三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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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不需要回答了。但赤蝠很厚道,附赠了一个问题和答案。
他解释为什么不在他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强占容器。因为婴儿的大脑过于稚嫩,这时候夺舍,强大的意识体会让婴儿大脑不堪重压,变成白痴或者疯子。
赤蝠说隗逄临向五个小丫头强行灌输知识是很冒险的行为,幸好她们是从属于帅德恒的第二人格,用的是帅德恒的脑子,否则就被隗逄临废了。
他接着说,最佳的夺舍时间,是在容器的大脑发育相对成熟的阶段,也就是十七八岁。
这个年龄段大脑有了一定的承压能力,同时对社会有了基础的认知,看待问题逐渐偏于理性,是一个能够开始沟通的年龄。隗逄临就是在赤蝠的“说服”下,主动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赤蝠占据这个容器没费吹灰之力。因此,吴广旭才没能来得及救援。
隗逄临的妥协和后来的反抗,都是出于保护弟弟的目的。赤蝠在此时特意提了一嘴,骆有成应该为这样的哥哥骄傲,可惜骆有成平静地像滩死水,让赤蝠有些遗憾。
赤蝠又告诉骆有成占据容器还有一个很好的时间段,就是在胎儿时期。胎儿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尚未形成。要取胎儿为容器,自然不能用意识体去占领,但可以种下一颗灵魂种子。灵魂种子会伴随着胎儿大脑的发育,逐渐成长。
这种方法的缺点也很明显,因为灵魂种子的信息容量极小,只能包含一些潜意识信息和执念。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社会认知、性格会受到父母和周围环境的影响。
种植灵魂种子,类似于转世。灵魂是你的,却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人生,变成不同的你。
用禅宗的话说,你是你,你不是你。
“长大的你,未必是你希望的你。”赤蝠这样总结,“而且,他缺失你的记忆,你强行把你的记忆灌输进去,很可能会导致人格分裂。所以,种植灵魂种子,绝不会成为我的选择。”
这些知识,都不是老师能交给骆有成的。老师不会更不屑去占有别人的身体,他想分身,意念一动,就能创造出一具完美的身体。
骆有成却需要这样的知识,他手里有嘘嘘的灵魂种子。嘘嘘的上辈子是春风的情人,骆有成希望她下辈子成为春风的小棉袄。他虚心地向赤蝠请教了种植灵魂种子的方法。
赤蝠虽然汲取不到骆有成的骄傲情绪,但乐得在这里拖延时间。因此,他讲解地极为详尽。
不知不觉,外界过去了一刻钟,而精神世界,已经过去了一天。两个都“忘记”了要去说服对方。
赤蝠特地在他的世界里为骆有成摆下了丰盛的宴席,就在两人入座的时候,赤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此时,正是杰弗逊自投罗网鸟入樊笼的时候。
赤蝠借口要去洗手间。他画蛇添足地解释,说他的精神世界过于真实,吃喝拉撒样样不能避免。
骆有成做了请便的手势,心里却在冷笑:你一个意识体,身下的鸟未必还能吐出一滴水?他知道赤蝠在拖延时间,他何尝不是呢?
赤蝠没用多久就回来了,表情轻松,因为他又重新感应到老三杰弗逊的意识,稍稍有些虚弱,但依旧健在。
赤蝠在席间与骆有成谈笑风生,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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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进行到一半,他却笑不出来了。
老二常院长,好像遇到了麻烦。
……
骆有成的第一分魂把挂钟变成了竖中指的拳头,把“钟摆精神病康复中心”改成了“我日精神病康复中心”,依旧不满足。
他走进精神病院。那些精神病灵魂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怔怔地望着缺失了眼睛的第一分魂。
第一分魂心有所感,让眼睛重新出现在脸上。他面带微笑,环顾四周。每一个精神病灵魂都觉得他在看自己,从他的目光,他们感受到了力量。
第一分魂满意地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他的头四十五度仰天,冲着天花板恶狠狠地竖起了一根中指。大吼一声:
“常院长,老子要爆你的菊。”
精神病院的病人们同时收到了一条指令。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划一地仰起头,握紧拳头,弹出中指,再恶狠狠地往空中一捅。
“常院长,老子要爆你的菊。”
成千上百个声音汇聚成声浪。天花板瑟瑟发抖,墙壁在打摆子,钟摆精神病院像遭遇了七级以上的强震。
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稳。”
天花板和墙壁立刻恢复了平静。
天空中的声音继续道:“秩序。”
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明暗展开拉锯,就像整流器损坏的日光灯。天空中举着金手指的金拳头挣扎起来,试图变回挂钟。楼顶的“我日”想变成“钟摆”。病人们坚毅的脸变得犹豫不决,举在空中的手指想放下,又舍不得。
第一分魂晃动着高举的中指,口中爆喝:“常院长,你想以一己之私,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痴心妄想!不可理喻!”
天复明,金中指跟着第一分魂的节奏摆动,“我日”两个字变得更高更宽。所有的病人都摆动起高高竖着的中指:
“痴心妄想!不可理喻!”
天花板和墙壁再次剧烈颤动起来。
“集体意志不容亵渎。今天,我就以集体意志捅破你这片天。”第一分魂慷慨激昂。
病人们精神振奋,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不应该是病人,自己不属于这里。
“全员都有,跟老子一起爆他的菊。”
第一分魂声音不算太大,却穿透了精神病院,进入每一个病人耳里;继而传导到常院长的整个精神世界,包括关押着数千个囚犯的灵魂集中营,进入每一个被囚禁的灵魂的意识中。
每一个病人,每一个囚犯都坚定地举起手臂,竖起中指。常院长的精神世界,即将掀起一场灵魂革命。
“常院长,老子要爆你的菊。”
多了四千多名囚犯的加入,更加声势浩大。如果说刚才是七级大地震,那么现在就是八级了。墙砖剥落,玻璃碎裂,招牌字“精神病康复中心”从楼顶栽落,碎成一堆建筑垃圾。
第一分魂在强震中毅力不倒,病人和囚犯在强震中毅力不倒,“我日”在强震中毅力不倒。摇摇欲坠的只有囚禁他们的牢狱。
第一分魂喊道:“大伙儿再加把劲,烈度到10,咱们能震碎这片天。”
“常院长,老子要爆你的菊。”
病人和囚犯吼得声嘶力竭,声浪直冲云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