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街道向来繁华,不过因为今日是盂兰盆节,好些酒肆店铺都关了门街上行人也不多倒是显得有些冷清,反而是街尾几家卖金箔香烛的店铺生意兴隆。司徒凝冰不打算在城里逛便让见怜去找马,自己则领着小女孩,也就是皇帝最小的女儿翼霏公主去了长安城中最大的酒楼——摘星楼。
摘星楼是专做达官贵人生意的,寻常百姓就是有银子也进不了,司徒凝冰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口迎宾的女跑堂拦下来,不过像摘星楼这种地方的跑堂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极有眼力劲儿,见司徒凝冰虽然没乘马车穿着也简单可几件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一身贵气更胜过那些满身金银玉器的贵妇小姐们,猜想着必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带着妹妹偷偷出来玩儿的,伸手相拦的手势中途就变成了相迎,热情的将司徒凝冰迎进了二楼专为女客准备的包间,包间里放着冰釜虽时值盛夏却透着丝丝凉气。
翼霏公主是头一回进酒楼,小脑袋好奇的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感到新奇,拿着女跑堂递过来的菜单子更是兴奋,虽然她不饿,但因为是第一次上酒楼点菜她还是点了很多她觉着新奇的菜色,女跑堂见她们就两个人却点了二十人的份迟疑的瞧了司徒凝冰一眼。
司徒凝冰随手递给她一块碎银子,吩咐道:“菜上的快一些。”
“是,两位小姐请稍后菜马上就来。”女跑堂接过司徒凝冰递过来的少说有二两重的银子,不敢再怠慢忙退下张罗去了。不过片刻又有女跑堂端了冰镇酸梅汤和点心进来,时值盛夏厢房里虽摆着冰釜却不如一碗冰镇酸梅汤来得解暑。摘星楼能成为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除了其本身的豪华气派之外细致入微的服务也是能得到达官显贵青眼的重要原因。
司徒凝冰一壁喝着沁人心脾的酸梅汤一壁对好奇的望着窗外探头探脑的翼霏公主道:“等一会儿我带你去郊外游湖好不好?”今日是盂兰盆节,城里不怎么热闹没什么好逛的倒不如去郊外欣赏一番夏日风光。
“嗯,好。”翼霏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有的玩儿去哪里都无所谓。
司徒凝冰却不由失笑,半真半假的道:“你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跟着我出来了,难道不怕我将你卖了?”虽说不是同一个母亲但这等单纯的性子还真跟杨熠如出一辙,瞧在小女孩儿这么可爱的份上司徒凝冰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她一下让她好歹知道些世道人心,毕竟纵然贵为公主也不能保证命好到一辈子有人护着。
不想翼霏闻言却是笑得一脸的天真烂漫,“怎么会呢?姐姐是好人。”
望着她纯真无邪的笑容,司徒凝冰又一次心虚了,“好人?”她也能算是好人么?自从离家那年开始她就不得不被逼着学会带有目的性的去做事,把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当成棋子,虽从未亲自动手可手上却实实在在的沾满了血腥,“好人”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跟她搭不上边。
“傻丫头,我脸上又没有刻字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心虚归心虚司徒凝冰是不会叫人瞧出自己心思的,纵然对方不过是八九岁的小丫头。
“我就是知道!”翼霏理所当然的道:“我瞧人一向最准的,就说淑…我大哥的娘,我家里的奴才都说她是好人可我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还有我大哥的小妾,瞧着可怜巴巴像只小兔子似的,其实我大哥的几个小妾里就属她最坏!”
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司徒凝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真是人小鬼大。”
翼霏揉了揉鼻子抗议道:“我不小了!”
司徒凝冰将一块糕点塞到她张着的小嘴里,哄道:“是,你不小了。”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跟她小时候一样总以为自己长大了,待到真正长大的时候才明白“长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两人聊了这一会儿菜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虽然翼霏是公主吃惯了山珍海味不过摘星楼的菜纵然味道上或许比不上御膳房但胜在新奇,每道菜都别具一格与皇宫中的御膳大不相同,翼霏瞧着食指大动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姐姐你怎么不吃?”在连打了几个饱嗝实在吃不下了之后,翼霏才想起来对面坐着的“好心”的姐姐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司徒凝冰望着吃的跟头小猪似的小女孩,难得的泛出了一丝真实的温柔笑意,“我用过早膳并不饿,你吃饱了么?”
翼霏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罢。”说着司徒凝冰便转头吩咐已经找了来侍立在侧的见怜道:“将剩下这些打包带走。”
“是”见怜应了一声便出去叫女跑堂帮忙打包。女跑堂匆匆走了进来,听完见怜的话面色有些古怪的瞧了司徒凝冰一眼,也无怪乎她觉得奇怪来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谁也不会在乎这点吃饭的银子,更别说没吃完还要打包带走了,这是寻常百姓也觉得丢份儿的事情。莫不是她看走了眼碰上吃白食的了?!想了想又觉不对,这顿饭不过一两多银子可那小姐给的赏钱就足足有二两,吃白食哪有这种吃法?
见怜见她迟疑随手从袖袋中摸出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塞到那女跑堂手中道:“这是饭钱剩下的是你的赏钱。”女跑堂瞧着手中的银子,愣了愣随即赔笑道:“多谢姑娘,小的这就去准备。”说着便匆匆出了包厢,不一会儿又提着个酸枝木描五福捧寿纹图样的食盒回来了,麻利的将一桌子的剩菜都收拾好了放进食盒里。
“我们走。”司徒凝冰待她收拾好了牵着翼霏的小手径自出了包厢,女跑堂提着食盒殷勤相送,见怜先一步去后院马房取买回来的马。
“姑娘拿好。”女跑堂将司徒凝冰与翼霏送到酒楼门口,将食盒交给早已牵着马等在那里的见怜,心里暗暗嘀咕: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出手那样大方却舍不得剩饭剩菜?出门不坐车却骑马?她见过不少夫人小姐可从来没遇上过这样奇怪的。
就在她犯嘀咕的时候司徒凝冰已接过见怜手中的缰绳,翼霏在一旁瞧着满脸期待的问道:“姐姐我们是要骑马么?”
司徒凝冰笑着逗她道:“怎么?你害怕么?若是怕的话我们就坐车。”
翼霏嘟着小嘴不满道:“我才不怕,谁要坐车了!我要骑马!”话音未落只觉得身子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骑在马上了,身后靠着一个冰冰凉凉又软绵绵的身子,在这炎热的盛夏感觉特别的舒服,爽朗悦耳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坐稳了!”
随着一声清叱,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翼霏的心情跟着奔腾的马蹄一起飞扬了起来,她很早以前就想学骑马,可是母妃不准说什么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她不明白难道骑个马就不像公主了么?她就曾今在秋围的时候见过姑母南昌公主骑马射猎,英姿飒爽的模样可比装模作样的长姐安阳公主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姐姐”翼霏仰起头对着身后的人期盼道:“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司徒凝冰专注的瞧着前方并没有低头看她,却很爽快的应道:“好!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教你骑马。”
翼霏听她说“好”先是一喜,听到后来便不高兴了,嘟着小嘴抗议道:“我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司徒凝冰顺着她的话道:“可是你还需要再长高些才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答应你等你长到十二岁便教你骑马好不好?”
翼霏闻言虽然有些失望可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九岁了再过三年就十二了,也不是很久她能等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司徒凝冰已慢慢勒紧了缰绳,原本疾驰的快马渐渐放缓了脚步终于在一条狭窄的胡同前停了下来。司徒凝冰一手托着翼霏的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马鞍一个悬身便带着翼霏一起下了马。
“这是哪里?”翼霏瞧着眼前又窄又长即使是青天白日也显得有些阴暗的胡同小脸上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