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入住了他之前电话预定的旅馆,由于是小乡村,旅馆算不上豪华,但打扫得很干净,布置也很温馨。
保镖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间,如果发生什么事,也方便他们赶过来,虽然要是真的遇上妖怪了,他们也派不上用场,但好歹可以让他们安心。
白沉放下行李后,就带着保镖,按照手机地图上的指示寻找供奉天狐的神社。
乡村的山路并不好走,车子也开不进去,白沉没走多久就觉得累了,不过走走停停,倒也让他见到了不少有趣的风景。
这里妖怪的数量确实非常之多,但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妖怪,类似于山野精怪,对人类没什么威胁,最多也就是吓吓人类。
也有一部分胆子大的妖怪,会依附在人类身上,汲取人们心底的黑暗,不断壮大自己,但在这个地方,这只是极小一部分。
怎么说呢?和平的过分了,比起身为天狐的时代,妖怪的力量似乎大幅度的被虚弱了,他能感受到森林里有强大妖怪的气息,但这份强大也是打了折扣的,至少和天狐时代的‘大妖怪’相比,简直就是玩家家酒的程度。
白沉一路上还看到了好几个供奉神明的地方,都是简陋的建筑,并没有真正的神社,只是随意在路边搭建了一个场所。
这些神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不但案前没有供奉的食物,甚至还结满了蛛网,灰尘遍布。
白沉没有在这些路边的小神社里感受到任何神明的气息,是的,这些神明早就已经死去了。
越是现代化的社会,人类对于神明的敬畏之心越是薄弱,因为曾经觉得只有神明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在科技的力量下,渐渐变得不再神秘。
但人类依旧会祈求神明,信奉神明,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心安和自我慰/藉,只是弱小的神明终究会逝去,得到供奉的只有那些大家耳熟能详的神明。
“少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保镖见白沉脸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心,“前面正好有家小店,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出发。”
“也好。”白沉没有拒绝,他的体力确实也到极限了,这具身体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
小店是卖杂货的,以糖果和零食居多,店主是年过六旬的老婆婆。
在这里生活的当地人都十分热情,知道白沉是来旅游的之后,还给他打了折扣。
这间店开在学校附近,所以放学之后有不少学生会来买吃的,大部分都是小学生,偶尔也会有一些高中生。
白沉买了根冰棍,顺便还从店主婆婆口中套出了不少有关村子的信息。
“小伙子,原来你是来参观天狐神社的?”老婆婆有些担忧地劝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那神社……有些邪门。”
“什么意思?”白沉来了兴趣。
“那神社在我们这种偏僻的小乡村里,算是最气派的神社了,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那神社里空无一人,而且虽然没人打扫,却始终干净整洁。”
“不是有个僧人在吗?”白沉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也听过那个僧人的传闻吗?”老婆婆恍然大悟,“难怪你会想去那个神社看看了,大部分来这里旅游的年轻人,都是听了这个传闻才过来的。我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从没听过那神社里有僧人什么的,这是个不大的小村子,邻里之间彼此都认识,不可能有人偷偷在神社里生活,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
“但是最近去参/拜的年轻人,总有几个说他们见到了年轻的僧人,那僧人还告诉了他们不少有关天狐的传闻,还说自己一直是侍奉天狐的仆人,这才让天狐神社渐渐变得有名起来。”老婆婆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婆婆,听你这么说,我更想去看看了。”白沉早就猜到可能是陷阱了,但这是阳谋,设计这场局的人恐怕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对方在寻找他……寻找真正的天狐,但是……对方又不确定天狐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间,因此才用了这种手段。
如果真正的天狐苏醒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亲自去神社看看,而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他对那位僧人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既然是整合世界,所以就算遇到曾经的老熟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白沉吃完冰棒,看着冰棒上的中奖字样,有些哭笑不得。
“小伙子运气真好。”婆婆转身去冰柜,又拿了一根冰棒给白沉。
白沉把冰棒扔给了身后的保镖,“谢谢你,婆婆,告诉了我们那么多有用的信息。”
“别客气,小伙子要玩得开心啊!”
休息完,白沉就带着保镖离开了,临走前,他还随手把店里潜伏的小妖怪赶走了。
白沉并没有使出什么太大的本事,而且保镖们也在,所以只是普通的驱逐手段罢了,小妖怪不知白沉的厉害,见他不过是个柔弱的人类,所以怀恨在心,一路尾/随白沉,想要附在他的身上。
嘿嘿嘿嘿……那么虚弱的身体……想要吞噬掉对方真是太容易了……到时候,他就可以拥有对方的身体了哈哈哈!
白沉早就注意到了妖怪的尾/随,他特意支开了身边的保镖,妖怪也趁着这个机会,立刻附/上了他的身体。
一般人看不见妖怪的存在,妖怪也是仗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它趴在白沉的背上,想要慢慢腐蚀对方的内心。
来吧……堕入黑暗吧,这样他就可以彻底侵入这具身体了!妖怪连接了白沉的意识,想要重现对方心底最恐怖的记忆,可是当他刚刚接触到白沉的内心,妖怪就彻底崩溃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望无际的黑暗……绝望和死亡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恐惧、憎恶、怨恨、愤怒、悲伤、痛苦、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朝妖怪冲刷而去,让它几乎快溺死在这样的黑暗之中。
可怕、太可怕了……一般的小妖怪哪里能承受这种程度的此世之恶,它瞬间就吓尿了,立刻脱离了白沉的内心世界,只要再晚上一秒,它的精神立刻就会崩溃,被刚刚那恐怖的黑暗完全吞/噬。
清醒过来的小妖怪对上了白沉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的,如同星辰般好看的眸子,但是却只让它联想起刚刚见到的无尽黑暗。
这个人类能够看见他!妖怪从未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这根本不是普通的人类!普通的人类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存在!
“真是愚蠢。”白沉轻轻笑了起来,那是不带任何恶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但却叫小妖怪不寒而栗。
这个人类……比除妖师还可怕!妖怪哪里还敢多留,可是不等它夹着尾巴逃跑,它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远处,头发浅色的高中生有些犹豫地看着白沉他们的方向,准确来说是看向白沉的背后,少年的长相很清俊,气质也干净透明,是个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温暖的孩子。
“喵咪老师,那个人的背后……”夏目看向了脚边的胖猫。
“别多管闲事。”喵咪老师小声嘀咕道:“否则你又要惹麻烦上身了。”
“但是……”
“切,别管了,我们快走。”猫咪老师说完就跑在了前面。
夏目虽然最初有些犹豫,但他立刻就装作在追猫咪的样子,撞上了白沉的身体,并眼疾手快的把白沉背上的妖怪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妖怪心声:太……太好了!逃过一劫!恩人啊啊啊!
夏目不自觉地有些发寒,怎么总感觉刚刚那个妖怪看向他的眼神怪怪的?
妖怪一落地,立刻就跑得没影了,夏目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鞠躬向白沉道歉,“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因为我在追我家乱跑的猫,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白沉笑了笑,他其实刚刚把少年和猫咪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少年似乎可以看到妖怪,而且身上也有某种力量,只是好像还不会使用,至于少年脚边的猫咪,身上则有妖怪的气息,估计是大妖怪的伪装。
少年和大妖怪吗?有趣的组合,白沉习惯性的在脸上扬起了温柔的笑容,“你呢?有受伤吗?”
“不,我没事。”夏目立刻摇头,他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这个人……长得好漂亮,虽然知道不该用漂亮来形容男生,但是真的让人很难忽视。
总觉得这个人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好像对方不该待在这样的小乡村,而是应该住在宽敞的城堡里才对。
“你真的没事吗?”夏目发现对方的脸色很苍白,难道是被妖怪附身之后的后遗症吗?
“老毛病了,我只是身体有点不太好。”白沉弯下腰,抱起了地上的猫咪老师,对方似乎想要挣扎,但是在夏目请求的眼神下,猫咪老师还是给了面子,真是的,尽给他惹麻烦!
“给,这就是你家乱跑的猫咪吧。”
猫咪老师疯狂的挥舞着猫爪:“喵喵喵~!
“哈哈……是的。”夏目苦笑着从白沉的手中接过了猫咪老师,完蛋了,猫咪老师生气了,绝对生气了!之后给他买最喜欢的丸子吃吧。
“真是有精神的猫咪。”白沉有些羡慕地说道:“你一定对它很好吧,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
“谢谢,因为猫咪老师一直都在保护我。”话才刚说出口,夏目才意识到不对,他怎么会对一个才刚刚认识的人吐/露心声?
夏目有些手忙脚乱的补救,“我的意思是说……猫咪老师经常帮着家里抓老鼠什么的,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家里的人。”
喵咪老师愤怒了,“喵喵喵喵!”
潜台词:胡说!本大爷才没有抓过什么老鼠!
“感情真好啊。”白沉大致已经知道夏目和这个妖怪之间的关系了,语言、动作、表情,这一切都能带给他答案。
之后,白沉又和夏目聊了一会儿,他不但从夏目那里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还知道了对方的家住在哪里。
夏目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莫名对白沉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对方是他的亲人和长辈一般。
期间喵咪老师无数次试图打断,但都以失败告终,喵咪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到夏目和陌生人聊得那么开心。
“其实我是来这里旅游的。”白沉不经意地提道:“我打算去天狐神社看看。”
“天狐神社吗?”夏目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那里……有些危险,经常有人说看到妖怪什么的,虽然只是怪谈,但小心些总没错。”
其实夏目在被妖怪追的时候,曾经接近过天狐神社的附近,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里面有一股非常不详的气息,他不想让新认识的朋友陷入危险。
“夏目相信妖怪的存在吗?”白沉问道。
“……”夏目的表情有一瞬非常复杂,他低下了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相信呢。”白沉朝夏目温柔地笑了起来,“妖怪是存在的。”
“唉?”夏目有些意外。
“因为到处都有神社,既然人们相信神明,又为什么不相信妖怪呢?”白沉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有神明的地方,一定也有妖怪的存在,这样才合理,不是吗?”
“……”夏目有些微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言论,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人类只愿意相信神明,而不愿意相信妖怪呢?”白沉接着说了下去,“因为人类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事物,只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语,他们排斥不好的部分,只愿意接受对自己有利的部分,所以才只愿意相信神明,而不愿相信妖怪。”
“你不觉得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自私的生物吗?”白沉的脸上依旧是最初温柔的笑容,但却让夏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种违和又扭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人类会害怕不好的事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夏目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失去双亲后,由于能够看到妖怪,他被大家所排斥,辗转于各个家庭之间,没有容身之处,最后他开始变得沉默,不再和周围的人提及可以看到妖怪,直到他遇到了塔子阿姨他们。
想起现在收养他的人,夏目的表情变得非常温柔,虽然看上去瘦弱,但眼神却坚定而剔透,“虽然这个世界上有不好的人,但也有好的人,我觉得能邂逅那些善良的人,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白沉有些意外,他有多久没看到过如此纯粹的人类了?就连灵魂都散发着纯白的光芒,不同于常守朱,眼前这个孩子就像人性善良的集合体一样。在这样混沌的世界中,真的是太难得了。
“原来如此,你的这份温柔,我倒是并不讨厌。”白沉的嘴角微扬,“但是你要小心,你身上的味道对妖怪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时的心软不仅会伤害你自己,也会伤害想要保护你的人。”
白沉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夏目怀着的猫咪老师。
喵咪老师眯起了眼睛,这个人类……身上确实没有妖怪和其他特殊的气息,但是……能够说出这种话的,怎么可能只是普通人类?
“白,你也能看到妖怪的存在吗?”夏目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新认识的朋友可能不是普通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见到妖怪。”白沉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只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罢了。”
“这个送给你。”白沉把融合了他血液的石头给了夏目,“这上面有我的力量,可以屏/蔽你身上的气息,遇到危险的话,可以随时呼唤我的名字,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来救你的。”
猫咪老师知道了白沉不是普通人后,就肆无忌惮的说话了,“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也是看中友人帐……唔……”
“友人帐?”
“没……没什么。”夏目立刻捂住了猫咪老师的嘴,猫咪老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对方这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友人帐是什么。
“那个……”夏目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妖怪吗?”
“不,我是人类。”白沉看向了对他戒备不已的猫咪老师,“如果我是妖怪的话,你的保镖大概早就出手了。”
“哼。”猫咪老师虽然没有承认,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少爷!我们回来了!你要的东西已经买齐了!”保镖们拿着几个袋子,匆匆地跑了回来,见白沉的身边还站着一位高中生,他们都有些疑惑。
“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名叫夏目。”白沉介绍道。
“原来是这样。”保镖们向夏目鞠了一躬,“少爷刚刚麻烦您照顾了。”
“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做。”夏目似乎很不适应被人这样对待。
“我要走了,后会有期。”白沉向夏目他们道别。
“喂,臭小子等等!”喵咪老师大喊道:“你说了夏目可以随时呼唤你的名字,可你还没把名字告诉他呢!”
白沉转过身,他的薄唇翕动,似乎说了几个字,但是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失去了声音,万籁皆静,等白沉走远之后,猫咪老师才发现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切,神神秘秘的家伙。”猫咪老师从夏目的怀里跳了下来,“回去了,夏目,不知道塔子阿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猫咪老师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夏目没有跟上来,“喂,你在干什么呢?夏目?”
“我听到了……”夏目喃喃道:“那个人的名字……”
“什么?真的吗?”猫咪老师立刻追问道:“那家伙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说出口。”夏目仿佛又陷入了刚刚的幻境之中,那是身穿红色和服的男人,站在樱花树下,虽然朝他笑得温柔,但却给人违和而心悸的感觉。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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