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阮东林说自己父母双亡,如今是独自一人在这世上,一切事情都听凭喻家安排,但喻老太爷还是要按照风俗,双方连带着媒人等约在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说说话,把定亲和成亲的一些事情都讲讲清楚。
喻君磨着喻老爷子要跟去听听,见他不同意又说:“连亲姑母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外人岂不是更加信不过?我想自己去听一听,最后再把把关。”
喻老太爷一听孙女提起这件事,顿时就心软了,无奈道:“好,好,都依你就是了。”
喻君将见面的地方定在了天祝茶坊,梅香阁。
阮东林看到这地方就有些打怵,但是地方是喻家定的,他没有充足的理由要求换地方,只得安慰自己,之前那件事过去很久了,茶坊天天人来人往的,哪里就那么巧被记住了。
因为当初是喻云海带着阮东林去的喻家,喻老太爷想着阮东林没有长辈,所以今日商议婚事,便把喻云海也一并请来了。
阮东林低调地跟在喻云海后面进了茶坊,上楼在雅间内坐定。
不多时,喻老太爷、喻继跟媒人王大娘也相继到了,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屋里的气氛颇为不错,阮东林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喻君将上次那个小二叫进来,给了他一锭银子,又教了几句问:“可知道怎么说了?”
“您就擎好儿吧!”小二摩拳擦掌地说,“这个败类居然还有脸来我们茶坊,刚才也就是我没瞧见,若是被我瞧见,早就拿扫帚打出去了!”
小二下楼拿了几盘精致的果子,送进梅香阁内,满脸堆笑地说:“看见王大娘在,就知道肯定是说亲的喜事儿了!不知是哪位爷大喜,提前给您道贺了,我们茶坊送您几道果子,祝您夫妻和顺,甜甜蜜蜜,早生贵子,恩爱到白头。”
“多谢小哥美言。”阮东林看到进来的小二心里就猛地一跳,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动,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说的也都是吉利话,当着喻老太爷的面,他只能暗自祈祷小二千万别记得自己。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小二抬头看到阮东林,顿时瞪圆了眼睛,举起手里的托盘就打,嘴里还骂道:“你这是要骗哪家的姑娘?可真是奇了,我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还有脸再来我们茶坊,居然还要的这个雅间……”
阮东林脸色煞白,抬手挡着托盘,胳膊顿时被砸了好几下子。
小二一手抓着托盘一手去扯阮东林,嚷嚷道:“赶紧滚赶紧滚,我们掌柜的早就吩咐了,不做你的生意,看到了就撵出去,撵不走就打出去!”
喻老太爷皱眉,拉住小二道:“这位小哥你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难道是东林以前有所得罪?”
“您几位有所不知啊!”小二把托盘往桌上砰地一放,“几个月前,这位阮爷来我们这里喝茶,要的正是这间梅香阁。别人来我们店里都是品茶聊天,修身养性来的,只有这位爷,是来招妓的。青天白日的做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平白脏了我们茶坊的地方。”
这话一出,雅间内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
阮东林起身想要解释,刚开口就被喻老太爷一个手势止住:“你先别说话。”
“这位小哥,当日是怎么回事,劳烦您说说清楚。”喻老太爷摸出一块银角子递给小二。
小二早就拿了喻君的银子,这会儿也不要银子,一口气把那日前后的情形都说了,最后怕别人不信似的补充道:“那小姐就是春风阁的香彤,那天在茶坊就有人认出来了,几位爷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银子,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该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阮东林心里一片冰凉,脸上血色褪尽,冷汗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平日里说惯了甜言蜜语的嘴,此时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二说痛快了告辞出去,喻老太爷脸上的乌云越聚越多,若不是碍着还有媒人在场,他早就翻脸拂袖而去了。
王大娘也识趣,见这情形肯定是谈不拢了,便托说有事赶紧走了。”
喻老太爷沉着脸问喻云海:“云海哥,这人可是你领来见我的……”
这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大家想也能知道。
喻云海这会儿也是憋屈,他不过是按照孟戟的要求,把这个姓阮介绍个喻老太爷而已,他哪里知道这后生看着腼腼腆腆,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人最重要的不是相貌,不是金钱地位,也不是本领手段,最而是德行。”喻老太爷起身,深深地看了阮东林一眼,“原本我觉得你很有天分,脑子也活泛,……罢了,这婚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喻老太爷说完,带着喻继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阮东林瞬间如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样,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里。
喻老太爷气哼哼地回到家里,觉得自己这次看走了眼,着实有些丢脸,但再一想,如今别说还没下定聘之礼,就是连正式的庚帖都还没换,现在发现阮东林的真面目,总比折腾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要好。
喻云海这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与阮东林本来就没有交情,只是看在孟戟的面子上帮衬一把,谁知道竟搞出这样的事儿来。
他自然不会替阮东林隐瞒,直接把状告到了孟戟面前,气得不行地说:“你是没看见,阮老头走前看我的那个眼神,我今日真是……唉,七八辈子攒下来的体面都丢光了。”
孟戟听了这话,冲着阮东林劈头就是几记耳光,把人打得摔倒在地也没有停手,反倒连脚一起上,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就是一顿踹。
阮东林这些年挨打都挨出经验来了,尽量蜷缩着身子,手脚挡住要害部位,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
但是这回孟戟是动真怒了,原本一切进展的那么顺利,却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全盘皆输。
今日阮东林走后,他还喝着小酒憧憬着喻家漆园被自己收归囊中的美好未来,谁知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
孟戟越想越气,脚下的力度也渐渐加重,直到喻云海发现不对嚷道:“阿戟,快被打了,你这是要打出人命来啊!”
喻云海一把拉住孟戟,又赶紧去看阮东林,只见他鼻青脸肿地蜷缩在地,早被打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