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管事走了一段路,忍不住感叹。不怪王爷那么精明的人都要束手投降,这位周姑娘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啊。
谁也不喜欢木头美人,周芷清就是个灵动的美人,人人都喜欢,王爷也不例外。
更难得的周芷清不仅聪明,还很识时务,她不过是在底线之外寻找着更多的方法罢了。乔管事都替严真瑞烦恼了,整天和她打机锋,到最后还不是得无耐的妥协?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可若是让她进一步,那便要踩了雷池。这踩了雷池,不仅是她不舒服,严真瑞也会不舒服。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被挑衅的烦恼。
让周芷清退一步,她偏生有无尽的耐心,就和个小老鼠一样,不停的咯吱咯吱,磨得人脑仁疼,只能在不停的讲价还价间退让。
不过乔管事并不担心。
周芷清能闹腾一点儿,他乐见其成。严真瑞平时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他自己也和那冰冷的刀剑一样,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烟火气。
乔管事看着都心疼。
他其实不在乎严真瑞当什么王爷,他就盼着严真瑞能早点儿成家生子,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自己就满足了。
人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就算严真瑞做了这威振一方的王爷,可他的日子按部就班,千篇一律,又有什么兴致可言?
他有再大的权势,一天也就吃三顿饭,他有泼天的富贵,一次也就穿一身衣裳,睡一张床。他又不是那种会享受生活的人,除了在军队里练兵还是练兵,从九岁能望到九十岁,日子和死水似的,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周芷清可不知道自己才来就收服了乔管事的心,她进了严真瑞的院子,果然没进他的寝殿,只在门口站立半晌,脸上殊无笑意,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乔管事暗暗打量着她。
小姑娘一板起脸,也有那么点气势,不容人小觑。她的笑虽然甜美,却并不真实,乔管事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瞧不清楚的?
他知道周芷清对严真瑞还有芥蒂,王爷怎么想,乔管事也不敢说自己就一清二楚,可他坚信,时间还长着呢,他们两个人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时间长了,总能磨平彼此的棱角,圆润的生活一辈子。
其实严真瑞的寝殿没什么可打量的。
不过就是那么些布置,因是他长期起居的地方,要比京城更内敛低调,但明显要更顺眼更舒服的多。
严真瑞是个严格的人,屋子里摆设都是有条有理的,时常有人打扫,因此窗明几净。明明是没生命的家具,可周芷清就是闻到了严真瑞的气息。
她并不是多想踏进去,她只是在感慨:就是这么一道门槛,却那么高,那么深,横亘在她和严真瑞之间,如此难以跨越。
她不是非要跨过去不可,她并不稀罕她在严真瑞身边的名份,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满足爹娘姐姐的心愿,活着而已。
但不稀罕,不跨越,不代表她毫无触动。她和严真瑞身份的差距,无形之中就带给了她无数的威胁。她想要活着,还想好好活着,而这一切,不是她温驯柔顺的等着严真瑞临幸就够了的。
她必须得往前迈一步,再迈一步,直到能走进他的私人领域才成。
因为她很贪心,她想要更多的好处。她跟着严真瑞,就是为了潜在的交易,既然已经开始,便没法停下来,周芷清时刻没忘,家遭变故之后,亲人的境遇是如何大相径庭的。
周芷清没想着让她爹官复原职,可她想让周品活着。她不报希望陈涵正能将姐姐扶正,可她想让姐姐过上幸福的生活。陈涵正不能给的,她希望姐姐能够从别人那里获得。
而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办到的,她只能借助严真瑞之势。可严真瑞怎么会有那份闲暇搭理她这点小心思?所以她必须让严真瑞看到她的不可或缺,她的交易才有筹码。
站的乔管事腿都要麻了,才听周芷清道:“乔叔,咱们走吧。”
乔管事松了一口气。他站在这待了半晌,真怕周芷清磨着他要进去溜一圈。
贪得无厌的女人多了去了,乔管事也不是各个都讨厌,只要无伤大雅,他也不计较。但一方面是要应付周芷清,一方面还要背负对王爷的歉疚,这才是乔管事最纠结的地方。
好在周芷清没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乔管事多少明白周芷清的心思,谁能进严真瑞的寝殿,多少就有那么点名分的意思。但这种事,他不能替严真瑞做主啊。
乔管事应了一声,转身带路。
周芷清一边打量,一边指着门口东边的厢房道:“乔叔,这里可住着人?”
乔管事看了一眼,道:“这是王爷平时看书、歇息的地方,西厢房是王爷练武的地方,下人们都住在院子后面的几排房间里。”
“哦……”周芷清有些失望,把着门口又看了一时,才怏怏的问乔管事:“乔叔,这院子里就没有丫头们落脚的地方吗?”
乔叔一指倒座门房:“晚上丫头们在这值夜,负责端茶倒水、取用物什用……”
周芷清瞄了一眼,这门房坐南朝北,一共六间,但除了坐着站着,连张床都没有,几十个丫鬟挤在这呢。
她摇了摇头,叹口气,又绕着这院子转了半天,才道:“乔叔,我不喜欢什么伴月居,那里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害怕,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小点的房间,能安置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行。”
乔管事为难道:“周姑娘是贵客,怎么能委屈了你?”
周芷清只盯着东厢房,道:“不委屈不委屈,乔叔,您瞧这东厢房这么大,腾出一间来安置我足够了吧?”
“啊?”乔管事终于明白周芷清什么意思了,她想在王爷的院落里住下。
说实话,这院里是最大的,空房子不下十数间,但都堆着杂物,离主屋也远。但因严真瑞平时虽然需要人服侍,却不喜欢下人住在这院里,因此还真没人在这院子里住着。
乔管事有一种被人踩着了心肝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