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王府门口,几辆马车一字排开,王府进进出出,下人们来回穿梭,正在忙着装行李。几个衣饰精致的丫环也在收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透过青纱帘子,可见里面布置的柔软舒适,看样子是给女眷准备的。
一切就绪,只等着宴王一声令下,马车启程,一直往西,从此便离开京城,天遥水阔。
芷芳园门口,周芷清不舍的回望“芷芳”两个大字,眸光如同蒙了一层水雾。
仙灵便凑趣道:“姑娘这是舍不得了么?也是,怎么说也住了好几个月,人谁无情呢?”
周芷清并非舍不得,她只是在默默伤怀。总说离开离开,她却总留着奢望,好像不到那一天,就永远只是个计划,总有反悔的可能。
可是现在,是真的要走了。
她喃喃道:“是啊,舍不得,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住。”
仙灵眼眶一红,想着自己的身世,感怀的道:“姑娘别这么说,多不吉利,等过个两三年就又回来了,况且夫人和大小姐也都在京城,姑娘总得回来看看她们。”
要是远嫁,倒也说得过去,可她就和流放差不多……
别了,爹娘,别了,姐姐,我在异地他乡,仍然心怀牵挂,会祝福你们,你们也要保重,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
周芷清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心事,明明很想哭,却努力睁大眼,把眼泪都咽回去,越发夸张的笑着:“以后的事,谁说的清,再说吧。不过我在这遇见两位仙子姐姐,也算值了,走吧。”
周芷清上了马车,拉着要坐车辕的仙芝、仙灵:“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坐,还可以在一起说说话,给我讲讲西北的景致吧,不然这么远的路,多闷啊。”
她始终笑靥如花,看不出一点离愁别绪。
仙芝心酸的一扭头,竟差点掉下泪来,掩饰着道:“是啊,京城虽然好,可风也不小,奴婢都眯了眼了。”
哪来的风?仙灵莫名其妙的盯了她一眼。
仙芝拭了泪,拉着仙灵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
周芷清歪着,叹道:“唉,咱们应该带一副麻将过来,这样就可以一边走一边玩……”
仙灵取笑道:“姑娘就知道玩儿……”
周芷清不以为然的道:“玩儿不好吗?要不然咱们做什么……”
说是要听仙芝两个丫头说话解闷,可周芷清并没多大兴致,一上车就收了笑,靠在椅座上闭目养神。闷入愁肠,她很快就睡着了。
仙芝暗叹一声,替她盖上了薄毯。
仙灵小声道:“周姑娘真是没心没肺,哪有一点离愁别绪?”
仙芝嘘一声,不满的瞪她一眼。周姑娘怎么样,也是她们两个能议论的?再说,一个人心里怎么想,为什么非得要别人知晓?周姑娘比谁都要伤怀,只是她要强不肯落泪罢了。
仙灵撇撇嘴。
仙芝又道:“让姑娘好生歇着,咱们两个去外边,别扰了姑娘。”
仙灵不乐意:“姑娘都说了叫咱们在车里,你干吗这么矫情?只要你不说话,就不会打扰到姑娘。再说,姑娘万一醒了,也要人服侍才行。”
仙芝闭嘴,不肯跟她吵,敲了敲车壁,等车停了,自己下了车,坐到了车辕上。
仙灵还在低声嘟囔:“都是一样的身份,谁比谁高,谁比谁低呢?偏你要做出一副谄媚样,德性。”
车外的仙芝狠劲咬了咬唇,只当没听见。
仙灵又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几年还没看透么?王爷身边能留得住谁来?过不了多久,还不照样失宠?”
仙芝实在忍无可忍,道:“闭嘴。”
仙灵悻悻的哼了一声,到底不再唠叨了。
马车忽的停住了,周芷清半睡半醒,迷糊着问:“仙芝,到哪儿了这是?怎么这么快就又要歇息了?”
半天没人理她。
马车不小,原本坐三个人也没那么拥挤,可这会芷清却忽然觉得灼热起来。她猛的坐直身子睁开眼睛:没有仙芝和仙灵,坐在对面的,竟然是严真瑞!
未曾说话,周芷清的脸上先浮现出一抹真实的欢喜,差一点就跳起来,欢喜的道:“是你呀,王爷——你怎么来了?”
她的笑全无心机,好像刚初生的小崽,把第一眼看到的任何人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严真瑞不由的软化了表情。
可周芷清却很快就似想到了什么,那纯真的欢喜从眼底褪去,脸上重新换了一副温婉端庄的笑容,弓着身子给严真瑞行礼,轻快的道:“王爷什么时候来的?仙芝和仙灵呢?她们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我,我好像睡着了……”说着就不好意思起来,却狡黠的打量着严真瑞,试图博得他的同情。
笑还是那么美,带着娇酣,却不复刚才的灵动,一点儿都不真实。他其实更喜欢刚才那一刹那,她那近乎本能的笑,近乎本能的欢喜,比她夜晚的妖娆更能打动他的心。
严真瑞忽然就心情抑郁起来。让她遵守规矩,是他定下的,他对人对事一向如此,可此刻,他却忽然有几分后悔。他用所谓的规矩将周芷清束缚起来,让她变成了他想要的女人,可同时他也失去了本来的周芷清。
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还是怕他的,正如她所说,怕他生气,怕他发火,怕他翻脸,怕他丢下她。
如果能安全无虞的离开他,她是求之不得的,可她一定在心里得出了一个坚定的认知,离开他,她只有死。
所以她真的怕。
他让她笑,她就笑,让她哭,她就哭,是再听话不过的美艳女子。可这不是她,不是周芷清。她当街**公子时的浅笑嫣然,她面对他不怒不惧时的轻嗔薄怒,都因为那一场鞭刑而化成了青烟。
再也回不来了吧。
严真瑞抬手,细细的抚摸着周芷清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柔,他的手指很暖,他的动作带给她的是微微的刺激,可周芷清背后却浸了一层冷汗:“王爷,我?”没做错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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