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一盏瓯窑玉璧碗便砸碎在地
“不要说这种无稽之言,娇儿有这一遭,都是她的命。”薛虬怒喝道,“迁怒他人,无知可笑。”
“可笑,有什么可笑?什么命?我女儿什么命?难不成还是傻命不成?”薛赵氏冷哼,“我好好的女儿,聪明伶俐的却傻了,偏偏另外两个是好的,里面没什么说法,才好笑呢。你做父亲不追究,反而把人家招到家里来,我看你才好笑?真真好笑?”
“那说什么,难不成还是阿萝和九娘毒了女儿。不说她们有没有这本事,就是有,娇儿难不成天生傻了,还等着人毒杀她。只不过是那歹人害了她们,阿萝和九娘侥幸逃过,你不为她们庆幸,你迁怒无辜寡女,不是欺她们无依无靠。你要是真疼女儿,怎么不去找那罪魁祸首呢?”
“我倒是想找啊?要是找的到,我恨不得掏他们的心,挖他们的肝,我这要是找到啊。”薛赵氏恨恨地将桌子一套卷草牡丹花卉缥瓷推到在地,发出脆脆的声音。“可是能够找的,为娇儿做主的父亲,却不管不顾她,反而收了别人家的女儿,疼爱。”
“娇儿傻了,爹爹哥哥也成了别人了,我做母亲的在不护着,还有谁疼她。”薛赵氏低低哭泣。
“丽华。”薛虬见老妻倔强挺着胸,抬着头,一脸怒视自己,像护崽的母兽,自己再多说一句,她就会拼了命,缓缓吸了口气道,“丽华,不是我不疼娇儿。娇儿是你的心头肉,也是我掌上明珠。天降横祸,我们也不能将怒火悲伤施加给别人。娇儿、阿萝和九娘死里逃生,娇儿遭了不幸,我们不能因为阿萝和九娘幸运就怨怪他们。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无能,为能保护好妻儿,为能护住百姓,拖累妻儿同僚。你怨就怨我吧。”
“是该怨你,怨你。你们男儿家要忠君爱国,要抱负理想,为什么要拖累我女儿,为什么要拖累我女儿?你拖累她,为什么不护着她啊……”薛赵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不求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她只求家宅平安,儿女健康,为什么这么难啊。
“丽华,娇儿定会好的,调兵令下了,我便让羽儿去钱塘请柳神医来。柳神医名满天下,娇儿这等药害,定会好的。”薛虬安慰老妻,薛赵氏抓住薛虬胳膊,哀声询问,“娇儿,要是这般怎么好啊?怎么好啊?”
“丽华,莫说娇儿不过是个小疾,便是有个什么意外,她还有三哥哥,就是养她一辈子又何妨?”薛虬话一落,薛赵氏更是痛哭起来。
薛虬见妻子在劝说下情绪平定,又道,“这林大人对薛府满门有大恩。若不是当日林大人派家丁前来护住薛府,薛府满门也被倭寇杀了干净,儿媳、孙子、孙女和你也是保不住。若不是林大人死守城门,胶州府也等不到我等来平乱,薛府公器私用是抄家得大罪。林大人对薛府满门有活命保名的救命之恩。何况要不是林大人为保薛府、保胶州府,林家也不会遭了祸事,九娘也不会走失,更不会如今这般无父无母。我们不说怜惜幼孤,就是林氏大恩,也不能恩将仇报。”
“林大人于薛府有大恩,他的祭礼礼该薛府操办,但是林氏一族也是大族,族人众多,没有道理在人家府上操办的,这不是扫林氏脸面吗?前段时间,林家族人来请林氏夫妻遗体时,卖了胶州宅邸,羽儿仰慕林大人,便花了银子买了来。我们修缮一下,便用来操办祭礼。”
“林府遭过匪祸,又经过火灾,焚毁得厉害,那里修缮时日长了些……”薛虬有些犹豫,在林府办祭礼倒是比薛府更合适。
“羽儿前段时间已经修葺了一翻,祭礼先修了前院给林氏夫妇办祭礼,祭礼完了后,正好把整个林府修葺完整送给林小姐,留给她做念想,那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薛赵氏见薛虬被说动一些,又道,“你就是不为薛府和林氏脸面考虑,也要为林小姐考虑,她毕竟是林家的女儿,将来婚嫁教养,总要回去的。你毕竟只是义父。”
薛虬想了一番,觉得有理,便道好,夫妻两便将事情交给大儿子一家。薛羽自是没意见,当时便让陈氏将房契给林熙菡送去,但是陈氏有些犹豫,觉得婆婆没这么好说话,总有些主意再里面。不过此时比较忙了,她又要安排家中大大小小事情,又要安排周瑞萝和林熙菡回周府和林府上柱香,还要劝说二房和三房妯娌回府,也不及多想。
午后,薛赵氏又唤了薛陈氏进屋子,给她一叠子银票,让她尽快将林府全全修葺好了,多花钱也没关系。
陈氏接了银票更是有些想法,婆婆性子冷淡,清高,哪里是那般热心肠的人。前段时间,林氏族人来胶州,相公感激林大人恩情,处处照顾,婆婆还道相公不务正业,林大人不过是恪职尽守,理所当然地为保胶州牺牲。这会儿热心修缮林大人故居,总有说不出怪异。不过陈氏不敢多言,修葺林氏故居也不是什么坏事。
晚间,林熙菡与周瑞萝上了香回来,还未曾洗漱用膳,薛夫人便遣了大丫鬟镂金来,请周瑞萝和林熙菡一起晚膳。
林熙菡与周瑞萝二人对视了一下,便齐换下麻衣素服,穿上素色衣裳。
林熙菡二人一进薛夫人梧桐苑,便见薛夫人已经摆好了宴席,薛夫人居正中,正对大门,右边坐着一素衣尼姑,左边站着陈氏,陈氏边上坐着自顾自娱薛娇,她穿着红色金丝锦袍,上面绣着花团锦簇的牡丹,趁着她白嫩的肌肤,显得越发娇憨可爱。
这几日,林熙菡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薛娇,不是林熙菡二人不想见薛娇,而是薛府的丫鬟婆子明说暗说,让林熙菡二人不要见薛娇,免得冲撞了薛娇,给薛府小姐带了晦气。
林熙菡二人也知道是周夫人意思,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林熙菡二人到了进了二门,便与薛夫人见礼。
薛夫人这次倒也没无视林熙菡二人,唤了林熙菡二人起身,便对旁边的师太道,“这两丫头与我们薛府有缘,个高的那个是周大人家的小姐,是我大媳妇的表妹,韩大人义女。娇小点的,与我女儿同岁,是林大人家的女儿。都是长得体面,懂礼仪的,我就不谦虚了。”
无着庵的师太机玄师太笑道,“薛夫人下面的几个姑娘虽是年小,倒是极为体面知礼的。”
林熙菡二人又在薛夫人引荐下与师太见了礼,机玄师太念了两声经,便给了林熙菡二人各两串菩提子,道,“二位施主,皆是心胸开阔,顺应天道之人,他日必是有福气的。”
薛夫人本来请机玄师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到有几分好奇,这才打量起林熙菡二人。周瑞萝,她原是见过的,长相端正了点,不善言谈,往常也没什么突出的,不及女儿聪疑可人。
只是林熙菡,她倒是第一次见过,赵氏与崔氏几代前就有了间隙,作为赵氏的女儿一向看不惯崔家女子。林熙菡母亲崔诗韵,她自是不喜的,但崔氏又比薛氏小得多,她不好和小辈计较,故往常薛府花会之类的,她是不参加的,从前她也就没见过林熙菡的。
这次打量林熙菡,才发现好一个灵动可人的丫头,长相遗传林氏夫妇的好相貌,这倒没什么,世家的子女几代遗传好样貌,少有长相丑陋的,但是最吸引人的,是林熙菡一双眼,不像这般大的女童懵懂无知,而像成人的眼充满智慧,可是再看却又清澈单纯。
薛夫人先看心中有些喜,转头看到自己女儿一脸痴呆地看着桌上饭菜,那一点喜便变成了恨意。林熙菡这两丫头一看就是聪明像,不简单的,娇儿单纯,莫不是着了她们算计。娇儿便不是她们直接害的,也是让娇儿做了挡箭牌,才遭了祸事。
林熙菡见薛夫人脸从慈爱突然变成一脸恨意,越发觉得薛夫人是将薛娇的事儿迁怒到自己身上,一面小心应对。
“无着庵的素斋,整个胶州府都是有名的。想着你们年小守孝,伤身子骨,胃口不好,便请了师太来做些素斋,你们也好品品。”
薛夫人脸变得也快,一下又好了起来,笑着让丫鬟拉了座椅,林熙菡二人称是,便还了礼,坐了上席位。
无着庵的素食果真不错,味鲜美而不腻味,清新爽口,酥软滑嫩,每道菜皆有特色,却天然不失原汁原味,未曾像有些素斋硬是将素食做成肉味,香料作料太多,不若吃肉。
薛夫人命丫鬟布了菜,林熙菡二人便跟吃起来,席间薛夫人到没尊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与机玄师太攀谈佛礼。
师太也不尴尬,少有用餐,缓缓道来,举止文雅,有风度。坐在那儿比薛夫人的雍容华贵更多几分雅致和煦,气势逼人的薛夫人尚有几分被压了下去。
林熙菡二人便老老实实边吃边听起了佛学课,等到讲到佛里面的《三世因果经》时候,薛夫人突然发难,“师太,你说这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是否也是前世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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