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林熙菡三人刚梳洗完毕,换了衣裳,坐在桌子上喝了些清粥,就见一徐娘半老的妇孺扶着丫鬟冲进屋内,抱着薛娇大声哭了起来。
薛娇一脸无措,茫然看着薛夫人,林熙菡与周瑞萝放下碗筷与薛夫人见了礼,薛夫人仿佛没看到,一心中盯着她怀里的爱女。
薛大少奶奶含笑扶起林熙菡二人。
林熙菡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薛夫人,短短时日,薛夫人像是老了十来岁,保养细致无暇的肌肤也爬上了细纹,清澈的眼也开始浑浊,平和的眉宇间布满了郁气,脸色发白得唇色也淡了七八分。
林熙菡心里幽叹,失女之痛,娘亲丢了自己也是这般痛吧。
林熙菡回头见周瑞萝也是泪眼汪汪,眼角发红,见林熙菡看了来,周瑞萝立即强颜笑笑,“真羡慕娇娇啊。”
林熙菡知道周瑞萝的意思,二人满府皆亡,自然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林熙菡默默拍拍周瑞萝的手。
薛夫人哭喊了一会儿,才发现女儿还在用膳,立即抹了眼泪,对林熙菡二人露出笑意,“你们吃啊。”
又给女儿擦擦嘴,亲自喂食,薛娇吃的时候倒也安静,眯着眼一口一口地吃了母亲大人问的粥,薛夫人边喂便觉得不足,“怎么就上些清粥啊,煮些燕窝粥,呵呵,娇娇不爱喝燕窝粥,嫌那腥气,还是上些银杞菊花粥和点心。”
“婆婆,小姑刚回来,厨房里还未曾温上活,要等些时候,小姑才能喝上银杞菊花粥,小姑饿了一天了,先喝上些清粥垫点肚子。”薛大少奶奶笑答,“再食用些红枣茯苓糕,小厨房里也烧些小姑平日里爱吃的。”
“嗯。”薛夫人听了儿媳妇的回答,有些满意。
“林小姐、阿萝平日里有些什么爱吃的,让小厨房也烧上些。”薛大少奶奶也不冷落林周二人,转身问,“我记得阿萝爱酸辣白玉翡翠卷,又食甜,花朝节的时候林小姐似说过最爱清淡的。”
“多谢陈姐姐,陈姐姐真是好记性,还记得阿萝最喜欢薛府做的白玉翡翠卷了,酸酸辣辣,又清新爽口。”周瑞萝自小便在薛府玩耍,与薛府众人皆熟,感情甚好,尤其薛大少奶奶陈氏,周瑞萝的母亲是陈氏母亲的小妹,二人有姨表姐妹的关系,说话随便了些。
“九娘,多谢薛大少奶奶,母亲常说薛少奶奶做事最体面不过了。”林熙菡虽是与薛娇关系甚好,但林熙菡年纪小,出门时日不多,都是崔氏领着做客,才与薛娇玩一处,与薛家主子们也只是认识。
陈氏是素喜贞静谨言,见林熙菡长相可亲,又不多舌,言谈举止知礼得体,很是喜欢。又想她能领着小姑逃出肮脏地,必是聪敏多智的,往日却不见她有什么名声传了出来,想来是谦谨的,很有崔氏风采,更是满意。
“前些日子,我娘家送了几匣子玉坠的玩物,做工古朴童趣,却不适合我这般年纪的,便让丫鬟送来给你们小姑娘把玩把玩。”陈氏想着周林二人此时无父无母,孤苦可怜,心下怜惜不已。
“谢过薛大少奶奶。”周林二人身边丫鬟接过匣子,小姑娘却未曾打开看,陈氏转睛看小姑,已经边吃边玩起玉偶,暗道到底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懂些事。
又见二人穿得素朴,暗道二人知礼懂孝,小姑子的衣裳都不是针线房的饰物,均是明珠阁的丫鬟和薛赵氏身边丫鬟亲手做的,样样极致奢华,找个素的都难。二人能从那里面挑到几件素衣,还真是用了心。
“我让针线房给阿萝、九娘做了素服。晚间时候,阿萝和九娘便能够穿上了。”薛陈氏摸摸周瑞萝的头,“明日里再派人送你们回府看看,给家中人上柱香。”周瑞萝和林熙菡含泪感激。
“这怎么行,她们还小,皮肤也嫩,麻衣素服哪里穿得。”陈氏点头称是,心里不屑婆婆避讳怕冲撞,不让人家遗孤守孝,面上却不敢驳了去,只能道,“那边媳妇便挑些清雅的衣料给阿萝和九娘做上几件,再送她们回府给家中长辈上香。”
薛夫人爱怜地看着女儿,又道,“周林二府遭了匪祸,阴气重些,娇娇体弱,你们也是刚回来的,损了身子骨,该修养些日,再去给家里上香。”
“不是伯母,不让你们尽孝,而是你们两家就剩下你们两骨血,你们若是不保重身子才是真的不孝,你们放心,养好了身子骨,自然让你们回去守孝进香。”薛夫人又命丫鬟捧了两个匣子,“这些子孝经,每日让丫鬟给你们念念,你们学着也是尽孝。”
薛夫人说的冠冕堂皇,其中避讳,周林二人哪里不知。周瑞萝愤怒想要反驳,林熙菡暗自摆头,吸了口气,给薛夫人行了礼。
“夫人大善,只是想到父慈母爱,林府上下遭匪祸,九娘不孝,不能与家人共生死,九娘就心痛不已。我对父母心就如娇娇对薛夫人,日夜思恋,若是再不能给父母上柱香,更是寝食难安,哪能养好身子骨。”林熙菡含泪直视薛夫人,希望能够让薛夫人怜悯一二,“还请夫人成全,让九娘能够有机会‘刻木事亲’,一尽孝道……”
“行了,又不是不让你尽孝,等你家中长辈接了你,你想怎么尽孝就怎么尽孝……”林熙菡话未落,薛夫人就蛮横地板着脸打断,复而冷哼两声,晦气薄命的林氏一家怎能和娇娇还有薛府相提并论,“你们年纪小,不懂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要知道到人家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客随主便,才是个礼。”想要尽孝,回自己家去尽,再人家府上,就要按人家规矩。
“婆婆,我给林小姐和阿萝准备收拾好住所,她们二人一宿未眠,还是让她们休息一二。”薛陈氏对于婆婆不知礼地态度很是羞愧地,急急拉开林熙菡,怕薛夫人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更是丢了薛府的脸面。
薛夫人驳斥教训了林熙菡二人,也不在乎孤女的态度,摆摆手,满心满意地看女儿吃得香甜,薛陈氏这才带着周瑞萝和林熙菡出了明珠阁。
出了阁,周瑞萝便是忍不住眼泪往下流,咬着牙,恨恨道,“往日的慈爱都是抹了蜜的砒霜,实在是……”
“阿萝——”林熙菡厉声斥了一下周瑞萝,周瑞萝看了一下表姐尴尬地立在旁边,也知道林熙菡的意思。
“九娘,阿萝,府上还有事,我先去了,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丫鬟。”陈氏也知道婆婆做事过分,大胤重孝,不让遗孤敬孝,不仅是对死者不敬,且有碍林熙菡二人名声,要是遇到黑心的,按律法林熙菡二人是要下狱服役二年的。可是子不言母过,何况是儿媳妇呢?
“阿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不看是什么地方,我们寄人篱下,就不该硬碰硬的,万事等见了薛大人再说。”林熙菡不像周瑞萝对薛夫人有情分。林家与薛家有通家之好,薛夫人与崔氏却是性情不和的。故林熙菡与薛娇交好,却来薛府甚少,与薛夫人更无交集。
外面甚传薛夫人平日慈眉善目,万事不管,一心礼佛。崔诗韵却曾经说过薛夫人是不信佛,她只拜赵氏先祖,礼佛不过是不愿意与人相交的借口。不信神佛,却信祖宗,可见她是骨子里骄傲自己的出生,这样的出身的女子少有不自负清高的。
一个自负清高,目下无尘的女子,因为不屑自负,才更加自持身份,霸道蛮横,她可以蔑视权势金钱,但是不能允许你违背她的意愿,违背她的底线。
而薛娇和家人便是她的底线,从薛夫人的话语里知道,不是她故意为难林熙菡和周瑞萝,只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林熙菡与周瑞萝不在她眼里,她自然不顾忌。薛娇是她的命根子,她肯定是不愿意林熙菡二人守孝冲撞了薛娇,也不愿意薛娇去丧亡之地上香招惹晦气。
与其与薛夫人过于纠缠让她觉得林熙菡二人无理无知,更加强势地不放行,不若绕过她直接找到薛大人来处理守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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