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五洲国际,我缓步走在大街上。昨晚才下过暴雨,今天天气也不见得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曾间断。因着这雨,这冬季便又越发寒冷了几分。
左旋的死,我处在极度自责之中。如果他没有关注着我,不知道我被带去了别墅,不曾看见七爷和温菱想杀我,也许他不会对温菱下手,也不会被姜意洲当枪使,替他除了七爷。左旋知道姜意洲所有的劣迹,现在姜意洲成立了五洲国际,成了上市公司的首席总裁,左旋的存在便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为他光鲜亮丽的未来抹上一层黑。他借机除掉左旋,是不是有朝一日,连邱净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在我印象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姜意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枉我曾把他当朋友!
我很难过,掏出手机给叶清朗打电话,大约响了数十秒才接,声音有些异于往常的虚弱。
我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叶清朗低低嗯了一声,问我怎么了,说听我声音闷闷的。
我抑制不住,哽咽道:“左旋死了!”
那边愣了一下,他估计也没有料到左旋会死吧。“他被姜意洲一枪击落清江,昨天下那么大雨,又发洪水,他连尸骨都找不到了。”越说我越难过,冬至那天夜里听我讲故事,陪我看星星的人,眨眼间就不见了。曾经救过我性命的人,反被我连累得丢了性命,
叶清朗问我怎么会知道,我说我去找姜意洲了,我给了他两巴掌,他都没有否认,我说我多希望他会否认,这样就证明左旋还活着。
“你在哭?”叶清朗问,我也不想的,可我忍不住哽咽,“他是因为我才死的。他约我一起跨年,我没答应,他让我当他女朋友,我当他是开玩笑,但却为了替我报仇,除了七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叶清朗试图安慰我,但这话一出口,后面说不出更多的分析来证明这句话,便显得这样的安慰也苍白无力。
我哭着道:“你别安慰我了,叶清朗我很难过,你能不能,能不能现在回来,陪我?”
我很少在叶清朗面前哭,确切的说,我很少哭,今天却由起初的哽咽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叶清朗声音越发低柔了些:“那你回家去,我马上就回来。”
我怕他只是骗我,他是去出差,哪里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可这时候就是脆弱到不像话,执拗的再次强调,让他一定要回来,那边便听得见他收拾东西的声音,像是气息不稳一般,呼吸声很重。
我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淋着雨回家去了。
几件事情加起来,再加上淋了雨,回去当天我就发起了高烧。叶清朗还没到家,我一个人躺在家里,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竟产生了幻觉,听见姜意洲和左旋的对话。
“你不知道,那两掌打得有多用力!”姜意洲带了丝戏谑:“即便她还不知道他就是你,也还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心生维护……”
“你忌妒?”左旋声音很虚弱,想是受伤不轻。我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左旋明明被姜意洲一枪击下了清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我这是梦么?可有人触碰我的额头,触觉那样清晰。
“还真有点!”姜意洲一贯的儒雅不见了,语气里带点不羁。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左旋声音变冷,即便虚弱,也还是杀气十足。
姜意洲道:“这个……就看你怎么做了。整个沐市,也只有你敢跟我谈条件,以七爷一党换左旋永久脱离醉风堂也就罢了,我也是脑子抽了,才答应你以后不对如意有非分之想!”
“你是看得透彻,即便你再怎么用尽心思,她的心也不会在你身上。”满满的自信。
“哦?是吗?你也好不了多少吧?别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也别忘了叶家是什么样的家庭。还有,依我看,她貌似喜欢左旋比喜欢你更多一些。现在左旋死了,看你拿什么身份和她亲近。”
“谁说左旋死了?!只要她想,我便是她一个人的左旋!”
我皱紧了眉。他们的话很乱,果然是我状态不好,沉浸在梦里,梦也是乱的。
左旋道:“你可以走了,别吵着她!”顿了顿又道:“记住,以后别再打扰她!”
“以怨抱德!早知道我那一枪就打准一些。”姜意洲起身打算走,到了门边又站定道:“你身体还虚着,需要静养,别落下什么毛病回头赖我。”
“嗯。”便听门响,之后室内恢复安静。
我眉头缓缓的松了,身上的热度还是高,烧得我难受,潮潮的被汗湿的被子被掀开,我的衣袖被卷了起来,身上一凉,便有温热的毛巾在身上擦拭。
之后便觉得冷,我被抱到了另一张床上,迷糊中有温热的身体躺在身侧,紧紧的拥着我,那股清淡的柚子香混合着药味、酒精味,却让我不再在梦里挣扎,我偎过去,双手揪着他腰上的衣服,紧紧的揪住,不肯再松开。
次日一早醒过来,我竟是在叶清朗的房间,在他的床上。我昨天该不会自己梦游走错房间了吧?身上的睡衣也是换过的,究竟怎么回事?叶清朗真的赶回来陪我了?
我趿拉着鞋走出房间,叶清朗正让钟点阿姨将我房间的被褥拿去洗晒,一转身就看见了我,柔声问我还难不难受。
我奔过去,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站定,哀戚的道:“左旋死了!”
叶清朗揉着我的发丝,将我拉进怀里,我抱住他:“他是被我害死的。”
叶清朗托起我的脸:“不关你的事!”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没死!”
我直视着他,一眨不眨,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可是姜意洲都说他死了,叶清朗怎么知道他没死?
“真的。”他按住我的肩,低低叹了一声:“醉风堂不会放过他,他只是离开了沐市。也许等他安定下来,会再跟你联系。”
即便是安慰,只要叶清朗说的,我就相信。我点头,努力让自己微笑。叶清朗把我推进房间道:“换身衣服,下去吃早餐。”
我头微微一低,便看见自己穿着睡衣。脸刹那间热了,昨晚我发高烧,全身都被汗湿了,身上的衣服,一定是叶清朗替我换的。我隐约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昨夜他和我躺在一张床上。这些,光想想,就脸红心跳。
吃早餐的时候,我连看都不敢看他。叶清朗问我是不是还不舒服,我头埋得更低,他隔着桌子伸手探我的额头,自语着没再发烧。我埋着头问他昨晚是不是替我换了衣服。叶清朗的手顿在半空中,声音略微哑了些,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也不自然起来。
我三两口把早餐吃完,逃也似的奔出家门。我十七岁了,是少女了好么?他怎么能不顾男女之嫌给我换衣服?还是说,自始至终,他都没当我是女孩,而是当他的家人?
田信元出院后便来了学校,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就不会太痛。也正因为这个,我和沈迁悠不肯让他走动,鞍前马后的为他效劳。
这天期末考完,田信元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之前田武就邀请过我,这次是田信元出院,为了答谢大家在他住院期间的探望,也因应沐市的风俗,田武在家里请了几桌。
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去,硬是拉上了沈迁悠。
田家比想像中的要大,确切的说,任何一个就读于圣地亚的学生,家境都不会太差。田家是一座**的别墅,就在锦绣豪庭。田信元亲自开车来接我们,而田武也将我们当成上宾。
酒席还没开始,我便央着田信远带我们去参观他家。我一直想找机会接近田家,这次名正言顺的进来了,便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沈迁悠一面走一面感叹:“田信元,你家真大呀,你爸做珠宝生意,是不是特好赚啊?”
沈迁悠口没遮拦,也就是因着和我们近了些的缘故,田信元也不恼:“我爸是白手起家,早些年做生意的时候,也十分艰难。”
我附和道:“我们也就是看着别人容易。”
田信元点头道:“我爸三十多年前还只是个无业青年,但他喜欢结交朋友,也亏得朋友相助,才有今天。”
我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这个社会大多靠人脉罢。对了,田伯伯的朋友一定也很厉害!”
田信元道:“有一些往来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不过,我曾经见到过他时常拿着一张相片,是他年轻时候和朋友一起拍的。”
田信元说着,便带我们参观到了二楼,我笑道:“还真想看看田伯伯年轻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和你现在像不像?”
沈迁悠也闹着道:“我也想看看。”
田信元拗不过我们,请我们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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