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渤海的商人。”
李进卿把一个战略要地划给有着渤海渊源的商人,虽然这个商人是他的妹妹,而且也是自己好友的遗孀。赵匡胤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一个小吏把打听到的消息报告完之后,赵匡胤叹了一口气。
商行没有取其它的名字,就是紫竹院。为了不和李运的车行发生冲突,紫竹院专门做世家的生意。那一辆能够代替轿子的轿车,价格使用金子计算的。与江陵机器局的车相同的价格,但是却只是一个轿子。只能说够奢侈。
就是柴油,价格也是荆州柴油的两倍。
紫竹院的股东有四个,杨李氏占了五成,符昭信的大娘子占了两成,扬州的江南银行扬州号占了两成,李进卿占了一成。由于江南银行,赵匡胤本人当初主持成立的时候就占了两成股份,所以这个紫竹院,也等于赵匡胤变相持股。
江南银行,为了排挤渤海势力,赵匡胤使用各种手段,把王延范挤出去了。
但是杨李氏只是一个出面的人,没有真正的主子,恐怕是符彦卿。这个老东西,现在把事情交给了儿孙被以及几个得力下属,自己躲在了青州,看来是想做富家翁了。
这也难怪,他的两个女儿是皇后,一个是渤海王妃。两边还真的不敢不给他面子。
王承衍笑道:“渤海的生意是商司主导,商司归军事院,是燕国公主持。不过商司听说现在专门再给肃州供应补给。老国丈出面做南边的生意,这也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赵匡胤知道他的意思,他年轻,对渤海的新鲜事物总是充满了兴趣,现在有机会插一脚,自然不会放过。
沉思片刻,赵匡胤还是摇摇头:“紫竹院是妇人家的生意,格局小了,不过是吃一点工部的残羹冷炙。”
范旻过来说北上的官船已经准备好了,因为受到渤海的影响,在江水的官船,实际上是海船,不能进运河。而运河里用的官船是沙船,因为唐军北上,把这里的楼船全部都毁了,现在这艘船是从镇海水军调过来的。
王承衍就和范旻一起出去处理出使事务。候延广也很知趣地退出去,守在了外面。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赵延美。
“三弟,我知道母亲嫌李进卿不够分量,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但是我想你要明白,李进卿是皇上信任的人,不然不会镇守扬州。就算是镇海的王审琦,那也是一个忠臣。两家都前途无量。所以王承衍就算是再轻狂,我还是准备把你大姐嫁给他。”
扬州和镇海,是金陵的门户,也是掌握了最富庶的地方的两个大镇,经营得好,足以在危机时左右局势。
“李进卿和我交往多年,别看他好像是一个单纯的武将,现在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他不是没有手段的......”
赵延美忍不住打断了大哥的话:“我只想找个贤淑的妻子,政事我不想介入。”
赵匡胤看着有些不耐烦的三弟,再一次忍不住叹气。这个三弟和二弟是决然不同的两个人,二弟热心权势,而三弟讲孝道,重感情,性子直,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
“好,我们就说亲事。李家是个很奇怪的家族,他家自己从来都是女多男少,偏偏嫁出去的女儿都能生养。李家的女子也都很美貌。至于男子......”
赵匡胤自己把自己也逗笑了。李进卿的样貌其实不算丑,但是和他家女孩子相比,就差太多了。
赵廷美不吭声,反正自己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女孩子确实好,那就好好对待。要是不行,娶回家了再说呗。
见赵廷美没有再反对。赵匡胤就有些心软,要知道,这个三弟只比自己的大女儿大一点。可是自己却很少能够照顾他。再想想二弟,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就在扬州待着,别回金陵。”
赵廷美闻言就抬起头,满是疑问。
“你不愿意接触政事,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想躲也躲不了。如果你二哥来找你,你也多劝一劝他,别一意孤行。”
赵廷美道:“我怎么劝,要劝,也只能母亲劝。”
赵匡胤就闭上了嘴。良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上东西,去吧。你老丈人会有安排的。”
赵廷美离开,赵匡胤就闭上了眼睛。
野心,谁都有。当年世宗皇帝在江淮的时候,就真的没有?就真的只是一心为民?
赵匡胤不信。但是野心是要靠民心来支撑的。世家的民心是民心,老百姓的民心也是民心。而未来这些世家,这些大将们,真的就能支撑起国家?
人只有到了这个位置上,才知道当初世宗皇帝难处,才知道柴宗谊就算是皇帝都不当,也要靠上渤海,和世家对着干。联姻不过是稳住世家,最关键的是要削掉世家的权利。国家与世家,天生对立。
削掉世家的权利,最厉害的是渤海。但是渤海,再给他二十年,也无法统一华夏。而世宗皇帝的法子更加稳妥,他说只要十年时间。世宗皇帝死后,柴宗谊不能与世家和睦相处,柴宗训是个孩子。完成统一的,是赵匡胤自己。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赵匡胤睁开眼睛,露出锐利的光芒:“高继冲,我们用历史来证明,到底谁才是真龙天子。你得到了孙睿永,但是那又如何。孙睿永临死也不认为你是真龙。或者你就是天上的神仙?把真龙天子都不妨在眼里?”
赵匡胤有心结,柴荣和孙睿永就是他的心结。
他把柴荣当做偶像和目标。而孙睿永给他的忠肝义胆染上了污迹,也激活了野心。
而在北方,高继冲是一个另类而复杂的存在。他瞧不起同时,又十分忌惮。因为高继冲做到了他也做不到的事情,虽然代价沉重。
“或者你就是想做一个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雄?”
赵匡胤拿起桌子上的手板,敲起了《楚汉》的节奏。在心里默念那个仙女写出的诗。赵匡胤是个武将,没有那个武将不喜欢那首诗。
门外。同样眯着眼睛的候延广开始并不知道里面的敲击声是什么,以为只是太师思考时无意识的敲击。
但是慢慢地,他发现敲击时有节奏的。
当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曲子的时候,身上的热血突然就沸腾起来。手里的长剑都好像在嗡嗡作响,要脱鞘而飞。侯家世代战将,父亲侯益,最早的黑鸦军士兵,到现在仍然在教他习武的时候,高歌而进。
父亲侯仁矩,凡是征战,都是前锋。破阵斩将是寻常事,为人也刚正不阿。候延广从拿得起刀枪的时候就上阵杀敌,到现在,见过了太多生死。父亲舍不得,但是爷爷却对他说:“为将者,当马革裹尸。”
侯益曾经以剑击《楚汉》说:“蓬莱县君,奇女子也。”
军中的年轻将领,有几个人不会《楚汉》?只是蓬莱县君去世,渤海军虽然存其神,却不存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