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睿静一直等着高继冲把厚厚的各地传来的信件看完。
施睿静比较其他人有些特别,李载仁吴夏对高继冲变得恶劣的脾气总是要规劝几句。
施睿静不,他认为高继冲脾气虽然坏,但是即便是最坏的时候,也没有乱杀人,也没有判断错误,也没有因自己的脾气而误了正事。做人那么虚情假意做什么?该骂就骂,该杀就杀,这样才有成为雄主的气质。
高继冲在看的时候,他身边的王婉容也在看。
施睿静的身边,还坐着王惠范与吴夏。因为这些情报不是从一方面得来的。
李载仁则做得稍微靠后一点。
因为高继冲和王婉容进步太快,他已经退出了老师的角色。成为了纯粹的管家。他倒是希望张昭能够早些过来,李载仁知道这个张昭,这个人脾气比自己还要怪异,自己好歹也懂得装糊涂。张昭那是一心要做一个直臣。
李载仁认为这个张昭过来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但是他比自己敢说,能够规劝两个人一些行为。至于学业上,那还是算了。这小王爷和王妃已经自成一家了。
〖,两个人看完。高继冲才问:“这些三位都看过了?”
“大部分都看过了。”三个人都回答道。
“施参事有什么看法?”
“楚、蜀已成僵尸,南唐自寻死路。南汉已经腐臭不堪,倒是吴越有一些可观之处。”施睿静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中土。
高继冲没有说话。
施睿静继续道:“南汉刘晟。刘龑第四子,杀兄刘玢自立。其诸弟均遭杀戮,男人杀光。女人充后宫,伦常已失。求婚于楚,如此暴虐之人,马希广如何肯同意?于是用象兵攻贺州、昭州、贵州。外虽强盛,但内耗以伤及根本。朝中竟然无人可用,不得已以宫人充任。又以宫人充监军,尽掌生杀大权。兵将稍有异言。没有不被杀的。听说王爷造仙舟,于英州造神舟,所请工匠为南海野人。就是大型的海船。认为王爷的江河怎么能够比得过南汉的大海行舟,不过是小儿呓语而已。”
施睿静其实有激怒高继冲的想法。他还是认为北上不靠谱,还不如南下。
“我原本就是小儿,他说的倒也不错。”高继冲冷哼了一声。
吴夏和王惠范都不高兴地看着施睿静。而施睿静全当什么也不知道。
“之所以说吴越还算可观。是因为钱弘俶听说老王爷修建荆江大堤。招募流民垦荒殖田,所以也给农人免税,鼓励他们开垦荒地。据说现在吴越已经没有闲置的田地了。有官员请求查纠百姓户籍上遗漏的男丁来增加赋役,钱弘俶命人在都城大门用杖打他。很得民心。”
吴夏淡淡地道:“这个钱弘俶信奉佛教,善心可嘉。只是吴越免了农人的税收,商税也没有一个定规。好不容易有个人注意到有人利用此时贪赃枉法,要纠正一下,却直接杖打之。国家没有财税。我看到时候他用什么东西礼佛。”
王惠范也道:“此法必不可久,不过博取人望尔。不收农税。必收丁钱。”
王惠范的意思是,吴越现在的做法是不按照农田的面积收税,但是却按照每个劳力征收税钱。逼迫老百姓尽量开垦农田,以减轻负担。这样,自然吴越国内就没有闲田。只是现在还没有实行而已,真要是不收税,又收不到商税,吴越国的灭亡也就指日可待了。所以现在的做法不过是做一个姿态而已。
吴夏也点头道:“多半会如此。”
高继冲冷笑了一下:“开荒种什么?农业重要的是对自然界资源的利用,而不是把什么物种都灭绝了,只种大米小麦。所以农业科技和农产品加工业才是根本。农业也不是单纯的种植业。《齐民要术》难道讲的全部是种植业,吴越国这么干下去,必将自取其祸。农作物不得单一种植,从氾胜之书就开始讲起,万一一个灾荒,当一种农作物大面积减产,而没有替代的粮食,老百姓还不全部饿死?中原之祸,多少都与大灾有关,从黄巾之乱到黄巢之乱,不都是饿出来的?大家都种大米,到时候大米集中上市,米价猛降,老百姓还是穷。如此多的大米,如何储存?大唐时粮食和布匹全部烂在粮仓里,也没办法。都是因为品种单一,产量大于消耗量。等到灾年,想要赈灾,交通运输等等都是问题。消耗在路上的粮食比赈灾的粮食还多,少数人吃饱了,该饿死的还得饿死。大唐的灭亡难道与经济政策完全没有关系?”
众人都呆了一下,因为这种说法是闻所未闻。那里有一个君王不鼓励垦荒种田的?种田难道不是都种五谷?
王惠范就直接问了出来。
高继冲哼了一声:“你们只读圣贤书,还是读一读齐民要术,上面的农作物数百种。山上长的,地里种的,水里生的。从栗子到莲藕,从荔枝到大枣。从牛马到鱼鳖,哪有不能养的?从酿造到各种酱,各种腊货。万物皆可利用。不然只会好心办坏事。我们吃大米能活,契丹人养牛马就不能活?如果我们都重视起来,尽量多元化,就算遇上大灾之年,总有替代的食物,总不能没了大米全都饿死。”
三个人都愣愣地想了半天,才同时叹了口气。
施睿静道:“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愚昧。”
吴夏道:“看来我们到了辽东,农司也是要重视起来,农司不能成天盯着农具和水利。”
高继冲问:“这件事先放下,楚国和蜀国不说了,南唐情形如何。我们出海,南唐是必经之路。”
“南唐朝廷商议有连契丹而夹击北汉的,有联楚蜀抗击北汉者。也有向北汉称臣,下吴越和闽者。有借机吞并楚国者。李璟终日议事,不能决断。不过李璟的意思还是不愿意想北汉称臣。议而未决,前线将士如何等得?已经渡过淮河,击正阳。”
施睿静对此十分不屑。
吴夏道:“朝廷未决,既无援兵,也无粮草。既无后卫,也无策应。虽有小胜,必遭大败。”
王惠范道:“南唐有很多人都是受到契丹之祸,北逃至唐,只因为他们认为南唐与后唐都是李姓,国姓也。与契丹有国仇。原本已经有流言说南唐要联契丹夹击中原。这很可能是郭荣与李谷故意放出来的。韩熙载等人一直否认南唐会如此做。现在可好,契丹犯河北,南唐犯淮北。这不是夹击是什么?郭荣和李谷正等着呢。大军已经在往蕲州调,高大人也动身前往蕲州。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高继冲点头,问:“汉军有两线进攻的能力吗?”
王惠范道:“现在应该没有,襄州,蕲州都在灾后重建,河中,也就是洛阳以北地区被战火摧残,一时很难恢复。凤州现在还在对峙。郭公把军队拉到襄州,其实荆南给予了很大的支持,没有荆南的粮食。二十万大军至少要裁撤一半。郭荣增兵蕲州更多的是要吓唬南唐,打一两仗也许可以。防守也行,但是进攻无力。何况契丹在黄河一线?”
“对就是吓唬人,还是借着荆南归于汉之后的威势。不过这只汉军比较特别,对百姓算得上秋毫无犯,作战经验丰富,都是老兵,只要粮草和军械能够补给得上,是一只非常可怕的军队。只是现在荆襄的匠作大部分都在我们这里,所以限制了军械的筹备。现在就要入冬了,士兵们需要换装,北方士兵不适应南方的气候,很多人都生病了,可是最好的医生也在我们这里。我们前段时间筹备药草导致价格猛升。高大人现在筹备不齐那么多军械物资。”吴夏一一分析。
“也就是说,汉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以这样讲,不过郭公在河中,高大人在襄州,符王在青州也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只要熬过了明年春荒。汉军就有一搏之力。”
“据我判断,郭公急于安抚群臣和藩镇,缓和君臣之间的关系。恐怕很快就要再次出征河北以抵御契丹。唐主李璟要是在此时真的下决心打,那还真的有可能打赢。但是李璟有这个魄力吗?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出击正阳的唐军只要一两场战败,肯定撤回来,不了了之。”
高继冲点头道:“春荒,恐怕春荒不是那么容易渡得过去。荆南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撑不起襄州,江夏和蕲州。海军如果能够在一月二月部分出港,扫平江水上的南唐水军,南唐还敢打吗?”
“依我看,即便是我们不打,南唐也是不敢打,因为他要打的根本不是淮北,而是江南。”吴夏道。
“打是一定要打,要把南唐水军打怕,打到不敢拦截我们的商船。另外吴先生可以让人给韩熙载传话,就说只要不为难我们的商船,大家相安无事。当然要在打了以后,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只是小孩子。”
高继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狠厉:“这个时候我们开始北上,恐怕是皆大欢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