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文有些呆滞的看着西蒙。
确实,白君文当初在弹奏这一曲的时候,是故意弹错的,但要说伟大什么的,真谈不上。白君文纯粹是对上台演奏没兴趣,更何况同台的全是大师,他觉得自己上去分明是在自找苦吃……所以西蒙忽然来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让他有点头疼。
“算了,还是你上吧。我认为你的演奏已经非常出色了。”白君文推脱着说道:“再说,我们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嘛……”
“不行!”西蒙很激动:“我不能抢了本来应该属于你的风头!我真的……真的已经非常非常感激你了,白,我觉得我现在甚至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明天的演出,我必须要给你让位置,不然我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吗?不,我不是!”西蒙说起话来慷慨激昂而且逻辑相当严密:“所以,明天你一定要上。”
白君文目瞪口呆,竟然无言以对。
可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西蒙,大半夜的别借酒装疯了,赶紧回去睡觉!”
白君文一个激灵。他听出来了,这是汉斯那老头的声音——这个一直对他不闻不问的老头,这还是第一次上门呢。
刚才还一副壮怀激烈的西蒙马上就怂了,他缩了缩肩膀,乖乖的坐好,陪笑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当然是为了制止你在这儿瞎胡闹,对白君文先生提出这种毫无营养的请求,一个小小的钢琴手哪儿能配得上白现在的身份?”汉斯严厉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白君文,表情立刻变得亲切起来,他道:“白,明天的演出我就不上了,你上吧。”
白君文微微张大了嘴巴。
“每一个指挥家都必须是乐理高手,而你的老师是世界乐理第一人施耐德先生,”汉斯缓缓道:“这其实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既然能创作出《命运》,那么你在乐理方面的境界,恐怕已经不在施耐德先生之下,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明天的指挥,对不对?”
白君文道:“我没学过指挥……”
汉斯先生不吭声,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某种洞悉一切真相的睿智。
白君文又道:“我真的没学过指挥,我去年一年主要是学习钢琴演奏……”
“所以,一直苦修钢琴演奏的你,会在前几天给我们弹奏钢琴的时候一直出错吗?”汉斯先生的目光炯炯有神,像极了大侦探福尔摩斯,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白,太谦虚可不是好事哦……”
“哈哈,对,白太谦虚了,”西蒙拍手道:“汉斯先生,我不跟你争了,我也觉得白应该站到总指挥的位置上,才配得上他《命运》原创者的伟大身份。”
“我真的不会……”白君文还企图挣扎一下。
这一次连西蒙都不说话了,一老一少两个欧洲人用同样平静的眼神看着他,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装,你继续装,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君文其实还想要继续推脱的,这次不是因为谦虚也不是因为懒,而是他真的不会。可是这时候却又有人大笑着推门而入,大声道:“小师弟,你就别推脱了,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明天你应该上!”
白君文默默的看着自己在乐团里最亲近的海顿师兄,心里充满了一种被背叛的沮丧感。
“我是真不会……”
“就算你不会,明天你也得上,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施耐德老师说的。”海顿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嗯,没错,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跟老师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老师对你的表现特别满意,然后他主动提出你应该担任指挥,他说这是理应属于你的荣光——你看,连老师都说你行,你还敢说你没学过指挥?老师还能不了解你?”
白君文完全无法反驳,他很想说施耐德老师大概是真的年纪太大有点糊涂了,可此刻形势所迫,三双眼睛充满渴望的看着他,他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行,我上……我上总行了吧!”
……
白君文并不知道,一场远超出他预料之外的风暴正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刮遍了全世界的高雅音乐圈。
《命运》实在太强悍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在梦境世界的交响乐历史上绝对是最伟大的十部作品之一,这样一首堪称神作的曲子,加上世界之星交响乐团极富传奇色彩的绝地翻盘,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哄传效果,几乎所有当时在场内的观众都或多或少用自己的手机录下了现场的片段,并且放到网上,配以非常夸张的标题。
即便现场非常吵闹,尽管观众席上还有连绵不绝的鼓掌声影响录音,可放到网上的去的那些片段依然能让任何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都从中听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订机票,去维也纳!”英国伦敦,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直接把盘子里的一整个煎蛋塞进了嘴巴里,一边给自己打领带,一边匆匆往外走。
“先生,先生,世界之星的下一站就是伦敦,您在这儿等着不就行了吗?”管家匆匆追赶着主人的步伐。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还要在维也纳演奏第二首原创曲目,”燕尾服男子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缓:“你不懂……这是见证历史的时刻,我简直一秒钟都不想等下去,我要去金色大厅见证另一首曲目的诞生!”
“可是……您就那么肯定第二首作品也是经典吗?”管家劝说道:“《命运》这样的杰作不可能连续出现的,我刚刚也查过资料,那位白先生还只有二十出头,只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二年级学生而已。”
“呵呵,”燕尾服男子冷笑起来,他摇摇头,对管家道:“你不懂,所以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去订票,立刻,马上,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