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叔和沈大娘已经回去了,小影送了一程又一程,不舍得离去。灰色的山丘在平原上一起一伏,一条官道在起伏间蜿蜒伸向远方,极目远眺,十里外又是一座离亭。
离亭是帝国的一种建制,为了方便差役和旅人休息补给,王朝境内不论高山平原,每隔十里都设有简单的驿站,友人宾客的饯行一般都在这里进行,因为是分别,人们习惯将驿站称为离亭。
徐风手指离亭,对小影说道:最远就到哪里吧。
小影点点头,清秀的小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在山丘的高处,视野开阔,让人心情也爽朗起来,小影脸上绽开了笑容,徐峰知道,在分别的时刻,小影不想让气氛显得太过压抑。
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再到情窦初开,在徐风还是徐疯的日子里,小影就照顾着他的起居。分别之际更是叮嘱徐风,衣服在那里放,鞋子在那里放,好像徐风回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
认真听着小影平淡的叮嘱,看着写满离别的双眼,徐风认真说道:等我回来!
朝离亭再次挥了挥手,推着蒋辽,消失在起伏的山丘之间。
……
徐风用现代医术对蒋辽的状况做了全面的检查,对身体恢复很有信心。崎岖的山路上,有时候徐风甚至感觉这个傻大个已经醒了,只是故意躲在轮椅上偷懒。
蒋辽的体重足有二百多斤,路上徐风一会儿推,一会儿用绳子系在腰和脖子上拉。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拉着门神一样壮硕的另一个少年,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还好说,走街串巷的时候就有点扎眼,路人纷纷侧目。
徐风从书上看过,也亲自计算过,这个世界很大,真的很大。与前世的地球比较,大夏王朝的疆域就比地球上所以陆地面积加起来都大,四大州郡当中,中州的面积大概跟地球上的亚欧大陆差不多大。更别说大夏王朝之外还有罗刹国,还有万象城,还有茫茫群山和万里海疆,甚至传说中的未知之地。同在中州郡,从衡水到仙台也有一千多地的距离。
黄昏时分,徐风拉着蒋辽进入一个不出名的小镇,黑风镇。
镇上人户虽然不多,但是主街道上还是挺热闹的。徐风准备停下来吃点东西,住宿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偏僻的乡镇里,没有高档的客栈,只是一排简陋的平房,孤零零的摊在开阔路口的寒风中,给人一种苍凉孤寂的感觉。
此时已经接近大夏王朝的北方,气候越发寒冷,客栈里面却是热浪袭人。
这种几钱银子一宿的客栈,没有单独的房间,砖垒的通铺有五六丈长,几十个铺位,每个铺位放着简单的草苇子,客官可以用自己带的铺盖,也可以用店里提供的已经黑的快要看不出颜色的被褥。
三座用黄泥糊着砖石简单砌成的大火炉,分立在铺位前面。火炉里面燃着廉价又耐烧的硬柴,巨大的烟囱直通房外,炉子上坐着黑乎乎的大铁茶壶,沸腾的水汽夹杂着房客身上的汗味,脚臭味,铺盖的霉味,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充满整个空间。
小城镇里的这种客栈,都是给外出谋生计的穷苦人住的,赶脚的车夫,做小生意的贩子,到郡府或京都谋前程的穷书生,更多的是落魄江湖的混子。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一字排开的客栈后边是一个半人高土墙围成的小院,院子四周都是放车马的棚子,储存着一些草料。
徐风捡了一个稍靠门口的位置,铺好铺盖,安顿下蒋辽,准备凑合过这一晚。
时辰尚早。
火炉旁,十几个人围坐在铺位上喝酒赌钱,火光映着男人们发红的脸庞,赤裸的肩膀,营造出热烈的气氛。劣质的曲酒越喝越燥,赌注越下越大,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夜已经深了。输了几两银子的汉子不依不饶,嚷嚷着要重新开始。虽然喧哗的声音很大,通铺上睡的人依然鼾声如雷,劳累了一天,酒肉填饱肚子,向小二讨一盆滚烫的热水泡过脚,十分解乏。没有睡着的人也不愿意惹这一群赌钱的汉子们,像徐风一样闭着眼睛各自想着心事。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要夜起。说是书生,穿着读书人才穿的长袍,可这长袍明显宽大许多,像戏服一样套在身上,满身油污,头上的万字巾也是歪歪斜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解开裤腰。
这样的客栈根本没有专门的厕所。住店的都是男客,晚上小解就冲着屋子东北角,墙上凿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尿在里边,顺流而下流入客栈外边的茅坑,方便完了,在旁边水缸里舀一瓢水,一冲就完事。寒冬腊月的客人连屋门都不用出。
书生解开腰带,冲着那个洞,闭上眼睛就开始放水,突然一阵寒风从洞外直往屋里灌,冻的那书生一阵哆嗦。
伴着一阵清风,屋外昏暗的大道上出现一男一女。
那女的道:那小子就在里面。
另一个人道:门主只是让我们摸清事情的缘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再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师兄说的也是,白日里我已经观察过,只是个刚刚开悟的混小子,谅他也跑不了。”
“师妹高见!这年头没门没派的野修可不多了,明日抓着那小子正好给你炼魂。”
“多谢师兄!”
“拿什么谢我呢?呵呵,长夜漫漫,不如……”
“师兄,你……讨厌啦!”
邋遢书生大半夜里听见这娇滴滴的女声,一下子睡意顿无。本来闲适懒散的性子也激动起来,这么诡异艳丽的事情,实在不好一个人欣赏,得找个人一起参详参详。
那书生左顾右盼,一众客官里面只有徐风还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读书人嘛,当然要找个读书人才显得君子一点。
邋遢书生匆忙中带着小心的跑到徐风铺前,一把拉着徐风要过来一同观赏好戏,这种住宿环境下,徐风那里有心睡眠,就一起趴在门缝上向外观看。
透过屋里漏出的火光,混着外面一丝天光,二人看见外面大道边上,一颗巨大的垂柳,叶子已经落完,枝条兀自长长的垂在寒风里。
只见那男的手中长剑一挥,无数枝条从空中纷纷落下,广袖在风中一卷,柳树的枝条竟然织成一个大大的笼子,将一男一女包裹在里面。
衣服一件一件脱掉,昏暗中女人起伏的线条分外清晰,那对男女开始像两条蛇一样彼此缠绕在一起,嘴里还吐着芯子,后来两条蛇错开,彼此在另一条身上爬行,到后来各种奇怪的花样都试一遍,直到天光稍亮才告停歇。
邋遢书生直看的口干舌燥,身上好像被虫爬了一样奇痒无比,浑身燥热,又不敢大声出气,恨不得跑过去推开那个男的换成自己。
曾经沧海难为水。前世的徐风,躲在大学宿舍里早就经过了历练和洗礼,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徐风注意的是二人的打扮,特别是男子挥剑采柳的动作。
细细回忆起来,和灰眸禅师挥禅生风简直一模一样!
片刻都不敢耽搁,徐风心中盘算着脱身之计。冷静片刻,开始收拾东西,将蒋辽放在推车上,准备从客房的后门出去。
邋遢书生对徐风的举动很是纳闷。天还没亮就要出门!?这难道是要去青楼!刚看完就受这么大刺激,这位仁兄也太雷厉风行了!不由的对徐风刮目相看,徐风懒得辩解,看着书生的穷酸模样,摸出二两银子拍在了他身上,算是酬谢。
邋遢书生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着徐风的眼神都多了一丝莫名的东西。这是要跟我玩吗!
徐风更懒得解释,扭头推着蒋辽就从后门出去了。
邋遢书生抓着银子楞在原地,半晌才轻轻道:你倒是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