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今天比较忙,给大家放一章抽时间写的外篇。一万更新就算我欠大家的了。不喜欢看外篇的可以略过。)
此时正值五月,万物之春,田野上正是草长莺飞之际,一片生机。
“别跑,别跑……”一个少年高呼道,他手中拿着一张精致的小弓,飞快地跑在田野上,他在追一只小鹿。那小鹿身上已插着一支箭,看来是这少年射的。只是弓力不大,那箭并未致命。
那少年年约八岁,五官精致,甚是可爱,此时他已是追的气喘吁吁,体力也已不济。他又跑了没几步,突然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这时,一双大手扶住了他。
少年抬头看着来人,俏皮地一笑,叫了声:“爷爷。”
来人虽已是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他对那少年温和的说道:“玄儿,让你好好练箭不用心,看,现在连只那么小的鹿都射不死。”
他话语虽是斥责,但语气中却殊无骂意,看来也是疼极了这少年。
那少年听到爷爷的责骂,吐了吐舌头,却不服气道:“玄儿年纪还小,用不了爷爷的五石弓,要不,玄儿连老虎都能射死呢。爷爷,你看,玄儿的箭都已经射中那只鹿了。”
那老人宠溺的摸着少年的头发,微笑不语,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少年。
少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自然明白爷爷的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口中却依旧为自己辩解道:“爷爷。你想。那小鹿那么小,我要把它射死了,他妈妈该有多伤心啊。”说到这,少年想到自己只有一个爷爷,没有妈妈。小鹿受伤尚有妈妈关心,自己却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眼圈霎时变得通红。
那老人见少年神色,自然知道这少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叹了口气,也再难狠心斥责。
那少年毕竟也是孩子心性,心中感伤也只是一时触景而发,不一会他就攀起老人的双臂,口中问道:“爷爷,你说玄儿如果能像爷爷那样拉开五石弓,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个大将军了?”
那老人听到这话,心中好笑,用手机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道:“你以为当大将军是这么简单的么?只会武艺。也只是个上阵杀敌的莽夫罢了。将军么,需要处事沉稳果断。胸中韬略万千。”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他满心只以为将军就是英勇的武夫而已,他看向爷爷,不解问道:“胸中韬略万千?那韬略是什么东西?天生的么?”
那老人闻言更是啼笑皆非,心想你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也难怪不知道韬略是什么……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耐心的给少年讲解道:“韬略么,本指的是《六韬》《三略》,这都是古代兵书,但……”说到这,他看到少年眼中疑问更深,转口道,“就是用来行军布阵的东西。这个东西么,可不是天生的。”
“不是天生的,那要怎么才有?”少年倒是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老人欣慰一笑,道:“那是要看很多兵书才能有的,当然,也不能死看兵书,还要学会变通,能把兵书上的东西实际运用到战争中,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那少年听爷爷又在高谈阔论起来,心知这事问他是问不明白了,寻思道改日去问问村东头卖猪肉那家的吴大宝,他见识多,平时更是在自己这群小伙伴里号称‘万事通’,肯定会知道。
那老人正高谈阔论间,猛一低头看着少年,发现他眼珠乱转,便知他又不在听,心中一叹,也不责骂。自己又岂是真想让他去当将军,虽说乱世当中,为将是取功名利禄,争千古扬名的最佳途径,只是,这刀剑无眼,他可不想在背负一次丧亲之痛。
虽然这个少年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了。
十年了吧,自从十年前自己身受重伤流落到这村子被玄儿的父母收留,便再也没离开过了。
那些天下纷争,江湖恩怨,也应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
七年前,这少年的父亲上山采药却不幸失足,一年后他母亲思念成疾也撒手西去,便只剩下这少年与自己相依为命。
对这个少年,他并不希望他出人头地,只想让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让那些刀光血影远离他。
希望少年长的时候,这乱世能再一次太平。
想到这,老人心中一叹,抱起那少年道:“走吧,玄儿,我们回家了。”
那少年方才追小鹿已是筋疲力尽,如今到了爷爷的怀中更觉疲惫,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两眼无神,也不再说话。过不多时,竟已是沉沉睡去。
那老人眼见少年睡得安稳,心中莫名一暖,只觉这种日子,换个皇帝也不会做啊。
倏尔,一阵马蹄声打断老人的思绪,老人放眼望去,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尘土中,一群马队飞驰而出,打头一人相貌堂堂,年纪不大,顾盼之间却自有威势。
转瞬间,那群马队便奔到二人跟前,马上那人一个呼哨,其他随从随即勒马。只听群马嘶的一声,前蹄上扬,却都不能再前进半分。
老人心中暗暗一赞,却面不改色。少年已被这喧嚣声惊醒,睡眼惺忪,好奇的看着这群马上骑士。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生的极为豪壮,偏偏笑容和蔼,只是笑容中含有许多疲惫,显是刚行过远路。
那为首一人手持马鞭,在马上向二人拱手道:“借问一下,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界了?”
老人放下少年,回了一礼,道:“这是陕西省汉中地界。”
那人闻言沉吟。轻声道:“都到了汉中了么?”旋即拱手道:“谢谢老人家。”
说完这话。他冲身后随从道:“咱们走!”
众人闻言。立刻催马前行。那少年却好奇的叫道:“叔叔,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本已促马前行,闻言转头勒马笑道:“我们要去陕西西安函谷关,你知道那是哪么?”
少年摇头道:“没去过,不知道,听说那是张将军的地界,你们去那干什么?那里很乱的。”
那人闻言大笑,并不说话。
那老人深知此行众人来历绝不简单。深怕玄儿多话惹事,慌忙斥道:“小孩子多什么嘴?”
随即施礼道:“公子无怪,小老儿教导不严。”
那人赶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孩子天真可爱,不怕生人,将来必不是池中之物啊,老人家,恭喜恭喜啊!”
那老人闻言也是一喜,但还是赶忙说道:“哪里哪里,公子谬赞。”
那人却温和地看向那少年。对老人说道:“不然,如今君上无道。豪杰并起,如此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之时……”
那人话还没完,已被少年欢快的声音打断:“叔叔,我也想当大将军呢,将来想叔叔一样骑着大马,别人都叫我大英雄,好威风呢”
那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好孩子,有志气,只是像叔叔这样还不是英雄。”
那少年闻言疑惑道:“叔叔不是大英雄么?那谁是?”
那人眼望天空,缓缓说道:“如今天下,随时群雄并起,但叔叔看来,也只有陕西张老虎,山西王十二,江苏成万千,江北胡不屈,江南于南秋可以称得上英雄二字。”
少年并没有听过这些名字,还没什么,但那老人听到这几个名字时却是眼中精芒闪现,但随即掩饰。
之时马上那人还是注意到了老人的神色,心内思道,寻常百姓,听到这几个人时眼中要么恐惧要么崇拜要么茫然,唯独此人却是有些不屑,有些淡然,有些向往,想到这,那人心中疑窦顿生,也不急着赶路,下马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想要去抚摸少年的脸蛋。
那老人见状赶忙几步挡在少年身前,那人看来,这几步虽然表面平淡无奇,却是深含功力。
他城府颇深,也不直接去问,却看向那少年道:“小朋友,你认识这几个人么?”
那少年刚要答话,老人已拉住他说道:“公子有要事在身,还是快些赶路,小老儿也要带孙子回家了。”
那少年闻言大是沮丧,他很久没听过这么感兴趣的事情了,但是迫于爷爷威势,只好“哦”了一声,就要跟爷爷回家。
那人见状赶忙拦到二人身前,微笑道:“老人家何必着急,左右那函谷关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也不急于一时,我和这孩子一见如故。我这马队里装有好肉好酒,不妨在这草长莺飞之际,咱们边喝酒便说会话如何?”
那少年闻言眼中大是雀跃,转而哀求的看向爷爷。
那老人心知多言必失,不想久留,只是看这孩子已好久没这么兴奋过,心中不由得一软,转而寻思道,若有异变凭自己这身武艺,恐怕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了自己和这孩子,于是点了点头。
那人见老人答应,很是高兴,转身命令道:“取酒取肉,咱们在这歇一会!”
那些随从赶忙从行李中取出酒和肉,不一会功夫,几张天然桌子已经铺好,那些随从见主人示意后,也三三两两坐在一堆,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那人微笑地看向老人,伸手道:“请。”言罢自己走到那最中间的桌子旁坐下。
那老人也迈步前去,那少年见有肉吃,也不等爷爷吩咐,便小跑到那张桌前。
那人给老人倒了杯酒,自己斟了一杯,又微笑着给少年割了几块腊肉。
少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呆呆的看着这人。
那人喝了一杯酒,见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微笑道:“小朋友,怎么了?”
那少年咽下嘴中那块肉,问道:“叔叔。你还没说完呢?为什么那几个人可以称得上英雄?”
那人闻言一笑。向老者做了个请喝酒的手势。对少年道:“那几人,皆是反着暴君的义士。张老虎本是陕西农户人家出身,前年陕西大旱,民不聊生,张老虎与其弟张豺狼揭竿而起,不出数月,聚众十几万,攻西安。下函谷,气势逼人。其后与朝廷军队大小数十战,虽是胜少败多,却仍然不屈不饶,端的是位好汉。如今占地陕西,西当妖月,北拒边军,人众数万,算得上一时豪杰。那王十二也是农户,前年张老虎起义之时。在山西与之遥相呼应,也算得上当世英雄。只是见朝廷兵马而不战。只知远遁太行山,虽是权宜之计,但也为我辈所不取。成万千祖籍江苏,世代打渔为生,新皇登基后,却突然禁海,片板不得下水,这些渔民都失了生计,走投无路,只好揭竿而起。算来,如今已有六年。现在,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只是成万千为人很是奸诈,先后多次投降朝廷,为其鹰犬,虽然其后都反戈一击,但也难逃天下责骂。江北胡不屈,人如其名,百战不屈。他本是江湖豪杰,却不满朝廷苛政,因此纠结江北所有绿林好汉,为民请命。这帮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极强。只是行军打仗,终究是要讲点兵法,这些好汉,斗大的字不识,因为我想最终也难逃一败。”说到这,那人微微叹气,又接着说道:“这最后一个,是当年雨墨门三公子于南秋,雨墨门百年来一向是武林至尊,只是十年前魔医谷一战,雨墨门大公子弑君叛逆,新皇登基将雨墨门打为邪教,派兵马绞杀,雨墨门死伤惨重。这几年天下动乱,雨墨门当年幸存之人为报灭门之仇,也举起义旗,起兵江南。……”
他这些话虽是对少年所说,却一直留意着那老人的神色。见他听到妖月教与雨墨门时,神色都有异样,心知他必与当年之事干系甚大,却并未想起当年有过这一号人物。他其实也就二十五岁,当年之事,也只是听父辈说起,因此印象并不够深刻。
何况,当年魔医谷一役,传言除了当时的信王就是当今圣上,以及叛逆苏白齐,并没有其余活口。
那人心内诧异,却又不知该如何旁敲侧击。只觉今日之事,所见之人,也许关系到江山归属,自己却是智竭技穷,无从下手。一时心内烦躁无比。
少年没有注意那人的神色,却听那人停止了话语,心中奇痒难忍,感觉那肉都嚼之无味,眼神呆呆的望向那人。
老人喝尽杯中酒,也是眯着眼看着那人,已是席上三人都是无言,寂寂无声颇为反常。
那人注意到这一老一少都看向自己,赶忙掩饰下自己无助的神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实,如今天下豪杰虽说不是多如繁星,但也可算是人才辈出,只是,这一生中,我李某人只佩服三个人,小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那少年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表示不知道,但又试探的问道:“可是刚才那几位英雄中的三位?”
那人神色一肃,摇头道:“那几位虽说是大英雄,但也只是生逢其时,但我说的这三位,却着实是惊天动地,其故事更是荡气回肠,可歌可泣。”
少年闻言心中向往,赶忙说道:“叔叔,叔叔,你给玄儿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那人一笑,端起酒杯敬了老人一杯,看老人喝下后自己也一饮而下,这才开口道:“这第一位么,本是江湖一名大侠,他幼年丧父,却苦练家传剑法,未满弱冠便在武林声名鹊起,其后更是独力斩杀西域妖月教四大使者之二,但我佩服他的不是他的剑法有多通神,而是他的痴情。他自幼苦恋自己的师妹,但他的师妹最后还是嫁作他人妇。他心灰意冷之下,远走他方,但当他得知师妹的独生子身患怪症之时,却不计前嫌,不辞辛苦,走遍天下,九死一生,集齐当世五大珍宝。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说到这,那人眼色已是一片崇拜之情。
少年听的也是心神飘荡,见那人停了下来,慌忙问道:“那孩子的病治没治好??”
那人点点头道:“天之所幸。那孩子得遇魔医谷魔医。病自然是好了。在魔医手下。还没有治不好的病呢。”
那孩子听到这,似乎极感兴趣,问道:“那个什么魔医,真有这么厉害,他现在在哪呢?”
那人点点头,却神色黯然,道:“十年前魔医谷一战,她死在妖月教乾宫宫主剑下。”
那孩子听到魔医身死。表情变得极为失落,‘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那人见少年如此,甚是好奇,问道:“小朋友,你与那魔医非亲非故,何以听到她的死讯如此失落?”
那少年撅撅嘴,说道:“我有一个小伙伴,也是从小有怪病,村里的医生他活不过十八岁。我听说魔医如此厉害,想带她去找魔医看看。但是魔医死了??”说到这,那少年已经有些哽咽。
那老人点了点头,甚是欣喜孩子的表现。
那人也是心中大加赞许,这孩子才这般大,便已有如此心肠,当真不是寻常村野孩童。想到这,那人温和笑道:“想必你那位小伙伴是个女孩子吧?”
那少年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说小朋友怎么如此上心,原来是因为美人啊,哈哈,哈哈。”
那少年被他说得脸更加红了,小声反驳道:“小悠自然是个美人,只是,我帮她也不是因为她生的美,而是,而是因为我答应她要带她去看看江南的风光,我不想在我还没带她去他就病死了。”
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那人也已经听到了,笑声更是大了,道:“为了美人又何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前面我所说那个人千辛万苦,又何尝不是为了美人?”
那少年听他如此说,感觉脸上也好看了许多,又问道:“对了,叔叔,前面你说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望天空,眼睛深邃,说道:“他么,便是我前面所说弑君逆贼苏白齐苏大公子。”
十年之前魔医谷之战后,先皇身死,没有子嗣,于是信王登基,是为当今圣上,改国号天佑,定苏白齐为叛逆弑君恶贼,他早已不是雨墨门大公子,只是这人说到他时,还是用苏大公子这个称呼以示尊敬。
那少年闻言一惊,问道:“他杀了先皇?先皇那么仁慈,对百姓那么好,都被他杀了,叔叔,你怎么能佩服这种人?”
这少年虽是年经不大,但正义感十足,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先皇对百姓好,是好人,苏白齐杀了先皇,苏白齐就是坏人,眼前这位叔叔佩服坏人,是不对的。但他心思甚好,怕这人难堪,并没有直说。
那人听到这话也是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恐怕这天下百姓都认为苏大公子是个坏人吧,只是当年魔医谷一战,疑窦甚多,苏大公子弑君,也只是这暴君的一面之词。我观苏大公子一生行事,断不会做出如此无父无君之事。”
那少年闻言心中也是好奇,就问道:“那位苏大公子现在何处?既然先皇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自己不出来说清楚呢?”
那人冷笑道:“这暴君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想好了对策,即便苏大公子现身与他对质,那暴君肯定也会拿出来自己伪造的证据,天下百姓多愚,到时朝廷造势,铁证如山,苏大公子更是百口莫辩。何况,自十年前一战,苏大公子就已不知所踪。想必也是心灰意冷,自我放逐了吧。”那人脸上的神色由嘲讽变成惋惜,这一位传奇人物,下场竟如此凄惨,当真这世道不公。
这二人对话之时,老人并不插一句话,只在旁边喝酒,那人多次注意老人神色,均未发现异样,心里也是有些失落烦闷。
不由得大口喝了一杯酒,高声吟道:“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他中气十足,又是高声异常,这一声,惊起了那无数飞莺。
那少年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好不烦闷,忍不住也想大叫一声。
那老人见状,深知这少年体内内力是一点也无,被这人饱含内力的叫声一震,若不加阻止,势必发狂。慌忙伸出一只手按住少年。一股热气缓缓注入少年体内。少年得老人之助。方觉心中烦躁稍减,转头问道:“爷爷,他唱的是什么?”
那老人四下观望,见那人的随从都无异样,心下甚是震惊,难不成这一群人修为都如此之高,又看向那人,转念一想。便知那人是想试探自己,自己一时着急,不免着了道,心底暗骂一句,这才对少年道:“他唱的是屈原的《离骚》,”说到这,他深知少年不知谁为屈原,接着道:“这人是个极为爱国之人,只是他的主张为国君所不容,遂被放逐。这首诗就是在他放逐路上所作,当时他一心爱国。却为国民国家所不容,心中郁闷,与如今苏大公子的心情可说是殊途同归。”
那少年这才明白那人是借这首诗来抒发对苏大公子的怀念以及知己之情。
那人唱完之后,转身望向二人,歉疚向老人行礼道:“在下一时不慎,险些伤了贵贤孙,罪过罪过。”
那老人眼中精芒一闪,也微笑还礼道:“阁下何必如此,想必阁下心内肯定我这小孙儿不会受伤,又何罪之有?”
那人一听这话,自然明白眼前这老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那少年却听不明白自己的爷爷和这位叔叔打什么机锋,于是问道:“爷爷叔叔,你们在说什么,玄儿听不懂。”
那老人微笑的抚摸着少年的后背,却不答话,对那人说:“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此去函谷关是有何事?”
那人明白老人这是要指点自己,当下不敢怠慢,慌忙答道:“不瞒老先生,在下姓李名仇储,此去函谷关,正式去寻那张老虎。”
他心情激动之下,连对老人的称呼也改了。
那老人微笑点头,双眼微眯,问道:“李公子,令尊名讳可是上宗下才?”
李仇储脸色一惊,拱手道:“家父名讳正是李宗才,老先生认识家父?”
那老人微笑道:“李宗才李当家的,小老儿怎么会不认识,山东一带豪杰之中,当属令尊数这个”老人比了比自己的大拇指,继续道“放眼天下,堪于令尊相比的豪杰也是屈指可数。这等英雄好汉,小老儿怎么会认识,只是有缘听到几个行商的朋友说起而已。”
李仇储知他这话不是真言,但也不好点明,当下忙道:“先生谬赞,家父只是看不惯如今皇上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是以举起义旗,只是代民请命罢了。”
那老人点点头,赞了一声这人虽年轻却不自傲,那李宗才乃是如今天下豪杰当中势力最大的一方,根据地山东,北指京师,南隔陪都,地理位置极为险要,朝廷历来在北直隶三省重兵囤积,但竟被他生生撕了一省下来,可见其英勇。如果这些义士夺不了天下也就罢了,若夺了天下,必是这李氏父子所夺。
李仇储心内深信这老人必不是寻常人物,此次函谷关,若得此人相助,必定事半功倍,因此极为在意。眼见老人陷入沉思,他当老人正在犹豫当中,慌忙又道:“想当年先皇在位之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人人家有余粮,岂非一代盛世?不像后来先皇不幸,信王登基之后,却是昏庸无道,又赶上连年大旱,朝廷不思救灾,反而家中赋役,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天下豪杰之士并起,我李氏父子不才,也愿为天下百姓抛一腔热血。只是如今,朝廷渐整军容,更掉边军入中原作战,我父子二人虽是不畏强敌,却势单力孤,难以持久,军中更缺一位军师坐镇,老先生倘若不弃,还请为天下苍生考虑,帮愚父子一帮!”
那老人本在沉思当中,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微笑道:“小老儿何德何能?岂敢居此要位。不瞒公子,小老儿确实不是普通农户,当年在江湖之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只是如今心灰意冷,再不问江湖之事,只想居此小村,养孙种田,安享晚年。何况小老儿单打独斗还可以,军中之事,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啊,呵呵。”
李仇储闻言甚是失望,叹了口气,心知它既如此说,自己是难逼这位高人出山。
这时那少年开口道:“爷爷。你这么厉害么?你要是真有办法。也帮李叔叔一下吧!”
那人闻言心中一震。寻思道,此话是了,既然不能请他出山,让他指点几下也是受益匪浅啊。
那老人闻言心中一叹,深知此话说了又必是一桩麻烦事,但碍不过孙子渴求的眼神,只好道:“也罢,李公子。小老儿就送你六个字‘名正方能言顺’!”
李仇储听到这话,心中狐疑,但转瞬一想,已是了然,虽说圣上无道,但百姓大多求安,何况大和王朝正统之位已深入人心,而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朝廷昏庸,但如今民心还是向着朝廷多点。自己这些人不是被百姓们称为流寇么?只是,如何得民心?名正?如何才能名正?李天佑虽是暴君。但到底是皇室血脉?去哪才能再找一个皇家子弟?
想到这,李仇储也是一脸茫然,狐疑的看向那老人,只见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问道:“李公子说自己一生只佩服三人,现今只说了一个,不知那两位是何方高人?”
李仇储闻言一愣,心内惊异,这个时候,老人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这跟名正有什么关系么?那三人,可都不是皇家血脉啊。
少年看着这叔叔因为爷爷的一句话神情疏忽万变,也是一脸茫然。
李仇储心内如翻天覆地,激荡无比,只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要害之处,却又不知道那关键究竟是什么,看那老人时,见他正眯着眼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但李仇储却分明那眼神中有些许可堪玩弄之处,但自己绞尽脑汁也是想不到什么。
苏白齐是皇子这事,委实让人难以想象,若非当年徐慕容与魔医谷内说出,天下也就只有三人知道——先皇,徐首辅和已故的苏真。外人再大胆,也不敢往这方面去想。何况,苏白齐出道以来,虽贵为雨墨门大公子,却从来未和朝廷扯扯上关系,称得上是泾渭分明。莫说是李仇储,就算近日天下英雄齐至,估计也猜不出那一段朝堂秘辛。
这老人随口一说,一语成谶,让李仇储费尽心思,也报了刚才他一啸之仇。
老人眯眼看了他半会,见他仍在苦思,忍不住又打断道:“李公子,莫要多想,小老二只不过是说这天下的寻常道理,名正言顺,出有名之师,才能一局定乾坤呢。”
李仇储心知此事不是自己所能想到的了,于是苦着脸对老人道:“老人家这句话是至理名言,晚辈定会时刻铭记。”
这时,那少年见两人又打起机锋,忙打断道:“李叔叔,你还没说呢?”
李仇储脸上一奇,道:“说什么?”
少年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撅嘴说道:“李叔叔你忘了么?爷爷方才还没问你呢,你说当今这天下你只服三个人,才说了一个呢。”
李仇储闻言已是了然,大笑道:“我李某人虽是一介武夫,却也喜欢附庸风雅,这第二个人,我最服的是如今天下最有名的青楼女子,苏州沁香楼头牌慕雪儿。”
他刚说到这,少年已经好奇的问道:“青楼女子是什么?是住在青楼的女人么?青楼是什么楼?我怎么没见过?”
那老人闻言好笑,打了少年一巴掌,起手虽狠,却落手极轻。那少年随口一问,被爷爷打了一下,心中更是委屈而又好奇。只听爷爷骂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些话不是你能问的。”
少年委屈的撅着嘴,不敢还口。
李仇储见状大笑,对少年道:“青楼么?是一些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少年还是不懂,刚要张嘴问时,想起爷爷刚才的话,赶忙又闭上了嘴。老人和李仇储又是失笑。
李仇储笑完接着道:“这慕雪儿虽是方过及笄之年,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相传其才华直追易安,虽有些夸大,但也可看出此女天赋不凡,将来必当流传千古。此等弱女子,虽被天下男人看作赏物,但我李仇储却偏偏佩服她。”
老人闻言心中一赞,这李仇储谈吐不凡,见识不俗。更敢有此等惊世核俗之语。并非凡人啊。可见这李氏父子果然名不虚传,口中附和道:“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老儿却偏偏不这么想,如今听李公子一席话,更是痛快之极,当浮一大白,来,干。”
那老人端起酒杯向李仇储敬了一杯。李仇储慌忙道:“不敢有劳老人家大驾,晚辈敬您!”
两人满饮了这杯酒,那老人接着问道:“李公子所说这二人,一位是芳名远扬,一位更是妇孺皆知,这第三位,应该也是位有名的传奇人物吧。”
老人说完这话,也满是期待,就等李仇储说这第三人。
李仇储却是尴尬一笑道:“有名说不上,传奇更是提也别提。但是李某对其之佩服却是胜过之前那两位。”
“哦?”那老人来了兴趣,“还有这等人物。李公子还是别卖关子,快些说与小老儿听吧。”
李仇储笑容更是无奈,道:“这位就是舍妹浅陌了。”
“令妹?”老人心中满是疑问。
李仇储的笑容很是无奈道“不错,舍妹今年刚刚七岁,却是家中有了名的女魔头。家父为人沉稳,家教甚严,在部属面前也是一本正经,极有威信,只是在这小妮子面前,却是无计可施。家中从上到下,包括李某人和我一位哥哥两位弟弟,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家父手下众多武将,也都吃了她不少苦头。”
说到这,李仇储脸上有些无奈,有些凄惨,更多的却是温馨,可见,他虽如此说他的妹妹,那感情却肯定是极好的。
李仇储顿了顿,似乎眼前又闪出那古灵精怪的身影,展颜一笑,接着道:“除了她,在下虽然没见过能让家父如此无可奈何之人,但我佩服她的却不是这个。正所谓内举不避亲,舍妹虽然还小,但假以时日,定会是个出色的军事指挥官,不下于当世名帅。”
老人疑问的问道:“哦?何以见得?”
李仇储有些自豪地说:“就在去年,舍妹刚刚六岁之时,朝廷兵马围困山东,可谓是兵强马壮,风头正劲,舍妹却在和我最小的弟弟聊天时随意说起朝廷虽是来势汹汹,但不久必退。当时弟弟就跑来告诉我和家父,只是大家都当那是小孩胡闹之语,也未在意,但不足一月,朝廷兵马果然退了。家父想起舍妹说过的话,就问她如何得知,舍妹只是不语。家父便当她只是随意猜测,侥幸而已。只是后来舍妹曾与我说过,朝廷兵马虽是众多,但军旗不整,军容不齐,可见必是各处调兵,势难一心,还有指挥官只是个巡抚,无法服众,且文官统兵,保守无过为上,再加上圣上性子急躁,若重兵不见成效,关外蛮夷再起兵闹上一闹,势必下令退兵。仅此一件,便可断定,舍妹眼光非常。”
那老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赞道:“果真天下之大,令妹年方六岁,便有如此见识,真乃人中龙凤也。”
李仇储闻言也是心内高兴,他兄弟四人,只有这一个妹妹,因此都极为疼爱,其中李仇储与这位小妹的关系又是最好,现在听到老人都这么赞美,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
那少年也是极为感兴趣,心内寻思道以后真要见见这位小朋友,恩,一定会是很好的伙伴的。
正在三人谈话之时,远处一个孩童向这边奔来,边跑边叫道:“雨玄,雨玄……”众随从虽见来人只是个小孩,但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警戒外围。
那少年却是高兴的大叫道:“小三,小三,你来了!”
李仇储微微一愣,问那少年:“你认识他?”
少年点点头,道:“恩,他是我在村里最好的伙伴。”
李仇储闻言点头,冲随从们挥了下手,众随从随即闪身让出一条道路来。那被称为‘小三’的少年有些惊讶这阵势,但当他看到雨玄就在人群当中时慌忙跑了过去,边跑边道:“雨玄,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把我急死了!”
李仇储这时才听清少年的名字,微笑的问道:“小朋友,你叫雨玄?很好听的名字啊!”
少年昂起头,骄傲的道:“雨玄的名字是爷爷起的。”
李仇储看向老人,见他只是微笑不语,心内寻思道,雨玄,雨玄,与当年苏大公子的师妹语轩音同字不同,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心知问那老人他也是不会说的,当下也不再思索。
这时,雨玄已经和小三打了个照面,雨玄笑着说道:“小三,来找我干什么?可是又被人欺负了?找我去给你报仇?先说好了,若是你惹的事我是不会去给你帮忙。你先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李叔叔,他学问可大呢,天下大事就都装在他的腹中呢!”
李仇储闻言心中好笑,这少年为人义气爽直,原来也是有些小孩子心理的,喜欢炫耀。
小三却是并不感兴趣,待呼吸一稳就赶忙说道:“来不及了!”
雨玄和那老人闻言都是一愣,那老人忙问道:“三狗儿,你慢点说,什么来不及了。”
那小三还是有些大喘气,但还是说道:“悠悠近日又犯病了,这次病得很厉害,你快回去吧雨玄,否则,恐怕都见不了她最后一面了!”说到这,他双眼已是通红。
这小三乳名程三狗儿,他和这少年朱雨玄和那个女孩宁悠悠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深,悠悠从小带病,两人对她更是好上加好,如今眼看相好的伙伴将要离开自己,幼小的心灵里满是悲伤,不知如何是好。
雨玄听到此话也大是惊讶,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么?……悠悠又犯病了??……病的……这么重么?她……要死了么?我……我不信!”
说完这话,雨玄也是再也无法平抑心中感情,飞快地就往村里跑去,那老人连声呼喊,他也只当不觉。
老人只好向李仇储告罪道:“今日承蒙公子款待,感激不尽,本该请公子寒舍一坐,只是如今既然家里有事,小老儿也不再留公子,还望失礼恕罪。”
李仇储忙还礼道:“无妨无妨,先生尽可回家,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还请直言。”
那老人摇摇头,再施一礼,深怕孙子路上着急出了事故,慌忙拉着小三去追赶雨玄。
李仇储眼见三人身影越走越远,幽幽一叹。转身对随从道:“咱们也该上路了。寨中还在苦等消息呢。”
心内寻思道,这次回家见了父亲,或许可知这老先生是何方神圣,与当年那事有何干系。
一群人纷纷上马,一阵催马呼哨,便绝尘而去。
刚刚热闹的田野,又恢复寂静。
雨玄一边跑着,心中全是宁悠悠清秀的脸庞,还有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语。
“玄哥哥,妈妈说江南那里除了水就是花啊草啊,好漂亮啊,你说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也听爷爷说过,什么二十四桥,杭州西湖断桥,都是极美的地方。”
“哎,可惜悠悠生在这大山之中,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
“不会的,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带你去江南。”
“真的?”
“真的,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要不咱们拉钩?”
“不用了,我相信玄哥哥,我等着那一天。”
“不会很久的,等我再大几岁,就带你去,到时候咱们骑着大马,不只要去江南,还要去塞北,去四川,这天下,我都要带你一起走遍。”
“恩恩恩,玄哥哥,你最好了,悠悠喜欢你。”
只是,那么可爱的女孩,才八岁不到,她,她就要死了。就要死了。我还没带她去江南呢!
“悠悠,你不许死!”
雨玄大喊一声,脚下更是跑得飞快,竟然都不觉得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