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中午，丁峰已经知道了店里的基本情况。
粥府，以各种粥和饼食为主，绿色营养菜为辅，有特色粗粮食品。店里有厨子两个，配菜一个，服务员两个。张姐就是配菜的。
下午高峰期来的多半都是老人，大部分是冲着粥和可口的粗粮来的，都是老主顾。
丁峰忙着上饭，撤桌，收拾卫生。
正忙着，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一转身，旁边坐着的是个戴眼镜老头，穿着衣领笔挺的旧衬衫，戴着眼镜，头发偏分，短的恰到好处，似乎是刚修过，鬓角泛白。
面前托盘里是一碗小米粥，两只窝头，一碟野菜。
“爷爷您要什么？”
老头手里捏着窝头正吃，摆摆手指，问：“你玩这个？”
虽然嘴里有食物，他的声音还是中气很足，字正腔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丁峰才看见，他的腕表戴在右手上，手里捏着一张卡片，是张王者荣耀的皮肤卡。
怎么那么眼熟？
忽然想起来，丁峰一摸口袋，口袋里的卡片没了。
“呵呵，大家都玩嘛。”他说。
老头再次摆摆手，放下窝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从众有时候只是个借口，你肯定有你的目的，不然也不会玩的那么好了。”
这老头的话似乎有些哲理，语气和蔼，像个长辈似的。
丁峰：“我就是随便玩的。”
“随便玩能把李白玩那么好么？”
老头看向他。
丁峰一愣，遇上老头的目光，自以为锋利的目光像戳进了软软的海绵里，又像一根针扎进了洋洋海水里，没了着落。
这老头是谁？怎么会知道上午自己玩的李白？难道是……
“别紧张，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鉴于你刚才的李白玩得那么好。”
说着，老头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久久看着。
丁峰觉得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没穿衣服似的，一双手也不知道要放哪儿。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压下了不爽，说：“你还有其他需要么？”
老头：“刚才的视频播放量已经过百万了，我刚才也问过小丁了，她说刚才的李白是你玩的。”
多嘴的丁清玲！
丁峰警惕地问：“您是做什么的？”
“退休的老师。”
“哦，”丁峰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太敏感，“您也玩这个？”
他看向老头花白的鬓角和脸上苍老的皱纹。
“我是研究潮流的，每一个流行的潮流都有其背后深刻的社会动因。研究时间长了，也多少会玩几局。所以刚才对你的李白感兴趣。有空玩一局么？”
丁峰倒是意外，这老头不简单呀，老了老了还这么潇洒。
“不了，爷爷，您看我忙着呢，呵呵。”
“嗯，也好，那你去忙吧，有空我们再聊。”
丁峰点点头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老头正继续吃窝头，那张卡被他放在了桌上。
这老头似乎是个有学问的人，真不知道自己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峰！小峰！”
不一会儿，后厨喊他。
丁峰跑过去，原来是有人点了外卖。
带了食盒，拿了地址，丁峰出门来骑上电动车，按照导航送餐。
等到了地方一看，乐了，原来是自己买过水的超市。
进到里面，吧台是另一个妹子，手机横拿肩膀耸起正在玩。
“你好，你点的粥府的餐到了。”丁峰说。
妹子瞥了一眼饭，头也不抬地叫:“你的饭到了！”
等了等，没人应。
吧台女孩眉头一皱，忙着玩手机:“送进去吧，人在里面……我靠，又死了……拿进去吧，整天装什么大小姐……”
丁峰瞥了一眼她手机，见她正玩5V5，似乎玩的是花木兰，0杀6死1助攻，这操作简直是和粥一样水……
他进了侧面的过道，里面有个员工休息室，门虚掩着。
从门缝里看进去，里面是个小房间，懒人沙发上坐着的正是有社交恐惧症的女孩。
原来是她订的餐啊。
此刻，女孩正横拿着手机，双手操作，显然是在玩游戏。
不知道她还要比赛多久，想了想，他点了确认收货，找出女孩的电话写短信:你好，我是送餐员，看你正在游戏，便点了确认送达，餐放在吧台，祝你用餐愉快。
发掉短息，他把餐放在吧台。
吧台妹子怨念的眼神能把餐盒砸出两个窟窿来：“又拿出来干吗？”火气之大，看来是把游戏里的不爽发泄到他身上了。
丁峰：“拖件肉装出来，试试1a21a3a21a的操作顺序。”
妹子忙着参团，半信半疑地试着顺序飞快操作了一波，竟然收了两人头还残血逃了，顿时激动得哈哈大笑。
反败为胜回过神来时，早已没了丁峰的身影。女孩愣了一下，这高手是谁？
丁峰回到店里，丁俊成也正好归来，拉了他和丁清玲一起来到二楼房间。
“小峰啊，你看，你的手续都办妥了！”
丁俊成顾不得满头大汗，兴奋地掏出一页一页盖满公章的各种材料。
丁峰愣道:“叔叔，办这些手续不得个把个月么，怎么几个小时就全办下来了？”
“嗯？这个……叔叔自然是找熟人走关系了呀，不然你的各种保险基金就要断了，这可不好。”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后，他更多地是把自己变得坚强，很少体会过被关心的味道了。看见叔叔为了忙活累得满头大汗，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情真意切。
“辛苦叔叔了！”
“傻孩子，谢什么谢，从此这就是家了，缺什么就直接问我要，我不在就找清玲，反正她周末都回来。我就先不给你钱了，免得你难堪，工资下月开始给你三千一月，后面再涨，毕竟还有老员工在，也不能冷了他们的心……”
“谢谢叔叔。”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顿了顿，丁峰又问：“叔叔，能不能借我4万？”
“4万？你疯了？”
丁清玲叫起来，好像这个数字咬着她肉了似的。
“小峰，你可别吓我，难道是……外面欠债了？”丁俊成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丁峰笑起来，“我是打听过了，市里的CN大学有一门酒店管理专业，是全国比较有名的……”
“哈哈！”
丁清玲突然大笑，捂着肚子指着他，笑得乱颤，“你……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想上大学吧，哈哈，你……”
丁峰在她笑出第一声的时候就果断停止说话，静静等着，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丁俊成戳了一指丁清玲，后者早已笑得弯腰不起，“小峰你涵养好，担待点，这丫头被我惯得没大没小的……你继续说，CN的酒店管理专业的确是有名，然后呢？”
“我要去学。”丁峰平静地看着他。
丁俊成很惊讶，这孩子的眼神这么冷静，甚至带一点冷酷，丝毫不像是18岁的人啊。
“哈哈……你要笑死我了……”
丁清玲扶着沙发站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真的要去学？你高中毕业证都没呢，CN可是贵族名牌大学，我是复读一年才考进去的哎！”
的确，她是有这个实力嘲笑丁峰的，虽然复读一年考进了CN，但进去之后她突然之间爆发，不但人际关系处理得好，学科也门门优秀，加上会来事，瞬间成为学校冉冉新星。
而丁峰，高中辍学，父母双亡，这么些年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混出来的小屁孩，竟然梦想进入贵族名牌大学，学习全国最有名的专业？
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个笑话。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了……我去笑一会，哈哈……妈呀，我腹肌都有了，哈哈……”
丁清玲笑得止不住，往自己房间去了。
丁俊成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倒了杯水，说：“小峰啊，你有目标，叔叔很欣慰，但目标我们都要量力而行，得切合实际才行，不然就是空谈呀，你说是不是？”
丁峰默然。
原来你们先入为主，对我的认识还简单停留在自以为是的印象里啊。
人啊，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以为是啊。
“叔叔，”他说，想最后争取一下，“我想自学，慢慢把高中学业补回来，然后考成人自考，从专科开始往本科，研究生深造。”
看着他，继续道：“只是这一路开销巨大……如果您能先借我钱，让我报名买课本的话，等我考过了，我……”
他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我会报答您的！”
他原本想说“只要能先借我钱，我做什么都行”，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说出那句话，自己就会没了骨头，没了尊严。而这些，是他曾经用血和汗来呵护过的宝贝。
“叔叔知道你有志气，真好啊，人就是要有志气！”
丁俊成似乎是有些激动，望了一眼门外，小声道：“你放心，叔叔始终是支持你的，只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来，最多给你一万，别说出去啊。”
心里一暖，丁峰瞬间又燃起了希望，“谢谢叔叔，我会报答的！”
“这孩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叔叔终究会老的，在老来之前，能照顾你一点是一点啊。”
顿了顿，丁俊成又道：“不过，那一万得从你工资里扣，小玲每个月都要帮我过账的，不然瞒不过她。”
丁峰一愣，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了。
本来他已经盘算着借到他的一万，加上自己每个月省下来三千块，很快就能凑够四万，就能去报今年的半年成人班了，钱竟然要从工资扣？
这与不借有何区别？
“那还是我慢慢攒工资吧，您也不容易。”丁峰笑了笑，“我出去干活了。”
滴滴。
刚出门信息声响。
他一看，是超市社交恐惧症女孩回的短信：谢谢。
新人新书，请大家多多照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