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中的下人和亲随都因为领主们的命令退到了外面,这样一来会场中就只剩下潇湖家的领主们,以及已经成为潇湖腾炎准女婿的麦尔。
“诸位,最近博谷城的风气变了。”
腾炎用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将众领主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博谷城是潇湖家领地内第二繁华的城市,常住人口大约为一百五十万。潇湖连通从另一个分家手中夺取了博谷城之后,本家的实力才有了跳跃性的增长。
“我听说博谷城的权贵喜欢竞拍漂亮的女奴,其中伊利比女奴价格最高,连起拍价都要500贯呢!”
伊利比人极度重视公民身份,所以伊利比人在被俘后宁可被杀死也不愿意做奴隶。因此伊利比奴隶非常少见,价格往往高得离谱。
“据说我们的家主大人上个月以2000贯的价格拍下一个伊利比女奴,真是奢侈。”
博谷城距离遥林城很远,所以两个城市之间的消息传递比较慢。腾炎能得知博谷城上个月的事,还能说出潇湖连通竞拍女奴所用的具体价格,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在潇湖连通身边安插了眼线。
腾炎费这么大力气把眼线安插到潇湖连通身边,不可能只是对他的私生活感兴趣。众领主知道腾炎一定还有更重要的消息要说,便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还听说我们的家主大人,最近连续纳了好几房小妾,都是他从拍卖场买下来的女奴。家主大人都这么大年纪了,不知他能不能应付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女人。”
众领主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这话看似是在嘲讽潇湖连通为老不尊,实际上却是话中有话。腾炎的话中有两个关键点,其一是潇湖连通的年纪很大了,其二是他似乎觉得潇湖连通应付不了这些年轻女人。
潇湖连通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了,但身体硬朗的很,前年还让一个小妾怀孕了,可谓是老当益壮。这些事潇湖家的人都知道,所以腾炎明显是在向大家暗示什么。
“腾炎大人的意思是,家主大人最近可能身体抱恙?”
一位领主试探性的问道。他的措辞很微妙,在原本正常的“家主大人身体抱恙”的疑问句中加了一个未来时的“最近可能”,这句话虽然还是疑问句,但其内容已然变成了另一种意思。麦尔虽然对潇湖家的内部情报不太了解,但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腾炎把众领主聚集在遥林城的原因。
泰容贵族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领主问腾炎说,潇湖连通的身体会不会在最近出问题,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但他却这样问了,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这意味着这些领主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认为潇湖连通的身体最近很可能会出问题。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答案很简单。腾炎刚才不是说了吗,潇湖连通最近买了很多女奴做小妾,同时又暗示大家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么他安插在潇湖连通身边的眼线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女奴。
这眼线可不光是收集情报用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于暗杀。刚才腾炎说潇湖连通可能应付不了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女人,显然是想在潇湖连通和眼线亲热时,让眼线设法对他做些什么,让他的身体出现问题。这样一来腾炎就可以“未卜先知”到潇湖连通身体抱恙的事,所以这位领主提出的问题就显得十分自然了。
“我等身在遥林城,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博谷城的事?”
腾炎故意卖了个关子,他见领主们都在眼巴巴等着他的下文,心中很是愉悦。
“不过以我个人的推断,家主大人如果一直沉迷于女色,总有一天会趴在女人身上断气的。”
腾炎的回答让领主们喜上眉梢。就像云心对小时候的麦尔说的那样,很多人都盼着潇湖连通死。如果腾炎的暗杀计划成功,实力已经恢复起来的腾字辈一系就有可能夺取到家主之位,重新变成本家。
“哼哼,我看未必。”
这时,在正常宴会上都没有说过话的腾源突然开腔了。大家立刻将目光聚集在这位曾经的家主候选人身上,这让腾炎很是不爽。
腾源淡然的品了一口酒,像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似的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杯中的酒不太满意。他无视掉屏住呼吸盯着自己看的众领主,微笑着将脸转向他的外甥,问麦尔说。
“我听说你给你的腾炎舅舅送了二十坛百年老酒,可有此事?”
众人闻言一愣,不知腾源是话中有话,还是单纯的换了个话题。麦尔恭敬的点了一下头,回答腾源说:“确有此事。这二十坛百年老酒是我为宜姗准备的聘礼,如果腾源大舅喜欢的话,改日我叫人给您送去几坛。”
“送就算了吧。”
腾源将酒杯放在桌上,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泰容贵族吃饭时是一人一桌,一人一套酒菜,吃饭时是跪坐在桌前,没有椅子或凳子。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发麻的双腿,然后盘着腿坐回了原位——这个姿势在泰容贵族的餐桌礼仪中是非常不礼貌的。
“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尤其不喜欢欠晚辈的人情。我要是想喝你的酒,自会找你去买,还要全价去买,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许给我打折。”
麦尔在山上的时候,就听母亲提到过腾源的脾气。他知道腾源的脾气很倔,他说一你就得说一,要说别的数字他就会生气。既然腾源想从他这里全价买酒喝,他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麦尔啊,你母亲过的怎么样?”
在说完酒的事情之后,腾源突然和麦尔拉起了家常。麦尔将母亲在山上的生活简单的讲给腾源听,腾源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欣慰的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子。
“嗯,好,很好。云心妹妹这悠闲的生活,真是羡煞我也!”
在感叹之后,腾源突然面色一正,问麦尔说。
“麦尔啊,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潇湖连通是个怎样的人?”
麦尔思索了一番,一本正经的回答说。
“母亲说,潇湖连通是个城府极深,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你母亲没见过潇湖连通,这评价只是道听途说来的。”腾源淡淡的一笑,“但这话也有些道理,至少说出了这人的本质。”
麦尔虽然是潇湖家的亲戚,但他不是潇湖家的领主,直呼潇湖连通的名字虽然有些不敬,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腾源是潇湖家的领主,他没有管潇湖连通叫“家主大人”,而是直呼其名,这就不得不让领主们多想了。
“我和潇湖连通打了几十年交道了,此人心机很深,性情多疑,且非常惜命。年轻时我与他拼酒,结果他还没喝醉就认输了,说是醉酒伤肝,不宜多饮。这人为了多活几天,甚至连酒都不敢多喝,却突然玩起了女人,你觉不觉得奇怪?”
腾源这话看似是在问麦尔,实际上却是在当着众领主的面打腾炎的脸,说他的暗杀计划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众领主听了这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腾炎因为当众丢了面子,脸涨的通红,恨恨的瞪着腾源看。
腾源却像没发觉腾炎的目光似的,继续对麦尔说。
“你父亲来潇湖家的时候,我曾与他一起钓过鱼。我们春山城的河水很清,一眼就能望到底。我见有条小鱼咬了你父亲的鱼钩,就小声提醒他起竿。可你父亲却说,现在起竿还太早。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一条大鱼被咬钩的小鱼所吸引,在吃小鱼的时候咬钩了。你父亲这才起竿,把大鱼连同小鱼一起钓上来,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在听了腾源的话之后,众领主这才知道腾炎的暗杀计划很可能已经暴露,潇湖连通故意让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就是为了让腾炎咬钩,好给腾字辈一系扣上反贼的帽子,号召其他分家群起而攻之——此计不可谓不阴险。
这话让腾炎脸色苍白,急功近利的他在昨天就给眼线下达了暗杀潇湖连通的命令。信鸽已经飞了一天,命令已然无法追回。如果腾源的推测是真的,那么用不了多久潇湖连通就会发布自己遇刺的消息,并凭借着自己手头的有力证据指出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刺杀家主可是大罪,到时候腾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起兵造反,要么自杀谢罪。
认罪伏法是死路一条,起兵造反还有一线生机,腾炎虽然没有潇湖连通那么惜命,但他也是怕死的,所以他肯定会选择起兵造反。腾炎一旦起兵造反,潇湖连通就可以趁机打压腾字辈一系,甚至与其他分家共同瓜分到腾字辈一系的领地。
腾字辈一系的实力虽然有所恢复,但还没有到可以独战群雄的地步。于是乎腾字辈一系的领主们也要面临两个选择,是舍弃腾炎,保全腾字辈一系,还是与腾炎并肩作战,拼死一搏。前者可以暂且苟活,后者则是一场豪赌,赢了就成为本家,输了就一无所有。
领主们都很怕死,但他们却更倾向于第二个选择。要知道腾炎的地盘现在是腾字辈一系中最大的,如果腾炎被潇湖连通干掉,腾字辈一系就会失去遥林城和大量的地盘,等同于被潇湖连通砍断一条手臂,实力大损。而且就算腾字辈一系抛弃腾炎,潇湖连通仍然可以说他们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才出卖腾炎的。到时候只要潇湖连通给其他分家许诺了足够的利益,腾字辈一系还是会遭到其他分家的围攻,难逃覆灭的命运。
腾炎不知道领主们的想法,怕他们把自己卖掉,赶紧起身来到麦尔面前,略显惊慌的对众人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我这位外甥已经与布金共和国结盟!又与厄古斯王国联姻!现在他已经成了我的女婿,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我这边!”
伊利比人在大改革之后,意识形态就变得与其他种族不同,从那以后伊利比人就不再与外种族势力结盟,麦尔是第一个与大改革后的伊利比人势力签订盟约的外族人。毫无疑问,与伊利比人结成同盟好处多多,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己方一旦陷入战事,就能得到整个伊利比同盟的支援。
都古人作为民族意识较强的种族,很容易与其他种族爆发全面战争。因此在新世界形成之后,都古人的皇帝又有了一项新职能,那就是负责协调各王国之间在战时的联络,并在必要时统帅各王国组织的联军“御驾亲征”。
所以说,都古人的皇帝不是个好差事,每个国王都不想当皇帝。但这并不意味着当皇帝没有好处,一旦某王国需要召唤盟友加入战争,该国国王很有可能毛遂自荐成为皇帝,然后召集盟友加入战争。值得一提的是,都古皇帝的性质和伊良皇帝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都古人在同一时期可能出现多位皇帝。
如果厄古斯王国的国王想帮助女婿打仗,他很有可能会为了召集盟友成为皇帝,这样一来麦尔就能在战争中得到多个都古人王国的支援。也就是说,在场最有战争潜力的不是地盘最大的腾炎,而是可以同时得到伊利比同盟和多个都古人王国支援的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