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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会让她见到你的!”程启阴沉笑道,“既然你这般宝贝她,我送你们一起上路又何妨?”

金熙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程启冷笑,“不愿意?”

金熙移开了视线,显然是不打算再与他说下去。

程启面容有些狰狞,“你倒是心疼她,可是她心里未必有你!先不说如今外边流言飞天,便是这般多年她跟褚钰不清不楚……”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程公子未免管的太宽了!”金熙终于开口,“还是如今的程启已经只能靠着别人的不幸来过活?”

“你——”程启目光如兑了冰一般,“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随即,拂袖而去,然而很快便又去而复返,仍是难看的脸却是添了得意的笑,“看来我是错了,金少夫人还是挺紧张你的。”

金熙神色一变。

“除夕之日便交收赎金。”程启笑眯眯地道,“金少夫人亲自交付!”

金熙倏然起身,眼底尽是怒火,只是程启却不知他这怒火因另一个人而起!

褚钰,你竟然将她牵扯进来!

……

湖州的冬天很少下雪,便是下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场,不过今年的除夕却是有些不一样,昔日的暖阳不见了,只剩下阴沉沉的天,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过了辰时,细雪便开始飘落,随之越下越大,不过一个时候,外边便无法轻易走动了,而交收赎金的日子却是在午时。

即便是午时,大雪仍旧肆虐。

赎金交收的时间是齐倾所定,而地点却是程启所选,定在了城外的一处亭子,而在亭子不远处便是运河的支流。

乘小舟入支流,小半个时辰内便可进入运河,由水路逃之夭夭。

便是今年的湖州比往常寒冷,不过尚未到让运河结冰的程度,比起陆路,水路更容易防备埋伏与躲避追击。

上了船,金熙的心便开始不安,多年前的一幕幕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开始后悔这次的计划,也更加的恼恨褚钰!

若是依照他的计划,齐倾根本不必卷进这件事来!

他就知道不该信他!

下了大船,转入小舟,很快,交收的地点便近在眼前,程启自然也是小心,在确定附近没有人埋伏这才上岸。

“金少夫人。”

齐倾看了一眼身后被人押着,脖子上架着大刀的金熙,方才转向程启,指着一旁石桌上的盒子,“三十万两银票,放人。”

“不用着急!”程启冷笑道:“还没点清了!我可不是沈三,金少夫人可别拿当年的事情糊弄我!”

齐倾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色。

金熙亦是神色一肃,当年沈三一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多,如今程启居然知晓,那便是说……可会儿,心里的惊便被苦涩取代,能够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的,单凭监视如何可以做到?便是程启背后有人,可能如此清楚的,哪里会没有金家的人参与?

金家……

父亲苦心积虑保护的金家如今却成了这般!

“请便。”齐倾淡淡道。

程启扬手,便有一人上前去验收盒子内的银票,盒子一打开,便是厚厚的一盒子银票,面额不大,都是一百两的,所以塞了整整一箱子,每一张也都是真的,见了这般多的银票,那前去验收的大汉却是面不改色。

便是程启也做不到。

金熙收敛心神,对此更是有了定论,目光看向了齐倾。

齐倾微微颔首。

金熙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起了另一份担心。

……

一箱子银票整整轻点了一刻钟的时间,待那大汉清点完毕,便捧着箱子走到了程启身边,程启颔首,同时拔出了刀取代了旁边那大汉,冷笑道:“多谢金少夫人了。”

“放人!”齐倾道。

程启大笑了出声,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的狰狞,“金少夫人,你还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会放了你们?”

“那你想如何?”齐倾亦是冷笑。

程启一字一字地道:“自然是要让你们给我家人陪葬!”若不是他们当年赶尽杀绝,程家便不会落得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就算是他们不义在先又如何?如今家破人亡的人是他们程家!而他们金家却是如日中天!“你们想高官厚禄地过好日子?休想!”

齐倾却是淡淡一笑,艳红的披风随寒风摇摆,如同怒放的红梅,“既然你说我们害的你们程家家破人亡,那我若是不做便真的亏了。”

程启一怔。

“你的家人是吗?”齐倾继续道,“不知道这位算不算你的家人?”话落,不远处的一堆积雪忽然掀开。

程启脸色顿时狰狞,刀锋也更加靠近金熙。

“哥——”

那从雪堆中冒出来的人,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容颜娇媚,只是过于苍白,此刻更是惊惧不安地看着程启,叫唤着。

“哥?”齐倾继续笑道:“我还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程公子还有一个妹妹,不知这妹妹算不算你的家人?”

程启脸色越发狰狞。

“一个换一个,程公子不亏的。”齐倾继续道。

金熙也开口:“这便是你所谓的为家人报仇?程启,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当年是这般,如今更是!”

“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你们若是想要她的命便拿去!”程启却是冷笑,“用一个庶出的妹妹来换你金大人的命,值得!”

“你敢吗?”金熙却是冷道。

程启狰狞大笑,“金大人,我有何不敢?”

“你不敢!”金熙声音冷厉也是冷静,“至少你现在不敢!拿一个庶出的妹妹来换我的命,你自然舍得,可跟我同归于尽,你舍得?”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程启,你是什么人,当年我便看的一清二楚!”金熙盯着他,“你没有这个胆子!”

“那就试试!”程启咬着牙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劳烦金少爷送我一程!”说完,便又看向齐倾,玩味地笑着,“这还真的有趣,金熙,你这般宝贝这个女人,可她却不拿你的小命当回事!说不定心里还想着我最好把你个杀了,这样她就可以跟褚钰双宿双飞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些年她跟那褚钰不清不楚吧?啧啧啧,真可怜,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妻子早就被褚钰给用烂了!”

“你闭嘴!”金熙勃然大怒。

程启却笑得更加的猖狂,“金少夫人,给不给我这条活路,你便自己选择吧!”说完,刀刃便割破了金熙的皮肤。

“你可以走。”齐倾道。

程启眯着眼笑着,“那便多谢少夫人了!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少夫人这份恩情的!”说完,便喝道:“走!”

“少夫人!”金礼快速上前。

齐倾目光一横。

金礼不得不顿住。

金熙见了这一幕,心里的担忧更重,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是……她生气了。

“少夫人!?”看着已经退到了河边的众人,金礼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出手,少爷便……”

“他不是很有本事吗?”齐倾忽然大怒,“那便让他自己救自己!”

“少夫人……”

齐倾没有再听下去,拂袖离去。

金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当他咬牙想要不顾一切去追的时候,已经开始滑行的小舟不知为何剧烈摇晃了起来,没过多久,便翻了。

小舟上的所有人都落了水。

金礼惊了一下,便大喝:“来人,快!”

……

比起当年,这一次的水更是冰冷,便是金熙已经学会了凫水,可是仍是被折腾的厉害,如他所计划的,他平安脱身,也让程启不会怀疑地逃走了,此外,还抓了两个活口,不过很可惜的是这活口还未等他缓过来审问便已经咬舌自尽了。

这般的狠烈更是让他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程启报仇这般简单!

至于那三十万两的银票,箱子倒是捞回来了,不过却是已经毁了,因为泡了水无法辨认,成了一堆废纸。

三十万两跟付之一炬没有区别。

不过这并不是金熙所关心的,便是程启幕后的人如今也被他搁一边去了,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一个人。

“少夫人就寝了?”

他们没有离开湖州府,除了后续的时间需要处理之外,还有便是齐倾不愿意动,至于为何不愿意动,金熙最怕的便是她不想回家去。

而除了这个,她更是不见他。

他知道她生气。

金礼看着眼前有些小心翼翼的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少爷……小人是外男……这几年已经很少在少夫人身边了……”

“我就问你她是不是就寝了!”

“少爷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金礼问道。

金熙脸黑了,不过很快也亦是到了问题,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也觉得我不该这般做?”

“少爷。”金礼叹了口气,“小人跟在少夫人身边这般多年,从未见过少夫人这般惊慌过,少爷,先不说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便是你有把握不会伤到自己,那至少该跟少夫人说一声,别让少夫人这般担惊受怕。”

“我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可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少夫人。”

金熙苦笑,“看来我又错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少爷是真的气狠了少夫人了。”金礼继续道,便是他也觉得少爷这一次过于的冒险跟不顾后果,更何况是少夫人?“少夫人应该还没就寝,少爷可以过去。”

金熙点头。

……

齐倾并未就寝,而且还在会客,这般时辰,这样的地点,最不该做的便是会客这件事,不过这不速之客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悠然自得。

“怎么?我就这般不受欢迎?连杯茶也不肯给我?”

“要喝茶自己倒便是,还得我来服侍你?”齐倾端着茶盏,淡淡应道,既没有不欢迎的意思也没有待客之道。

“好!”褚钰自己动手,“不过怎么说我也是帮了你那小夫君一把,连杯茶也得自己倒的,果然好人不好做!”

齐倾连眼皮都没抬,“便是没你,似乎也碍不着什么事。”

褚钰有种想砸茶杯的冲动,“我就要走了,你连句好听的话也不肯让我听听?”是,便是没有他,她也能顺利将人给救出来,那姓程的算计的不错,只是可惜却不知人家金少夫人与青帮的关系,论水上功夫跟势力,湖州有谁比得上青帮?

“真的想听?”齐倾抬眸看着他。

褚钰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水,“不听了成了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挑眉问道:“就这般算了?”

“什么这般算了?”齐倾反问。

褚钰勾起了嘴角,“胆识倒是长进了,只是可惜这脑子还是木头的,这说起来是不是算是你的失败了?养了这般多年竟然还是养出了这般一个榆木脑子!”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褚钰敛了笑意,“你知道不是。”

“孩子长大了,自然便有自己的主意。”齐倾缓缓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这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褚钰反问,不过并未等待她的回答,而是继续道:“齐倾,孩子可以长大,也可以变。”

齐倾笑了,“你是说我该担心自己年老色衰被嫌弃?”

“他便这般好,你非他不可?”

齐倾低头捋着杯中的茶叶,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曾寒心?”沉默半晌,褚钰又问道。

齐倾抬头,“你希望我寒心吗?”

褚钰笑了,“你这女人的心是铁打的,便是寒了心,也伤不着,而且换个方面来说,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亦步亦趋的保护了。”

“什么时候走?”齐倾却是岔开了话题。

褚钰气笑了,“便这般想我走?”

“保重。”齐倾道。

褚钰气恼:“就这两个字?”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齐倾笑道。

褚钰气恼道:“真的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究竟长了个什么样!”他就是不明白他褚钰有什么比不上那金熙?就是晚了几年认识她?就是因为他们有夫妻的名分?“就算不生气也别这般轻易饶了他!你若还是想纵着他也无妨,不过将来不要哭就是了,因为到时候便是你哭了,我也不会再回头!”说完,便又恼火道,“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不然怎么会让她这般折腾也心甘情愿?!

“不是。”齐倾却道,“便是欠了我的,也不会是上辈子,上辈子我并不认识你。”

褚钰没将她这话当真,“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在走之前,能不能全我一个心愿?”

“什么?”

“让我抱抱?”褚钰道,神色认真的仿佛在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似的。

“褚钰……”齐倾的话还未说完,褚钰便直接行动了,速度快的仿佛怕会被她拒绝一般,没说不行,那他便当她默认了。

很想很想将这个女人便这般一辈子抱在怀中,只是不成。

不成……

很可笑的是,他褚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偏偏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齐倾,他日若出金家,便入褚家可好?”

齐倾却是笑了,“高攀不起。”一如多年前他回答他父亲的。

褚钰笑了,似乎除了笑也只能笑了。

……

门打开了,却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人。

褚钰挑了眉,丝毫没有被人家丈夫抓奸了的紧张,只是玩味地笑道:“这般巧啊,金大人。”

“褚公子下次若是前来做客,最好让人只会一声金某,免得怠慢了。”金熙道,神色还算是客气平静,也没有发现大半夜的有个男人从自己妻子的房间走出来该有的愤怒。

褚钰笑道:“我与倾儿多年朋友,哪里需要这般多虚礼?”

“褚钰。”齐倾缓缓起身,亦是没有被丈夫撞见自己大半夜见男人该有的惊慌,“你该走了。”

褚钰转身,“我会给你写信的。”

“保重。”

褚钰有种想一拳揍扁了旁边金熙的冲动,不是月老晕头了牵错红线便是她齐倾脑子有问题,“我当然会保重,免得将来你被抛弃了没人收留!”

金熙身上戾气陡起。

“记住我说过的话。”褚钰扬扬手转身离开,同时也不忘了捅金熙一刀,“他日若在金家呆不下去了,褚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褚钰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风大,关门。”齐倾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对着站在门口吃风的男人道。

金熙收敛了对褚钰的所有情绪,快步入了屋内,关起了门,转身已经换了一张温柔的脸,“可还冷?不如我让人备火盆。”

“我不习惯用火盆。”齐倾坐下,淡淡道,“这般晚了,有事吗?”

金熙看了她会儿,方才吸了口气道:“齐倾……”话没有说完便断了,随后缓步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担心。”齐倾截断了他的话。

金熙却并未因为她的理解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话让他感觉到的不是理解,而是疏离,一如他离开四年最担心的!“齐倾——”

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更不想面对她的疏离!

“我知道错了,我……”

“你并没有错。”齐倾还是截断了他的话,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确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男孩,“便是有错,也是错在于一意孤行的冒险。”

“我……”

“你想将危害自己的人由暗转明没有错,想要将幕后的人揪出来也没有错。”齐倾继续道,不过这一次却没能说下去。

“你先听我说!”金熙强行阻止了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当日我出了蓉城便发现似乎有人在跟踪,试探过后证明了我的怀疑没有错,的确有人在跟踪我!我方才回蓉城,唯一得罪过的人便是三族老,只是我去拜见府台大人族中也是有人知道的,三族老虽然丢了族中的差事,但是人脉还在,必然也是知道的,就算他再恨我也不敢再我去拜见府台大人途中下手,可若不是三族老,那谁会知道我要去拜见府台?我可以肯定在我启程去拜见府台之前没有人在跟踪的,这些人既然是在我出了蓉城之后才跟着的,便是说他们知道我会走这一趟!可便是族中的人知道了这事也不可能这般快便安排好了人手,所以,我便越发的怀疑那公文有问题,这时,有人给我送了一封密信。”

他摩擦着她的手,试图将它捂暖和,“信上说了有人打算对我不利,让我小心,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务必揪出潜藏之人,密信的落款是萧濯。”

“萧濯?”齐倾蹙眉,这是她没想到的。

金熙颔首,“我并未完全信了那信,而是与成介商议了一番,最终设计抓了一个盯梢的,想法子敲开了他的嘴,虽然知道的不多,可是可以确认那公文是假冒的,至于究竟是谁想要对我不利并未问出来,我知道我该马上回去跟你商议这事,可是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还有萧濯的来信,我不能耽搁,也不想将你卷进来,最终还是决定冒这个险!虽然是冒险,可我还是做了一番的安排的,只要不出意外我不会丢了性命的!或许在处理上仍是有些疏漏,但是齐倾,我没有要瞒着你,让你瞎担心的意思!”

“事情处理的如何?”齐倾却是问道。

金熙很想继续解释,不过也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抓的活口自尽了,程氏倒是交代了不少,不过都是关于程启的,唯一有用的便是的确有人在背后帮助程启。”

随后还是详细地跟她说了程启的情况,当年程家举家逃离,便是朝廷没有派人追逃,金家也没有让人赶尽杀绝,可是颠沛流离,整日担惊受怕的,程家的人死的死,卖的卖,最终便剩下了程启跟一个庶出的妹妹程氏了,便是他们活了下来,可日子也是过的极为的凄苦,程启甚至将程氏给卖入了青楼,不过没过多久便又来将她赎回去了,而这时候,程启的落魄便不见了,不但温饱得以维持,甚至还开始筹备复仇大计。

“据程氏称,整个计划都是程启设计的,是他安排她入了马腾一同僚的府邸,随后她便被送给了马腾,从而搅乱他的后院,原本程氏以为程启不过是想让他在马腾面前吹耳边风让他对付金家,可是一个月前,他却是让她盗取了衙门的印鉴与公文专用的纸张。”

“程氏一年前便入了马腾的后院。”齐倾道。

金熙点头,“是。”

“也便是说有人一年前便知道你任蓉城城守。”齐倾缓缓道,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燃烧。

金熙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方才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来。”

齐倾起身走出了屋外,迎着寒风站在了廊下。

“齐倾。”金熙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没事的。”

齐倾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有些暗淡的夜空,大年初三,夜空里面除了几点暗淡的星辰之外,什么也没有,许久,齐倾方才缓缓开口:“跟踪程启一事,我们不要管了。”

“褚钰接手了。”金熙道。

齐倾又沉默了半晌,转身:“很晚了,休息吧。”

“我不走!”金熙道,声音有些急。

齐倾看了他一眼,“屋里没有软榻。”

“齐倾——”金熙急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罢了,她生气了总比对他疏离的好!不过第二天,屋子里多了一张长榻。

齐倾的脸有些黑了,便当着他的面将一封信交给了金礼,让他送去给褚钰,同时,当日便启程返回蓉城。

金熙倒是想追,可是事情还没真正的审结,他不能走,马腾也不会放他走,他只能继续孤枕难眠。

这边金熙的日子不好过,那边马腾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宠的跟发妻反目的女人居然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就算这个奸细是要害金熙的,可是想着自己居然宠了这般一个女人一年多,便觉得不寒而栗,更让他颜面无存的是,他之所以到了她的屋子便舍不得离开的原因居然是她用了迷情的香料!那夜夜缠绵居然是药物所致,更让他打脸的是当日那流掉的孩子果真不是发妻下的手而是用多了药物的缘故,有大夫作证!马腾是恨不得将程氏给千刀万剐了,也是在进行之中,只是可惜流程还没走完,程氏便在牢房里暴毙了。

被人下毒毒死的。

这又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牢房虽不能说是守卫森严,可哪里是轻易便能毒死一个犯人的?但毒死了,而且还做的毫无痕迹!

还有便是,苏氏被褚钰带走了,说是回娘家休养。

如今他马腾说是总叛亲离有些严重,但是面子里子都丢了这是肯定的!最难受的便是想找一个出气筒也找不着。

原本金熙是最好的一个的,可惜的是褚钰在离开之前无意中泄露了金家主母跟明昭大长公主关系不错,也便是说他要是找她夫君的麻烦,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身为上峰,却只能好言好语地对待,甚至还得放下脸面央求他不要将这件事给闹到了上面去,金熙虽对程氏的死有些怀疑,怀疑马腾为了平息这件事将人给杀了,不过毕竟没有证据,他又是自己的上峰且这般弯腰,在齐倾不是真的跟明昭关系友好的情况下,也在事情太过于错综复杂之下,便应了他的请求,此事便到这里为止。

等折腾完了顺便把上任手续给办好了终于可以抽身回到蓉城,已经是元宵了,只是他还没感觉到元宵的喜气,便得知了高然儿不见了的消息。

“你怎么瞒着我?”

高翮并未陪着金熙一同与马腾周旋,而是被他派回了蓉城,他出事的消息传开了,一旦传到了蓉城必定会生乱,若他只是金家少爷也便罢,可他还是蓉城的城守,他担心衙门会生乱,便将高翮派了回去。

可他妹妹不见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给他?

“少夫人已经派人在找了。”高翮的气色很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大人忙着正事,高翮不好打扰。”

“成介这般说话便是不将我当朋友了!”金熙气道,“而且高姑娘是因为我的事才出事的,我若是不管还配为人吗?”

“大人并未不管。”高翮苦笑,“荣管事在第一时间便派人出去找了,少夫人得知之后也派了许多人去找,还托了一些江湖中人。”

金熙抿了抿唇,“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然儿定然吉人天相!”

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许是真的吉人天相,又或者元宵这般的团圆佳节,老天爷也不忍看人间离别,便在金熙回来之后没多久,高然儿也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虽然憔悴了一点,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并未遭受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姑娘说她在半道上不小心滑落了山坡,被一农户所救,因为伤了脚一直在农户家养伤,本来是该派人通知荣叔的,可因成介还处于危险中,便将这事给忘了,在脚上养的差不多的时候便继续往湖州府去,不过路上便听说了我们没事了,这才赶回来。”

齐倾看着他,“觉得不妥?”

“是有些。”金熙道,“不过高姑娘应当与程启一事没关系,至于她为了撒谎,想来也有她的道理,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追问。”

“高翮也信了?”齐倾又问。

金熙道:“应当也是有所察觉,只是高姑娘不肯说,他想来也不好追问,不过应当没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高姑娘的样子像是有事隐瞒,但是没有受过不好伤害的痕迹。”

“那便好。”齐倾颔首。

金熙点头,随后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齐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倾……”金熙有些坐立不安。

“今日元宵,高家兄妹因你的事情受惊不小,你该好好安抚。”齐倾仿佛没看到他的不安似得,淡淡道:“高姑娘虽然没事,但毕竟受惊一场,你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另外,你若是还不去见你母亲,她怕是要来拆了我的倾园了。”

金熙苦笑,“好,我去,我去。”

“还有。”齐倾继续道,“萧濯那边你不要再做什么了,便当没那封信就成。”

“嗯。”金熙应道,“齐倾,或许事情未必有我们……”

“去吧。”齐倾不等他说完便道。

金熙看了看她,“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不想跟我说,但是齐倾,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一如这般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

“去吧。”齐倾还是这般应道,却是多了笑意。

……

民间的元宵佳节是热闹隆重的,而宫里的虽然少了几分人气,却也是极为的重视,一如往年一般,元宵的宫宴仍旧是热热闹闹地举行。

明昭大长公主仍旧是宫宴上唯一的主角,便是龙椅上的皇帝也难与其争锋,而今年,这种状况似乎更加的明显,而除了处处跟压了皇帝一头之外,明昭甚至还明里暗里的给皇帝没脸,而这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

即使明昭丝毫没有放权的意思,但是这两年来皇帝毕竟大了,她还是给了他皇帝的尊严,而今夜,在这般特殊的日子里面,却是一反常态,让这热闹的元宵宫宴多了几分的紧张。

梧桐宫仍是那般的庄严巍峨,永远不倒地屹立在皇宫之中,一如她的主子。

即便已经散席一段时间了,可褚随之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不悦,“生气伤身,你不爱惜自己可我心疼!”

明昭有些厌烦地将人推开,光着脚走在铺着厚厚毯子的地下。

褚随之觉得自己老了,竟然有些力不从心了,“明昭,既然这般不满他,不如便……”话没有说下去。

不愿意搭理他的女人转过身,眼底尽是瘆人的寒芒。

褚随之觉得自己不该惯她的脾气,可这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不惯也惯了这般多年了,而且……他惯不惯,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其实你也无需这般生气,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做些让大人不高兴的事情,你舍不得丢了,那便好好教教,总能教好的。”

不过这次这个小皇帝的确让他们刮目相看了,不说他悄无声息地联系上了萧濯,更是连当日那般一件小事都记在了心里!

明昭对那齐氏不一样,他居然也可以看出来了?

“长大了?”明昭却是低喃。

褚随之道:“明昭,他是皇帝,长大了的皇帝,这次他可以利用金熙来试探你,明日亦可以……”

“够了!”明昭冷声道。

褚随之没有继续下去,不过还是道:“不过他居然想到这般法子,想来也是着急了。”金熙的死活根本没有人关系,那齐氏也是,可这般多年来,唯一让明昭反常的便是这对夫妻,也难怪小皇帝会这般,甚至必须暴露了他与萧濯之间的联系,“还有萧濯,你说我这般多年是不是太过温和了?”

“萧濯瞻前顾后、不可兼得却想周全,不足为患!”明昭道,随即转身往外。

褚随之无奈,“明昭,鞋子!”拧着鞋子追了出去,好不容易哄了她穿了鞋子,却是没披披风便要往书楼而去,“我抱你去!我抱你去成了吧?”

他就不该惯她的脾气!

明昭似乎不怎么领情,便是让他抱着进了书楼,却是下地之后便一通乱发脾气,以书做暗器恨不得将后头的男人给砸死似得。

在一起这般多年,褚随之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若只是气皇帝,哪里会这般?“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宰了他!”

“滚远点!”

“说了再滚!”褚随之将人给搂住了,他褚随之捧在手心里惯了宠了这般多年的女人可不是让人这般气的,除了小皇帝之外,谁来他灭谁!“谁?萧濯?还是……那齐氏?”

“你!”明昭用力将人推开,随后又是一阵乱仍乱砸,丝毫没有朝堂上独掌乾坤的大长公主风范,可越砸越是生气。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难道她就不想吗?

可她没有这个福气,她没有这个福气,凭什么她就可以有?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求之不得,她却能拥有?!

“凭什么?”

“明昭……”褚随之有些不安。

明昭停下了手里的肆虐,死死地盯着他,“你爱我吗?”

“爱!”没有犹豫。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好好过日子?她说想要好好过日子,难道我便不想吗?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便要给她?”

褚随之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是却可以确定是跟齐氏有关系,“当初我便该杀了她!”

“那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明昭……”

“我也想好好地过日子!可是褚随之,我不能,更不敢!”明昭一字一顿,威严的眼瞳竟是红了,“我不敢!”

褚随之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却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有时候又不知道她害怕什么,“不会的,有我在,有我在便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我真的想杀了她!”明昭恨道,她的存在便好像是在彰显她的狼狈,可是,杀了便又仿佛抹杀了她存在这个世界的真实,“褚随之,别背叛我,别背叛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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