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璲刚刚回到仪王府,门房小厮就进来通报徐国公府小公子萧子夜来访,赶紧引到花园内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花圃如同迷宫,转过芍药丛迎面扑来梨花蕊,萧子夜衣袂飘飘犹如蝴蝶飞舞,绕开那排凌霄还被牵牛花墙挡了视线,终于在醉倒花香前来到了嘉智馆门口,无奈笑道:“殿下好雅兴啊,坐拥如此广大的迷宫般花园,难怪总是请不动你出来往粗陋的胡姬酒肆逍遥。”
李璲放下手里装样子的书籍,挥手让他落座,有茗烟给萧子夜沏上茶,李璲这才拿腔作势的说:“萧老国公还真是急性子,长途奔波也不歇息几天,新瓷器专营铺的事儿有这么急吗?还至于让子夜兄耽误读书跑一趟。”李璲让茗烟回避了,笑着打趣萧子夜。
“少要装蒜!坐过来好好说话,”萧子夜见屋内已经没了旁人,也就放肆起来,这些日子混得太熟,再不顾什么尊卑了,拉着李璲的衣袖贴上耳边细语:“老爷子说了,专营铺这回要分出几成给别人入股,交换条件让你看着提,他说他相信你知道该提什么条件。”
“老国公太看得起我了吧!”李璲拍掉萧子夜修长的手,不经意的挠头道:“要是老国公拉进来的是那个王忠嗣或者高仙芝,我就同意分股!”
“咦?你还真神了?一猜就中!”萧子夜揉着手背惊道,眼神中更加流光溢彩,朱红的唇一开一合间反倒让李璲也是一惊:“不但有剑南王节度、安西高都护,还有陇右张经略和集贤院张学士呢!”
“什么?张守珪和张说也参与了!”李璲跳起来,围着萧子夜不停的转圈,直到萧子夜头晕的闭上眼,才停下来趴在萧子夜雪白的后脖子上,吹口凉气低语道:“萧兄你这就回去禀告老国公,我的条件就是专营铺中伙计,全部使用征吐蕃后退下来的伤残兵勇的家属,这样也能光明正大的让父皇知道。等入了夜,萧兄再过来回信吧!”
“我真是佩服你的心思,才多大个人怎么如此细腻?这样一来可以说是几位大帅出钱安置伤残将士、替朝廷抚恤有功啊!”萧子夜白净的脸颊因为激动都涨红了起来,攥紧李璲的手,眼睛中近乎有些崇拜的光,认真的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禀明,璲弟就在这花圃中摆好美味酒宴,入夜我就过来陪你畅饮!”
萧子夜刚刚起身整理好衣襟,准备离开,这时候袭人进来,习惯了房中醉人的味道也不在意,规规矩矩的禀告:“殿下,事儿都办妥了,新的制瓷、酿酒工坊可以安排一千人,专营铺子开遍十三个上州城共计需要伙计、杂役、仆妇六百名,淳化县新买下的山林田亩按照殿下的意思都做培植蔬果花卉之用,那就能安置四百庄户。”娓娓道来的同时递上表册。
李璲也懒得看了,直接转到萧子夜手里,信任的说:“让萧老国公看着安排就是。”袭人丫头乐得王爷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跟着退出去,有空儿还要找李白先生探讨诗文呢。
当晚,不提两人前半宿的交杯痛饮、后半宿的抵足而眠,只是那套刚供上来的鸳鸯戏水纹松石绿釉盘、琴箫和鸣人物纹茄皮紫釉杯就不知在两人身下碎了几个,看得袭人和茗烟心疼的不得了!虽说萧子夜偷偷说了妹妹萧子琪的美貌、被刘华妃赏赐玉镯的事儿代表的意思吧,也用不着王爷高兴成这个样子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两人才爬起来,张嘴就是埋怨“怎么不早点儿叫我起床”,气得小丫头不满的撅着嘴嘟囔“也得好意思叫你们才行啊”!但也仅限于嘟囔,早有晴雯打来热水服侍洗漱,稍稍用了点儿点心,萧子夜同乘李璲的豪华碧玉车出了王府,在吴广领二百黄蜂卫护卫下,直奔城外伤兵营而来。
最让李璲不好意思的是,神威凛凛的王忠嗣、鹰视狼顾的高仙芝、儒雅稳重的张守珪都已经早到了,幸好三位大帅穿梭在各处营帐中抚军才免了尴尬。萧嵩看到孙儿能和仪王殿下相处这般好心内甚喜,迎出来拉着李璲道:“这样的大慈悲殿下不肯独专,让那几个武夫感激不已,这不,都忙着挑人呢!”
顺着萧嵩的手指,李璲点点头道:“只可惜咱们的产业规模还不够大,也只能安置一少部分人,真是杯水车薪啊!就恐怕落选的将士心中难免更多怨怼了,那可如何是好?”
“殿下放心,我们严格按照立功大小、伤残轻重、家中困难给与优先照顾!”萧嵩抚须大笑道:“而且也不能说杯水车薪!咱们足足安顿了七千人,为朝廷腾出了大量银钱和职位,剩下的伤兵也就还五六千,各地州府卫率足可以好生安置了!”
李璲一惊道:“哦?昨日禀报明明只有两千户的安置名额,老国公怎么弄出七千来?莫不是算错了!出了差错让将士生怨可不好和父皇交代。”李璲这样说当然不是怀疑萧嵩老糊涂,而是提醒笼络人心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施恩太过,把自己的好名声凌驾到朝廷之上。
“为朝廷解忧,为将士生计,这样的善举众将都不敢落后,忠嗣、仙芝他们都有些产业和庄园,积少成多嘛就又凑出五千名额来,”萧嵩多精明的人啊,立刻就从李璲眼眸中找到了那一丝警惕,边往营里走边解释给他听:“殿下放心,一来禀明朝廷后皇上很是欣赏,二来发放抚恤安排差使时都特意交代是皇上的隆恩,咱们都只是替朝廷分忧领旨而行罢了。”
“呼,那就好!”李璲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又心里有些酸溜溜,虽然消除了些隐患,但博取名声和军心的目标也就打了折扣,真是有得必有失啊。可千万别白忙活……萧嵩看出李璲脸上变幻中的失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几位将帅都对殿下很是欣赏呢!”
早说嘛,这就比什么都值了!李璲脸上重新绽放狡黠的笑容,和萧嵩正好一对儿人精。
伤兵营整体都可以算是个卫生死角!这还是自从有了李璲的酒精消毒法后大大改进了呢!但仍然免不了多年养成的肮脏习惯。李璲想要掏出手帕当防毒面具用,但又觉得不合适,免不了拐着弯子劝说将军们:“伤兵营的死亡率比战场上多是为什么?就是这些肮脏的习惯让伤口难以愈合啊!更要命的是蚊虫能够传播时疫,众位,你们要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将士,请切记本王一句话:不吃饭也要洗澡!”
“殿下不是说笑?”张守珪毕竟老成持重,看着李璲的表情被感染的也认真起来,李璲狠狠的点头道:“没有跳骚就没有伤口溃烂!”
“嘶……”王忠嗣头一个高呼手下将官:“按殿下说的,立刻调配石灰水喷洒营房不许留死角,所有将士每日沐浴洗衣,着定为永例!”一大群校尉朝着四面八方传了下去。
几人随便在各个营帐中转了转,相同的安抚言语不知说了多少遍,李璲嘴皮子都麻木了才作罢。中午的酒席不能摆在中军大帐中,因为皇子不该结交外臣更不能触及军权,所以几人都只带了最信得过的随从,换了便服到曲江池边踏青。
十几匹骏马飞驰,李璲在簇拥中有种飘的感觉,那是因为……王忠嗣身边那个黑头发却蓝眼睛的贴身护卫,一个胡人壮汉好像姓哥舒!给高仙芝牵马坠蹬的冷面仆从,据说形影不离其实算是生死弟兄,被唤作常清!张守珪后面屁颠屁颠的大胖子,梳一头小辫装束据说是他干儿子,历史记载张守珪在幽州时收过一个笑面虎做干儿子,姓安!
只有萧嵩旁边是个矮胖的青衣儒士,李璲倒是见过,就是初遇萧子夜时大笑离去的怪人,此刻能单独陪着兵部尚书恐怕也不是善茬儿……李璲再看看自己身边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广,唉,寒酸啊!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来创造历史的,想必吴广将来也会成为名人说不定呢!
如果有台照相机多好,一定要定格这一刻的永恒!最伟大的时代中呼风唤雨的那些璀璨的星辰啊,此刻都随意而懒散的围坐在青青芳草地上,和李璲相互举杯对饮,这张照片拿回后世值多少钱?够不够供在故宫博物院了?到时候我可以骄傲的站在展台边对游客们说:“睁大你们24K铝合金狗眼好好看看,正中间那个像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