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乡遇故知，这是排名第二的喜事。
然而此时此刻，郭云却一点都喜不出来。
甚至有一个惊恐的念头，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钻了出来。
郭云颤抖地问道：“张……张医生，你为什么在这里？出国进修吗？”
“不是，我来这里发点洋财……嗯……我是说指导一下工作。”
张子凡本能的把同文同种的郭云当成了自己人，不过转念一想，这货可是新鲜的韭菜，连忙改了口。
天可怜见，张子凡的本意确实是想噶洋韭菜，没成想，两次都噶到假洋韭菜。
如果没记错的话，三台手术，郭云的甲状腺癌手术不是最难的，却是收费最贵的。
如何对待外国友人，张子凡觉得自己从米国人身上又学到了一点精髓。
“难道你就是罗伯特医生说的，国际上最好的头颈外科专家吗？”
郭云感觉自己要疯了！
如果没有在S市华阳区和睦街道的社区门诊部里见到过张子凡，他勉强还能接受，自己的主刀大夫是一名中国医生的事实。
但也就是勉强接受而已！
就算是协和、华西、北医大或者魔都九院的专家，郭云也觉得不值啊！
他花了将近二十倍的钱，要找的就是外国专家，是洋大夫，是白人医生！
他从来没有想过，闹了半天，最后给自己手术的，居然是一开始发现自己病情的那个社区医生！
那个他看不上眼，不屑一顾的年轻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该不是自己落入了什么巨大的诈骗圈套之中？
身为律师，郭云自然听说过，有些诈骗团伙会耗费巨资设下庞大的骗局，请君入瓮。
但UCLA这么大个医疗中心，几千个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如果是这样，诈骗自己这几百万，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这时候，刚刚陪伴完女儿的罗伯特医生推门进来。
罗伯特是犹太人，狭义上不算白人。
不过郭云可不这么看，看着他那苍白的皮肤，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连忙上前问道：“罗伯特医生，你说的国际专家难道就是张医生吗？”
爱女手术的成功，让一向不苟言笑的罗伯特医生心情非常愉悦。
他罕见的拍了拍郭云的肩膀，亲切地道：“郭先生，毋庸置疑，你的这位同胞，在我心中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头颈外科医生。
是的，最了不起，不仅仅是在理论创新方面，还有手术技巧方面，都是首屈一指！
好了，你无需激动，让我们赶紧合影，然后开始手术吧！”
……
随着“咔嚓”声响起，一张日后成为浩然医院国际交流中心网站封页的经典照片诞生了。
照片中，有黄种人，有白人，有黑人，有半黑半白的人，还有黄皮白心的人，可以说是多种族的大杂烩。
其中，张子凡被石晓雅和袁强簇拥在中间，笑得非常灿烂。
袁强略显拘谨，石晓雅一脸骄傲。
他们两人的两侧，是罗伯特和麻醉师亨利佛。
一般来说，高傲的罗伯特医生是不会让出C位的，但是张子凡完美治疗了他的女儿，并且用高超的手术技艺，已经将他蛰伏。
罗伯特医生露出标准的美式微笑，微微侧倾身子，以示谦卑，不过那八颗闪亮的大白牙略微抢镜。
照片两侧的最边缘，分别是崔娃和他的母亲，还有郭云夫妇。
崔娃的母亲是一个标准的黑人大妈，身材自不必说，她的右侧脸颊由于腮腺混合瘤的关系，也显得略有膨大。
崔娃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露出了一个腼腆而逗逼的笑容。
至于郭云这边，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郭云的老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两人现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在照相机的闪光灯下，只能留下了两副半哭半笑的二皮脸。
……
事实证明，郭云花的几百万元还是很有价值的，而且很快他又要多花几十万。
手术由张子凡与罗伯特医生协作完成。
罗伯特完成腺体手术部分，张子凡完成淋巴结清扫部分。
不过在手术开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罗伯特医生原本打算给郭云进行甲状腺全摘除手术，不过张子凡观察了腺体上的癌巢，认为可以保留部分腺体，以维持术后生活质量。
两次精准的术中切片彻底说服了罗伯特医生。
接着便是一场精确无比的手术演示。
甚至到了手术中段，罗伯特就从原本的协作者，沦为了医疗助手，而且还是二助。
毕竟一助是袁强的工作，在如何配合张主任手术方面，袁强比罗伯特强得多。
仅仅用了五十分钟，这台手术就差不多完成了。
罗伯特让他的私人助手，帮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一边缝合着皮肤，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张子凡展示：“Dr.张，你看我这样缝合可以吗？”
他实在是被张子凡的缝合技巧打击到了，担心自己的技术拿不出手。
张子凡摇了摇头，拿起皮钉器递给了他，道：“Dr.罗伯特，用这个，这个好使！”
所谓皮钉，就是使用金属钉像订书器一样，将皮肤钉合起来。
它的优点是高效、快捷、不容易起线结反应。
缺点就是无法做美容缝合，容易出现预后凹凸不平的状况。
罗伯特医生如释重负，迅速用皮钉处理完了所有切口。
老实说，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干这些打杂的活了，手法确实有点生疏。
手术完美收官，罗伯特对张子凡说道：“Dr.张，由于你改进了手术方案，增加了手术的复杂性，也提高了患者的预后生活质量。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增加手术的费用，当然，这部分费用主要将会支付给你！”
“手术台上不经患者同意，也能加价的吗？”
张子凡有点愣神，这不是某田系医生惯用的套路吗？
人家某田系医生好歹还是手术进行到一半，强迫病人签字，至少是知情来着……
在国内，正轨医院的话，一般是追加手术，比如开腹探查时发现了预料之外的囊肿什么的，经患者家属同意，一并摘除，才能增加收费。
像这种略微改变了手术方案之类的事情，一般不会不再多收钱的，否则很容易引起医疗纠纷。
罗伯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在治疗中当然会遇到各种突发事件，增加治疗费是很正常的，这些都已经包含在术前告知中。
实际上，我从来不在术前与患者谈钱的事情，都是术后寄出账单的。”
“哎，好吧，我尊重你们米国的传统。”
张子凡叹了口气，“不过看在这个病人是我同胞的份上，你给他打个99折吧，人家来美利坚求医也不容易呀！”
这一刻，张子凡觉得自己实在太仁慈和博爱了，身上一定闪烁着圣洁的圣人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