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大喘气差点儿让我闪了腰!”风尘揶揄一句,拿杨志开玩笑,说:“你这要去高级一点儿的酒店,还不闹出乱子了?啪的一瓶八二年的雪碧,人服务员一问,先生,开不开。你来一个开,啪的一下盖子起开了,诚惠八千八百八十八,你才捯饬韵一口气,开、开、开什么玩笑?你信不信服务员能把雪碧砸你脸上?”
“嘿嘿”一笑,杨志笑的在眼角外,夹出了三道深深的鱼尾纹,一左一右,倒是显得对称,以颇是自得的口吻说:“放心,老杨我这浑身上下,哪儿的皮都薄,就是脸皮够厚……走、走,一起坐会儿。”
“去哪儿?”风尘问了一句。
杨志道:“你不饿,我还没吃饭呢。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一下了火车,开着车就一路颠回来了。”说着,便朝食堂走,又问风尘:“你们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风尘道:“有红烧肉、青椒炒肉,还有一个酸溜土豆丝,一个烧茄子。饭是米饭。你这会儿过去,也只能是给你现做了。”
杨志道:“老王的红烧肉可是一绝!”
风、杨二人几句话的工夫,便进了食堂。食堂里老王正和自己手下的四个炊事员洗涮,从厨房、餐厅之间的隔断窗口看见了二人,便颇是惊讶,“老杨你回来了?刚到的?”问了一句,就忙让一个炊事员去淘米、洗菜,自己则是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道:“怎么样,这次?”
杨志“哎”了一声,说道:“我老杨啊,这次算是栽了。以前下部队去,那人们可都是恨得牙痒痒……”
老王道:“行了,还不知道你?要真不顺,你早就骂娘了,还假模假式的跟我这儿演。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说完,就回了厨房,杨志低声道:“这老王,一点儿也不配合。”寻了位置坐下来,便和风尘说:“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经验借鉴,就能拿出一份可行的大纲来,你是这个!”杨志送给了风尘一个大拇指。风尘“嗯”一声,说道:“是挺不容易的,你和老李的意思,我也明白!”
李铁、杨志二人让他制定一个训练计划,却不给他以前的训练计划作为参考,其目的无非就是要他不受陈规所制,能够天马行空,提出一些创造性的东西。要是和以往的计划大同小异,不用风尘,二人删删改改,也能弄出来:
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们要的,是一份全新的训练计划,要不同以往,不守陈规。以我为主导,任我发挥,也正是希望我可以将自身的优势,传达给士兵,将之变成一种系统性的,简便易行的东西。所以,我就琢磨着怎么弄,就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从我们身体的运动、结构出发,然后简化、简化、再简化,系统、系统再系统……事实证明,这事儿不好做。你们走了这么多天,我也就弄出这么点儿。”
风尘轻轻的,用食指敲击了一下文件夹的封皮,发出两声轻轻的“嘟”“嘟”声,他的手上带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使得敲击的声音略是发闷。
杨志道:“先有一个框架,到时候来训的时候,一边训练一边改就行了。”宽慰了风尘一句,又告诉风尘,“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一开始要搞特种部队,大家也都不知道怎么搞,训练大纲都是临时凑的。也是一点儿一点儿的练,一点儿一点儿的改,慢慢才有了完整的大纲,相比你这个,我们那会儿差远了。”
说了一阵子,老王就给端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杨志便不客气,左右开弓犹风卷残云一般,须臾功夫就吃了一个杯盘狼藉。
话也不说了,就甩开了腮帮子吃,一阵稀里哗啦之后,便干掉了桌子上所有能见的可食用的东西。
“喝口水……”老王又给他端来一碗热水,也在旁边坐下来。杨志打了一个饱嗝儿,拖长了声音:“舒服——”
“这一路可给人饿坏了……”
又与风尘、老王侃了一阵,便觉着困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怎么着也老了,当年一连的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觉着这么困……”说着话就起来,出了食堂。风尘便和老王打一声招呼,也一起出去了。杨志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风尘便在训练场上继续琢磨、完善大纲,一下午的时间便在不经意间流逝。西边的天空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云伴着冰冷,犹如一抹静止的色彩,却又瞬息万变。
橘红色的光芒落在人的身上,渲染的迷彩都多了几分橘红色的明艳,风尘结束了自己一天的繁忙,便快步的回宿舍,放好了文件夹,才去食堂。
这时的火烧云还未褪尽。
东边的天空却已经夜了,那一抹深邃的蓝色当中,星子点点,将天空分成了东西两片,一片还烧着即将散去的火烧云,一片已经是黑夜。这一幕只是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当风尘进了食堂,坐下来,那最后的一抹光彩便褪去了。等到吃过了晚饭之后,天空便只剩下一种颜色:深邃而凝重的一抹深蓝。风尘便随意的在训练场上散步,走到平衡的木桥时,便很随意的走上去,伫立于桥头,一动不动!
他抬头,望着天空……天空显得极其干净,少了城市中灯火的渲染,天空中一颗一颗的星辰也分外明亮。
他注视了天空许久,手轻轻的在怀里含沙的脊背上抚摸。含沙的脊背就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一收一放,轻柔而滑顺。山里的天气比城里冷,所以含沙也更喜欢呆在风尘的怀里,而不是肩头。风尘道:“每天看这夜晚的天空,但每天都感觉是新鲜的……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战栗……”
含沙的阴神出现在风尘的身边,和他肩并着肩,也一同看着夜空,说:“是呢,星空总令人敬畏,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或许,我们今天可以不务正业一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一晚上的星空……”
夜。
宁静如水。
风尘便在黑夜中坐下来,身边伴着风尘,心中安宁的便像是夜空。不觉之间,便已是夜深,“回吧。”风尘和含沙说了一句,便往回走。含沙的阴神抓着风尘的手,便那么依偎着,一起回了宿舍,然后便和风尘一起去洗澡,再回来睡觉——风尘是照例静了一番的。静过之后,便小心的不去触碰含沙,胳膊挨着含沙躺下来,小心的盖了被子。然后才是闭目睡去,一夜无梦。
眼睛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断开的思维重新连续、清晰,似乎丢掉了一些冗余,变得轻快。
他看了一眼含沙,含沙蜷着身体,躲在他的臂弯里,正睡得香甜。也是便也就不动,一直等着含沙醒了,这才是起床。快速将作训服穿好,洗漱,完后便将黑色的皮手套戴上,抱了含沙出宿舍。
在训练场的空地上,他开始轻盈的动作,一十八个动作舒展而自然,有一种飘渺的、遗世独立之感。其中绵密、顽强的生命在萌发、萌动,一清一浊,一上一下的两道流分别自头顶百汇,足下涌泉而入,涤荡身体。
清气如甘霖。
浊气似热汤。
二者交汇,有气巡行于十二正经之中,周而往复,绵延不绝。一次动作之后,气竟自行一周而不散,再复趋行大半,才散去。但那气,却在一次又一次的锻炼,运作之间,变得气势更盛,越发茁壮。于是终究有一日,便可循环往复,无始无终……风尘练习一遍十八作,便默一阵,然后又作,又默。直至于结束,才会和含沙讨论一番心得体会,见一见数据。含沙说:“以后的十八作总结,便可以早上做了。”风尘点头,说道:“走、踢等,也可以早上。做大纲的时候,做这个,并不冲突!”
含沙眸中透着一些水气,阴神盈盈,说道:“于是晚上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看星星,看月亮……”
风尘“呔”的一声,学那孙猴子的语调,说:“尔那妖怪,休要魅惑于俺。且吃老孙一棒!”
说话,还特意挺了挺腰。
含沙送他一个白眼,便不搭理他。风尘闹了一个没趣,干笑一声,就开始走、踢,在训练场中随意而动。一步走出,或就上了平衡木的架子,一脚踢出,中途竟然变成了走,一种莫测的、无常的变化,就从他的双腿之间生出。正练的性起,杨志便也起来锻炼,一路跑步过来,就问风尘:“你这练的是什么?”
“走,踢。”风尘简单介绍,“就是将走、跑和踢结合在一起,是我自己琢磨的一个小玩意儿……”
风尘只是认为这算是一个“小玩意儿”,但杨志却并不这么认为,杨志眼光老辣,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价值——
“这个没在大纲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