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包、饺、卷的,一样吃一个,张天野就被小吃撑得肚圆……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看坐在对面的风尘——平坦的小腹毫无凸起,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阵羡慕、极度之后,张天野便要了一壶茶上来,一人倒了一杯,便是小口的嘬、抿,休息肚子,边道:“哎呀呀,这肚子算是装不下了,一会儿要是再遇见好吃的可咋整?”
“走两步,消化消化。等逛完了玄妙观,估摸着你肚子就空出来了……”风尘笑说了一句。
“你说,玄妙观里有高人没?”
“大概有吧……谁知道呢!”风尘随口应了一句。
恰是中年的女人过来,弯腰拿桌下的塑料垃圾篓,听二人说玄妙观,就提了一嘴:“观里哪还有高人啊,都改的旅游了,收门票的!”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原先是有厉害的高人的,听说因为没证,不能在里面住,就自己找房子了……你说现在啥都要考证,道士、和尚还要文凭……”
风尘、张天野听她说的有趣,忍俊不禁。张天野说道:“对,现在连那什么都搞歧视,大街上扫个地都要大专文凭……”
风尘笑说:“那是度牒,古时候也有的。”
“这个样子啊……”
收拾完垃圾篓,塞回去后,中年女人就走了。
风尘、张天野也不多坐,只是又做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便离开了小点,继续朝着玄妙观过去。玄妙观、寒山寺——这是苏州最、最出名的两个文化名胜,一道一佛,拥有着丰厚的历史底蕴,是以也分外的让人期待:但真当二人去后,心中的那种期待便荡然无存了——道观就在楼宇的包围之中,虽然已经过了十一假期的高峰,但来此的游客依旧不少,算不上人山人海,却也没了那种清净!
各种的兜售平安符、各种纪念品,小吃,还有练摊批命的,将这一片清净之地弄得烟火气息十足。
观内也有职业道士的表演,各种法式、科仪等等,和其他的旅游区的道观没有什么两样。至于高人,一直到从观内出来,风尘都一点儿感触都没有:若有真人,同为真人,自有所应,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不可言喻的“直觉”,是会相互吸引的——就像是他成就了真人,含沙找到他;六觉一来,他心生直觉一样……
没有,那就是没有!
事实上,当一个原本用于修行,本应安静的道观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之后,哪一个真人又乐意呆在这种地方呢?便是有,也都走了,重新寻找一个修行之地……离开了玄妙观,张天野憋出了一句:“我感觉就是有真人,那些真人也不如你!”
风尘无语,道:“你哪儿来的这种感慨?”
张天野道:“这不明显吗?他们怕人间的烟火气,所以躲的远远的,你不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的那一颗心,比他们的更干净……对他们而言,是很有诱惑力,容易让自己道心失守的东西,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屁!是吧?所以,你比他们厉害,就这一点就厉害太多、太多了……”张天野顿了一下,很认真的说:“所以,哥们儿认真的,是真的想跟你学一学,真没开玩笑!”
风尘停步,看着张天野的眼睛,说道:“其实说难也不难,说简单,是真不简单。它的难,不在于道理多难,而是没几个人能照着做……”
张天野道:“听着呢!”
风尘道:“所谓真人,你放下了,再拿起来,就是真人。放下,很难,很多人都放不下,所以你可以看到古时候那些道家圣贤,譬如说是张伯端吧,他接触修道,已经是人到中年,当时他是被贬谪的,正是人生失意的时候……失去的东西,最容易放下,他放下了,然后成了赫赫有名的张紫阳,其金丹之道,又谁人不知?你能放下,或者说,你什么时候能够从心里,真真正正的放下……”风尘顿住了声音,骤然以雷音作底,低声道:“虚其心,实其腹。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放下,放下后天认识的一切,归于婴儿一般,如人之初生,以婴儿初生之性,认识世界,认识自然,明悟自我,重走认知之路——这就是先天之人的婴儿境界!但这个婴儿要养,要守,不然就会重新便成‘成人’。”
一言一音,低至于细微,雷音大化而入心。风尘极好的控制了声音,使之细微的,只有对面的风尘,以及肩头的含沙听的清晰,再远一些的,都听不到了。
张天野只觉思维一下空白,似有惊雷潜出,使他一下愣住,风尘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也让他真的明白,什么是修行,什么又是真人——就如风尘说的一样,说难不难,但最难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放下……
张天野深吸一口气,久久回神,感叹道:“这法……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听着简单,做起来却太难了……语言是苍白的,行动是有力的,但再有力的行动,却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放下,自然要一点一点的放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六祖慧能那样的一朝顿悟毕竟少有……放下,清净,配合天时,还是可以的!”想着今早所思、所悟,风尘便以此借鉴,借天时以助人和,教于张天野:“你每日一早,乘着太阳没出来的时候就要起来,然后面东盘坐,念呼、吸以应气,借阴阳交泰时,那一缕紫气让自己静下来……一开始肯定困难一些多一些时日,就会有效果。放下也就更容易,相辅相成,应该是可以的!”
张天野道:“什么叫应该?”
风尘道:“应该,就是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这个主要看你自己!你看练体育的那么多,刘翔就一个,刘易斯也就一个……”
“好吧,可那什么紫气也太玄乎了,你给我讲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却是理科僧的秉性作祟,容不得“紫气”这种不能理解的存在。听的张天野这么问,风尘倒是笑了,言说道:“紫气啊……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个名词,它所指的,就是阴阳交泰的时候的那一个瞬间——因为那时候,你会看到一抹紫色,所以就叫紫气了!”
这解释……好吧,绝对是能把道士气死的一个解释。
但……对张天野而言,却很明白!
这就是一个时机!
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了。
张天野翻了一个白眼,对风尘很无语:“您老人家直接告诉我,就是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间不就完了,还紫气。”
风尘笑,说道:“这样不是显得有逼格嘛……而且和传统接轨,等以后你触类旁通,要观看一些典籍的时候,也不会一脸懵逼的抓瞎!”
张天野怒了,大声道:“我至于那么不学无术吗?”
“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斩赤龙,降白虎?”
张天野:“……”
这他哪儿知道去?
风尘一转身,抬腿就走,留给张天野一个潇洒的背影。张天野追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你说斩赤龙,降白虎是怎么回事?”风尘“哼哼”一声,也不作答,只说:“你不是知道吗?我至于那么不学无术么?”风尘学着张天野的声音,很是戏谑。张天野比划了一个中指,送给风尘四个字:
“小人得志!”
但“斩赤龙”究竟是怎么斩的,“降白虎”又是怎么降的,这其中蕴含了怎样的奥秘,却着实是在张天野的心里犹如养了一窝耗子一样,痒痒的不行。走出了一里多地,张天野憋不住了:“哥,你是我亲哥,你就告诉我吧!今天中午饭我请,咱们太湖船上一边湖光山色一边山猛海鲜……怎么样?”
风尘乐道:“行啊,先兑现,后告诉你。”一脸的“我不放心你的人品”的表情,让张天野憋的相当难受。
“你看这天气也热,咱们要不坐车过去?”张天野很狗腿的指着远处一亮三轮电瓶车改出来的敞篷带了遮阳的载客车——这种车在夏天的时候坐着可要比什么出租车舒服多了。张天野一招手,将车叫了过来,说明了地点,谈好价格,二人就上了车。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干瘦的、皮肤被晒的黝黑,却极为精神的老头儿,一双眼睛贼亮。上了车,老汉一边在辅路上不快不慢的开,一边和二人说话,问二人:“是刚从玄妙观出来的?”二人点头,说是才从里面出来,这就要去太湖。
老汉说话慢条斯理,给二人讲,现在玄妙观除了古建筑之外,就没什么看头了。倒是寒山寺因为在山上,游客上去不便,反倒是好了很多。
这老汉却是谈吐不凡,许多典故也信手拈来,也不知是为了生意特意学过的,还是本身就有丰富的学识。
一路聊着,至于太湖,也不觉着过了多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