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天假装低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文件,又伸手摸了一把鼻梁,足足过了五秒钟才抬头看向朱红红似笑非笑道:
“怎么?朱董事长也对咱们乡里的养殖场感兴趣?你一个如此的漂亮女人,不会整天想和那些鸡啊什么的打交道吧?那可是粗人做的活。”
朱红红应声回答:“黄书记,我这个人和别人还真的不一样,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却愿意,我看好的项目或者说东西不管如何不如大雅之堂,我都会用心去做,那样才能一个商人,今儿就是为了这事来的,还请黄书记多帮忙了。”
黄一天脸上露出为难神情,奶奶的,这是什么事,为什么看好这边,他两眼看向朱红红,见美女也正直勾勾眼神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笑了一下说:
“朱董事长的要求对我们乡里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我这个党委书记可不敢擅自专权拍板,要不等等吧,找时间乡里领导班子开会的时候讨论一下听听其他领导对这事的想法再说?毕竟你承包了,那么老百姓的利益就很难保证!”
黄一天心里有数,机关办事最怕一个“拖”字,只要这事主要领导没放在心上,拖来拖去的结果大半是要黄。
朱红红显然脑子也不笨,她摆出一副“老娘心里什么不知道”的嘴脸冲黄一天说:“黄书记,我看这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哪还需要乡领导班子研究这么慎重?你要是实在为难,我请我叔叔亲自给你打电话招呼一声?”
“你叔叔?”黄一天纳闷眼神看向她。
朱红红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得意,她故意压低声音对黄一天说:“黄书记,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我叔叔叫朱爱江,刚刚调到普水县当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
明白了!
黄一天此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朱董事长旁若无人进了自己办公室?为什么她一个生意人这么大胆子,跟自己没聊多大会就相当强势提出要承包乡里的养殖场?
原来猫腻在这!
县长的侄女又怎样?难不成趁着朱爱江到普水县当县长一大家子准备跟着鸡犬升天,打着朱县长的旗号横征暴敛大发横财?
或许普水县别的单位部门领导见了这位县长侄女会高看一眼,在黄一天面前,她朱红红这个县长侄女的身份只有减分绝不会加分。他私底下提防朱爱江暗算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侄女合作做交易?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黄一天脑子里很快转过圈来,他冲朱红红严肃表态:“朱董事长,我们乡里建设养殖场的目的是为了给老百姓增收,从来没想过要承包给外人,我看您还是打消这不合实际的念头吧。”
朱红红当场懵了!
她可是县长的亲侄女?自从叔叔朱爱江调到普水县当上县长,她紧随其后来到普水县做生意,不管是到了普水县哪个部门一把手领导面前,只要报出叔叔的名号,哪个领导不对自己高看一眼?她做梦也没想到,之前她和黄一天还谈的相当融洽,等她刚把叔叔的名号报出来,这家伙居然立马对自己冷了脸?
why?
朱红红不甘心,难道自己不漂亮,还是?她走到黄一天正面重新坐下来,蹙眉看向对面年轻的乡党委书记,像是上级对下级质问口气:“黄书记您什么意思啊?这点小事情您不会是连我叔叔的面子都不给吧?”
黄一天见朱红红发急,心里不禁冷笑,“你叔叔的面子在老子面前算个屁呀?当初要不是老子一时失察,他能这么侥幸坐上县长位置?以后还不知道要给老子填多少麻烦,你是朱爱江的侄女,老子也是一样,处处防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些话自己心里发泄一通也就算了,摆在桌面上说起来也不那么光彩,当初自己还不是想要利用朱爱江的力量阻挠张二江当县长?
有得必有失啊!
黄一天从心底里不想跟这位县长侄女过多纠缠,哪怕再漂亮,老子也不想上去运动运动,没有什么顾忌的,他冲朱红红再次明确表态:“朱董事长,养殖场的问题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事情的话请自便吧。”
黄一天居然敢对自己下逐客令?
这让朱红红顿觉自己这个县长侄女颜面扫地,到底是年轻姑娘心浮气躁憋不住心思,当即冲着黄一天狠狠挖了一眼,气的一跺脚转身出了书记办公室。朱红红心里那个气呀!眼珠子快要冒出火来,她从黄一天办公室出来后,一阵风似的坐车直奔县委大院,二话不说上楼推门进了叔叔朱爱江的县长办公室。
朱爱江正在办公室里听几个马屁精下属汇报工作呢,突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脸色一冷,正要张口责怪哪个下属不懂规矩,瞧见自己侄女满脸怒气站在门口说话口气顿时弱了不少,冲她责怪道:“你怎么回事?进来也不敲门?”
正坐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官员突然看见一个青春美貌的姑娘冲进来,朱县长对她的态度还挺暧昧,一个个不自觉面面相觑对了个眼色,心里莫不疑惑,“这姑娘谁呀?难道是朱县长的......”
正常人大脑里第一反应肯定是把朱红红当成朱爱江的那什么人了,就用“红颜知己”来表述吧,朱爱江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冲下属解释道:“这是我亲侄女,从小被他爸妈给惯坏了。”
几个下属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看向朱红红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敬畏,有眼力劲的下属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冲领导告辞。
朱爱江看出侄女气呼呼进门必定有事,冲着几人挥挥手让他们走了,等到县长办公室里只剩下叔侄俩的时候,朱爱江看向侄女的眼神犀利起来,他冲着朱红红劈头盖脸一阵教训:“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做事情不能冲动,要在脑子里多转几个圈再做决定,可你看看今天这副表现,谁得罪你了就把你气成这样?居然连敲门都不会了?”
“幸亏今天是几个下属在我办公室汇报工作,万一今天办公室里坐着领导呢?万一是县委张书记坐在这,你也这么不管不顾推门进来?”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像个孩子脾气,一丁点不对路子就耍脾气摆脸色,你倒是跟我说说,今天又怎么了?”
在朱爱江眼里,侄女朱红红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哥哥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买什么,长大后依旧是一副大小姐脾气,那真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受。朱红红见叔叔发火心里愈加委屈,当着叔叔的面抽抽噎噎把今天上午在胡集乡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跟叔叔说了一遍。
朱红红拉着朱爱江的胳膊撒娇道:“二叔,那个黄一天太过分了!我看他这哪是故意给我脸色看?他分明就是在挑战您这个县长的权威,你可一定要帮我出这口心里的恶气。”
朱爱江听了侄女一番话后不觉有些头疼,按理说,黄一天算是对他有恩,当初若不是黄一天有意无意提醒,他也不会那么顺利扳倒竞争对手张二江当上普水县长。另外,他之前在市里当招商局长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闻这位“官场奇才”的鼎鼎大名,尤其是他背地里跟普安市范副市长两口子交情深厚一说更是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一个小小的乡干部,居然能跟市里的领导扯上关联?要说他没有半点背景关系恐怕不可能,最让朱爱江郁闷的是,他私下调查了半天还发现黄一天的关系网发现省委组织部某位领导对他颇为赞赏,省委组织部现任办公室卢主任跟他私交匪浅。
综合以上两方面考虑,朱爱江对黄一天的态度是先静观其变,准备日后找到合适的契机再下手不迟,反正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女朱红红居然招呼不打一声跑到胡集乡跟黄一天为了养殖场收购一事杠上了,这就相当于把他瞬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虽说朱红红个性有些霸道不讲理,但是有句话她却说对了,黄一天敢不给她面子,相当于向所有人表示,他没把自己这个县长放在眼里。
那肯定不行!
朱爱江劝侄女:“红红,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你想收购胡集乡养殖场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你千万不能心急,任何事情如果操之过急就很容易被人抓住不利的东西,慢慢的来,效果是一样的,明白吗?”
“凭什么呀?”朱红红不解问道,“二叔,您现在不是普水县长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黄一天不过是胡集乡党委书记,他要是不听话您就把他给撤了,换一个听话的书记把养殖场帮我弄到手不就行了?”
见侄女把官场上最为重要的人事变动说的如此简单,朱爱江不觉好笑,他冲侄女摇头道:“红红,二叔虽说是县长,可也要注意群众影响是不是?他黄一天一没违法二没违纪,人家好端端在胡集乡当书记,凭什么就把他给撤了呀?”
“他都这样对我?还需要什么理由呀?”朱红红当着叔叔的面耍起了孩子脾气,“二叔二叔,你就帮帮我嘛,只要那个黄一天不在胡集乡当书记,我肯定能把养殖场项目弄到手。”
面对侄女的纠缠,朱爱江心里下的却是另一盘大棋,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对黄一天下狠手,只是眼下明显火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