犽伯缓缓转过身来,眸色一滞,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是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看穿。
“全…全买了?一共三十多名武奴,粗略一算,起码得五千两银子,这……”
虎哥最先咋呼,嘴巴都合不拢了,呆呆地看着我。
此时,秦山睁开了眸子,问道,“苏少,我们这次来的匆忙,五千两的话,要不要我去想办法?”
我心头一暖,摇了摇头,给了秦山一个眼色,秦山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再度闭目休憩了起来。
“哈哈,果真是不要脸,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五千两银子,连头妖兽都用不起的人,一个臭武奴出身的人,也敢妄言买下这么多名武奴,真是不要脸到极致!”
邓勉这话一落,犽伯的脸色更加难看,竟是直接朝虎哥等狱吏开口。
“李虎,送客!再不知好歹,将他们轰出去!”
虎哥发呆的神色这才散去,走到我身边抱拳冷喝一声,“请!”
手指微微一动,黑色戒指浮现光华,储物空间瞬间打开。
五十颗上品武晶石已经齐整摆在地面,亮灿灿的,银光闪闪的,亮瞎了虎哥的眼……
秦山的眸子微微一动,瞥了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犽伯神情一僵,干咳了几声,目光死死盯着这堆武晶石,一时之间,抬眼看了看我,嘴唇一动,随即又闭上,没有及时出声。
反倒虎哥等狱吏的反应有点生动精彩,这几人连连咋呼,已经围到武晶石跟前,叽叽喳喳讨论着,甚至还有人取了几颗,一番摆弄,擦拭呵气等,啧啧个不停。
“虎哥,是真货,还是上品武晶石,这可是大炎乃至神域的通货啊,跟黄金一样值钱。”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没错,刚好是五十颗,价值五千两银子,分毫不差!大手趣÷阁,大买卖啊。”
“这下我们的酒钱可是足足的了,哈哈,虎哥…不对,犽伯,恭喜,恭喜啊。”
几名狱吏骚动叫唤着,像是过节似的,甚至已经有人掏出铜制钥匙,朝囚笼走去,看情况是要去打开牢门。
“这个价格,还满意吗?”我直视犽伯的眼睛,淡淡问道。
“满意满意,犽总管,我这就带兄弟们找箱子装着去。”虎哥两眼放光,有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代替犽伯回答了一声,龇着牙,笑开了花。
犽伯还未吱声,牢门已经打开,很快,一群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武奴被狱吏推推搡搡,带了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来历,但这群武奴,其中有几人,你即便是出了价格,也不能带走。”
犽伯的话,听着已经是有松开的迹象,我松了口气,若是这样最好,反正我买来这些武奴,也只不过是为了放人。
“这个无关紧要,你奴隶场有自己的规矩,我管不着,银子我已经付了,好了,要是犽伯你现在有空,可否带我去一趟?”
我问道。
“好!”犽伯应了一声,随后让乐滋滋的虎哥等狱吏将五十颗武晶石装好,这才朝那群武奴走去。
尔后,他挑出几人,这么看来,这几名武奴,便是他所谓的非卖品了。
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致,莫非这几人早有人预定不成。
微微这么一打量,我却是发现这几人,虽然乱发耷拉,遮住了大半面目,且神情呆滞,但却是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心头一震,我走过去,仔细了看了几眼。
脑子轰然一响,瞬间的功夫,我脑子一片空白,心脏猛地抽搐了起来。
回神之后,我疯一般地握着其中一人的手,拼命地压制内心的咆哮和无尽怒火。
“玉燃,你还记得我吗?”
没有回应,只有那畏畏缩缩的眼神,还有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迷茫神情。
我几乎觉得自己的牙关都要被咬碎,心脏都快要爆裂了。
愤怒几乎已经吞噬了我的理智,这一刻我只想挥剑杀人,杀该杀之人。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
玉燃此前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怎么会变成了傻蛮子,连我都认不出来,且看神色,似乎精神已经不大好。
松开手,我再看旁边几人,云凌天!
那个长发不羁的青年,那个唤我为狂人的青年,那个我颇为欣赏的云家天才,此刻一脸木然,傻笑着,一脸木然望着前方,可眼前所站之人,明明是我……
一共三人,皆是被犽伯挑选出来,除了玉燃和云凌天之外,还有一个女子,正是小师妹。
“你…你是苏云?你要来杀我们?”
小师妹形色憔悴,灰头土脸的,早已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好在神智并未不清,只是那惊惧的眼神,竟是让我生出一丝怜悯。
我看向犽伯,杀意已经泛滥,此时我内心已经决意,等我问出我想知道的答案,此人,我必杀!
“苏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另一侧的武奴人群里,有人喊了我一声,声音发颤,已经是有哭腔,听得出来在拼命克制。
我头皮一发麻,这道声音如此熟悉,我在云家最困难的时期,若不是此人,我有可能也熬不到现在这一步了。
“媛姨?!”
我走过去,一眼便认出了她,没有多余的话,我一把拥抱住她。
泪滴扑簌簌落下,我的肩头早已是被浸湿,此时多少言语安慰都是徒劳的,只有这一抱,才多少能缓解这个女人的委屈、痛苦、煎熬甚至是绝望……
良久,我松开她,扫了这些武奴一眼,心像是掉到了冰窟,因为我没有看到大牛。
“媛姨,大牛呢?”我咬着牙,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生怕自己一个松懈,热泪会淌下来。
哇的一声,本已是抽泣不已的媛姨,这一声大哭,让我肝肠寸断。
我仰天咆哮了一声,这一声,饱含着无尽的绝望,还有那焚天之怒。
我松开手,薄剑已经在手,真准备大开杀戒,此时媛姨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无意中拦住了我的行动。
“大牛在里头……呜呜……”
“什么?!”我顾不得眼前的媛姨已经是虚弱不堪,猛摇了她几下,这才罢休。
顾不得道歉,我朝囚牢里狂奔而去……
废人!
真正的废人!
最深处的一个阴暗囚牢里,一个人跟烂泥一般瘫在干草堆上,目光无神,所看的方向,是那个小小的窗户,阳光并没有投射进来,只能看到一小块的天空……
我站在囚牢跟前,手中的薄剑早已是不知不觉脱手落下。
从囚牢前走到他的跟前,不过几步之遥,却是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扑通一声,我已经跪下,双手颤抖地捧起他那骨瘦如柴的双手,手筋已经被挑断,脚筋也是,身上印着无数道凝干血迹的鞭痕,褴褛的衣服之下,木棍击打的青紫痕触目惊心……
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任由如何开口,却已经递不过来一个我熟悉的眼神……
“兄弟,苏云来晚了!”
我咆哮着,怒吼着,热泪早已盈眶……
他似乎有所反应,神情微微一动,可目光仍旧是看着那个小窗口,也许从哪里,他可以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想象着蓝天白云,想象着美好的一切……
我深深地低下头,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仿佛无数只针扎穿心窝,痛,却又不仅仅是简单的同,我只是喃喃地念叨着,嘴角品尝着泪水的苦咸,这一刻,心头巨大的悲痛,让我的脑子微微有些迟钝了起来。
“兄弟,苏云来晚了!兄弟,我本不该坚持,早该让你离开滨城!是我苏云愧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