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往海滨市看守所的方向。
停下车后,韩诚没有带梁美进入看守所,而是走上了看守所附近一座高楼的天台。
“你不是说去看刘东启吗?”梁美搞不懂韩诚的举动。
“还没判刑之前看不到他,现在只有律师能见他。”
“你骗我!”梁美的两条眉毛竖起,她极为愤怒。
“我是语文老师,我说去看刘东启,刘东启其实是一个形容词,待会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你先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天台边缘,能够看到远处看守所的轮廓。
远远看去,看守所像是一座学校,然而,那座学校被电网环绕一点也不漂亮,而且还十分吓人。
韩诚把一台望远镜递给梁美,“你用这个看吧,你喜欢的人就在那里面。”
梁美赶紧举起望远镜朝看守所看去,楼宇里面的情况她看不到,她只能看到操场上有着一群剃光了脑袋,而且穿着橙色囚服的人在劳动。
她一个个人看过去,压根就找不到刘东启,梁美气得快要暴走了!
“很快,刘东启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你看到了他们,等于是看到了刘东启。”
“你……”梁美这才明白,韩诚说的形容词是什么意思。
“梁美,你觉得那些人帅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梁美放下望远镜,她已经很生气了。
韩诚微笑看着她,“你喜欢刘东启,请问你喜欢他什么地方呢,因为他很帅气,还是他叛逆,所以合你的胃口?”
梁美撇开脑袋,不想回答韩诚的问题。
“不管他多么帅气,现在的他已经被剃了光头,不管平日里他多么叛逆,在看守所里面,他只能够像是狗一样生活,他和他哥哥犯的罪与毒品有关,所以,你想要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或许会是在十年以后,你愿意等他吗?他人生中最好的时间将会被囚禁在这种地方,可以说,他的人生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你想嫁给那样的人吗?”
梁美很生气,韩诚说出的话,让她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很想反驳韩诚说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梁美,如果你不改变的话,那你的未来也是在那里,你试着想象一下,你连续好几个月好几年被困在学校,每天要上课,要写作业,你吃饭睡觉都有时间规定,你不能够外出,你还需要进行义务劳动,而且里面有人比你更加强壮蛮横,你能够忍受那种事情吗?”
梁美冷眼看着韩诚,她还是没有说话。
韩诚没在意梁美是否说话,“看完了看守所,我们去下一站吧。”
“下一站是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
下楼进入出租车,韩诚把梁美带去了海滨市的市中心。
在街边一处露天咖啡厅坐下,韩诚点了两杯咖啡,他喝着咖啡没说话。
一开始梁美搞不懂韩诚的意思,但很快她明白了,与刚才看守所里面那些死气沉沉的人比较起来,这街道周围的人脚步匆匆,极为朝气蓬勃。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韩诚指着一个蹬着高跟鞋,穿着一套灰色OL装的年轻女人,她拎着一个名牌手提袋,手里拿着杯咖啡十分优雅的往一座楼宇走去,“以前她是个农村人……”
“你怎么知道?”梁美反问了句。
“重点不是我怎么知道,重点是她十八岁那年,因为家庭贫困差点被家里人安排结婚,如果她那时候结婚了的话,她儿子现在估计快十岁了,而她的人生呢,或许一辈子都会困在乡下劳作,或是前往珠三角成为一名女工,她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但是现在呢,你能够预见她的未来吗?”
“现在的她拥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她能够享受到最新的科技产品与电影,能够购买最流行的时装,能够周游全世界品尝各种美食,或许还能够邂逅一段异国恋,或许她能够抓住一个机会,创业变成一个女强人,说不定她能够成为一个女首富……”
梁美目瞪口呆,她觉得韩诚是在讲故事。
韩诚不是在讲故事,他也不是在信口胡诌,他只是在比喻。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觉得那些事情没有可能吗?”
“有可能……”梁美尴尬的点头,虽然韩诚说的话有点离谱,但是,并非没有可能。
“好,现在是提问时间,那个农村女孩,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从而让自己的人生发生截然不同的改变?”
梁美已经明白了韩诚的意思,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还有问题,你是愿意选择看守所里面的生活,还是向往那个改变了命运的农村女孩的生活?”
这个问题,梁美依然没有回答,这种事情即便白痴都能够做出选择。
梁美不说话,韩诚选择继续往下说,“刚才那个农村女孩,她能够拥有如今的人生,她一定是付出了无尽的艰辛,她父母反对她上学,说是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没用,她父母或许不给她学费,或许把她的书当柴火烧了。”
“但是呢,她不甘心结婚生子一辈子困在乡下,她咬着牙在学校里埋头苦读,班里的其他同学有手机有新衣服,她不仅没有那些东西,还总是被嘲笑,班里的同学周末暑假去KTV唱歌,坐飞机去旅游,她呢,只能去餐厅端盘子,去工厂打暑假工,或是回乡下干农活。”
“如今十年过后,嘲笑她的那人在哪里呢,那些人或许落榜没有考上大学,或许找了份不满意却不敢辞职的工作,而她呢,拥有高学历的她被各大公司争抢,她现在拥有优渥的生活是因为运气好吗,不是,这是她年少的时候,通过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说完这样的话韩诚保持沉默了,咖啡已经有点凉了,韩诚端起咖啡喝起来。
梁美知道,韩诚刚才只是借题发挥,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
但看着这条繁忙的街道,从这条街上走过的人无不是各大公司的精英,他们穿着考究的西服或是流行的时装,她们拎着名牌手提包,拿着便携电脑直接在路边咖啡厅里办公,他们的笑容无比阳光自信,他们谈论着金融与世界的关系。
那些人,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梁美心里出现一种自卑的感觉。
但她知道,十几二十年前,那些充满自信的人,一个个肯定也是凡夫俗子。
他们或是来自某个闭塞乡村,或是来自单亲家庭,或是曾经不被人看好,或是他们也曾离经叛道。
但最终,他们走上了同样的一条路,他们能够有今天,绝对是通过了不断的努力,如果当初他们嚣张叛逆,虚掷青春,肯定不会有今天。
以前父母总是说,现在不好好努力,以后你只能够怎样怎样。
那时候,梁美的内心是不耐烦的,那样的话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而现在,韩诚同样是在重复父母的那一番话,但梁美的内心却是震撼的,短短一个小时里,她看到了一群死气沉沉毫无人生希望的人,她也看到了一群朝气蓬勃,张开双手就能拥抱世界的人!
这样的两群人,他们的年龄相似,人生却大不同!
在这样一刻,梁美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后悔了,觉得自己浪费太多时间了,她忽然间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才发现父母是多么的疼爱自己。
她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以为这个世界充满了虚伪,满是权钱交易,没有关系没有后台什么都成不了。
但现在她明白了,世界的确有阴暗的一面,但也有阳光的一面,自己屈服阴暗的话只能够待在阴暗的世界里,想要跳出阴暗,只能够自己努力长出翅膀!
梁美觉得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十分的幼稚,幼稚得让她脸颊滚烫想要钻进地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