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队,在一楼接近爆炸源的地方发现几根肋骨!初步鉴定属于五六岁的男童。”
有警员将装在透明袋中的肋骨拿了过来。
心头一凛,倾玖一下子便跌倒在地。
何瑾朔忙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手:“不要碰我!我嫌脏!”
尹坤瞧了瞧两人:“赶紧交给江法医做进一步鉴定。问问周围有没有走丢孩子的家长,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接受鉴定。”
“是,我这就去。”
倾玖的眼焦灼在证物袋上。
那几根肋骨,揪疼着她的眼。
肋骨,属于五六岁男童的肋骨。
男童……
五六岁……
接近爆炸源……
陌陌,她的陌陌……
不……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会是陌陌呢?
她的陌陌那么乖巧伶俐,那么能言会道的,鬼点子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出事?
一定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的……
“何先生何太太,你们愿意做鉴定吗?”
例行公事,既然知道两人正在找儿子,尹坤也多嘴问了一句。
“不!我不做!那不可能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做!?我不做!”
倾玖立刻便产生了抵触情绪。
她那活生生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只剩下几根肋骨?
不,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她才不去做这鬼屁的鉴定。
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儿子,她干嘛还要去做这种鬼屁鉴定!
不!
何瑾朔瞧着已经完全崩溃的倾玖,那张俊脸上也早就不是震惊与悲痛所能囊括。
“倾玖……”
“别叫我!你想做这个鉴定是不是?你想证明我儿子已经死了,好让其他女人为你生的女儿入门是不是!?何瑾朔,你就这么巴不得我的儿子出事是不是!?”
“倾玖,你冷静点好不好!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陌陌出事!”
声音沙哑却又震天,何瑾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刚刚因着看到那肋骨而晕过去的倾光宗被刘妈掐了人中,悠悠醒转。
“何瑾朔,如果陌陌有个三长两短,我倾光宗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一旁的沈怜伊尽量不说话激、怒倾玖,闻言,不由地颤了颤身子。
想要为何瑾朔说话,可这一刻的她瞧着倾光宗的眼却明白,一旦她说了,那么下一个被他如此针锋相对的人,便是自己了。
因为当时陪在何瑾朔身边的人是她。
拉着他舍弃车的人,也是她……
最终,即使再不愿相信那肋骨的主人属于陌陌,倾玖瞧着那一片废墟,还是选择了配合警方。
急诊室。
因着恶性爆炸事件,外科手术室伤员遍布。
所有外科人员,不管是实习生还是执刀医生,都忙碌不堪。
“哎!你等等!云教授人呢?这么大的伤亡,我怎么一直联系不到他?”
实习生被叫住,也有些急躁:“我已经打了好久的电话,可云教授的手机一直都不在服务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下,我记得云教授今晚上和仁和医院那边的主任有关于两家医院会诊的事情做商讨,地点就是定在今晚上出事的这家会所!糟了!不会出事了吧!”
吓了一跳,实习生也担忧起来:“我再去给他打电话……”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走廊内,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疾步走来。
他的脸上似乎带着血迹,这个有着轻微洁癖的男人,却完全没有顾及,而是疾步向着这边走来:“陈聪,伤亡情况怎么样?向我汇报下,立刻准备手术。”
今夜,显得尤其不太平。
在着火的会所内受伤的人士被分批运往不同的医院。
相比于其它医院,云以晏所在的,则显得更加人满为患了些。
作为云以晏的下手,陈聪一刻都不敢懈怠,一晚上打下手,忙前忙后。
那个一向都有洁癖的男人,仿若察觉不到自己脸上带着的血迹,那个一向都严于律己声称尊重病人绝不会以不洁的面貌面对病人的男人,却只是专注于手术刀下那被钢筋戳穿的胸肺。
清创、缝合、止血……与死神赛跑……
手术途中,陈聪敏锐地觉察到云以晏颤了颤身体,似是用力不稳:“云教授?”
“继续。”男人口罩下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又一台手术结束,男人终于不再坚持:“接下来换姜医生主刀。”
下了手术台,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他颀长的身影瞬间倒下。
“云主任!”
“主任!”
“教授!”
一行人忙将他扶起。
“腿部骨折、右腰灼伤,腕关节皮肤见骨……”
经过诊断,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这个在手术台上坚持了整整五个小时也要将他所能承受的最后一台手术做完才倒下的男人,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而腕关节受损,对于一个外科医生而言,这犹如致命之伤,根本就不可能拿得稳手术刀。
而他,不仅做到了,还坚持到了自己极限之后走出手术室才倒下。
究竟是怎样的毅力,让他即使受了重伤也不愿率先接受治疗,反而接手那一个个伤者……
云以晏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一旁的沙发上,温华安一身炫酷的黑色套头体恤衫,下身长款休闲裤,一改往日作风,嘴里头叼着个没有削皮的苹果,手上正玩着手机。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息已被一室的花香所弥漫。
他皱了皱眉,目光微移,阳光透过窗户斜射入内,那带着暖意的光芒,仿佛驱走严寒的光明,浸染人心。
“你怎么在这儿?”
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暗哑。
昨天从火场里出来,一心急着回来医院,完全没注意自己的状况。
等到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才在完成手术后倒下。
一醒来,他居然就住进了高级病房。
而这,很显然,是坐在沙发上正玩得很high的温华安的功劳。
“不用太谢我,我只是不想自个儿有血缘的兄弟就这么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无人问津。”温华安总算是舍得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了,将手里头的苹果三两下解决掉,优雅地一扔,抛物线形成,精准无误地落入垃圾篓。
抽了张纸巾,他仔细地拭干净手,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云少,你这牺牲精神实在是太值得我辈中人学习了,这国家又不会给你颁发最佳英勇救人奖,即使给你颁发,你还缺这种东西?用得着拿自己的命去拼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手术台一站,你的脚差点就终身残废了!还有你的手!你是想一辈子都拿不起手术刀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瞧了瞧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腕及吊着石膏的脚,云以晏了然于他为何如此气急败坏。
“我醒来前你可是一副闲适的样子。”他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想要去拿自己的手机。
温华安倒是走过来,将手机递给他:“噢,阮卿悠你认识的吧?那女人现在哭得死去活来,对于我而言当然是好消息,所以我闲适,理所当然。”
倾玖的朋友,云以晏自然是知道的。
提起这个,云以晏忙问道:“陌陌呢?”
“什么陌陌?”
“倾玖的儿子。”
“死了,被烧死的,所以阮卿悠才哭得稀里哗啦的。傻!”重新走回沙发,翘起了二郎腿,温华安嘴巴上翘,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闻言,云以晏心头一凛。
“什么死了?昨天明明给他做过检查,只是吸入了一些二氧化碳,并没有受伤也没有生命危险,我才放心让你照顾他赶来医院的。”
激动地一下子就要落地,无奈脚被吊着,云以晏整个人却仿似被抽去了魂。
知道自己是刺激了他,温华安不得不解释:“我说的是阮卿悠那女人以为那孩子死了哭得稀里糊涂,还有倾玖那女人,也以为自己儿子死了哭得不成样,解气啊!都是蠢女人!我可没说那孩子真的出事了啊,放心,他在我家里头,私人医生照顾着呢,好得很,起码比你这个救命恩人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是让你打电话通知倾玖让她来接的吗?”
对于温华安的不靠谱,云以晏再次领略到了。
他划开手机,拨号。
只是,另一头,只传来已关机的提醒。
“你以为我没打啊?人家正丧子之痛呢,我可是联系不到她。”
这完全便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即使手机联系不到,打家里头的电话,或者再不济找个人去报个平安,或者自己直接开车去一趟,完全便是可行。
可温华安呢?什么都不做,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瞧着倾玖等人对于警方调查出来的结果,任由他们抱着两根肋骨哭得死去活来。
对,他就是看不惯!他就是要看好戏!
对于温华安的心理,云以晏不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按了按铃。
很快,医生和护士便赶了来。
“云教授,你可算是醒了。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昨天居然还做手术,你真是不想要你的手和脚了。”
姜医生对于云以晏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感慨:“你这半个月都得卧床了,要不然你这手和脚恐怕都得废了。”
“我得出院,帮我把脚放下来吧。”
“你疯了!你这情况怎么可能出院!你这是完全……”
“我必须立刻出院。”声音清冽,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云以晏脸上执着,目光坚定,深邃的眸中含着一丝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