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的个人简历
克莱德,男,现年二十四岁,美国宾西法尼亚州人。从小学到高中表现平平,从不引人注目,也无任何不良记录。十八岁那年却出人意料地考入一所全美知名大学,攻读法律专业。其后表现日渐活跃,曾多次参加针对政府的游行示威活动。此人宣称从不信奉上帝,但二十岁时却对东方的神秘宗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并先后练习过瑜珈,禅功和气功,二十二岁那年放弃即将毕业的法律专业,转而攻读东方哲学史。
夏汉国情报局报送入境处参阅
“您的意见呢?该任何对待这个叫克莱德的年轻人的入境申请呢?”夏汉国入境处的黎审查官放下这份简历目无表情的询问埋在公文堆里的另一位泊审查官。
“他申请入境理由是,他的曾祖父曾在年前做为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的助手考察过香巴拉,而这位年轻人希望能循着当年他曾祖父的足迹过境我国去探访香巴拉,看起来这要求合情合理,无可挑剔啊!”泊审查官答道。
“是啊!让人没法拒绝。但是棘手的是,这种申请从无先例可循啊。要知道,自从我们至高无上的国王执政以来,还没有一个外国人提出申请要去那个与世隔绝的香巴拉。更何况,前一阵又有一小搓居心叵测的人到处向人鼓吹什么香格里拉就存在于香巴拉,差点踉成一场骚乱。”
“是啊,国王对这些人非常反感,对他们的动向也非常警觉。”
“那是当然,要是这个国家的多数人都相信香格里拉是真实存在着的,那国王的号召还有谁来响应,我们整个王国从此将面临可怕的危机——存在的危机。
“那太可怕了,这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要是听任那些人胡来,将香格里拉那一套照搬到我们王国,那我们这些审查官还不得失业了。”
“不过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似乎克莱德和那些人没什么关联,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会对我们国王有什么不友好的言论,相反倒是常常抨击对我们不甚友好的美国政府。”
“可是我们也要注意这一点,要是那个克莱德向我们国家的年轻人大讲特讲他在他们国家如何搞反对政府的活动,你想想会引起什么后果。那样一来,我们王国的臣民就会发现,居然人家可以搞游行示威来反对他们政府推出的政策,要是他们也学着美国人那样瞎胡闹,那还不亵渎我们国王的威仪,影响我王国的安定。”
“那依你看,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呢?”
“依我看,同意他入境也可以,但必须对他的活动加以限制,得让他签署一份保证书,让他保证在过境我国期间不得进行演讲,也不得接受媒体采访,更不能提到香格里拉。这样一来,他的孤立行程就不会在王国造成什么不利影响了。”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我给他拟订一份保证书,只要他签字就放行。”
就这样,两位审查官办理完克莱德的入境申请,又一头扎入到下一份申请书中。……
得知克莱德已获准经夏汉国前往香巴拉的消息后,所有认识克莱德的人都丝毫不感到惊讶。他们知道克莱德迟早会走出这一步的。同时他们深信克莱德不会在东方呆得太久。因为他的兴趣总是不停地变换。当有记者问他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他不顾一切,要去那遥远东方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部落时,他笑着答道,是冥冥中的一种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驱使着他,那一定跟他七十多年前曾赴香巴拉考察探险的曾祖父有关。
克莱德是在一年前举家搬迁清理仓库时意外发现曾祖父遗物的。那是一只古董式的笨重的铁皮箱。箱子上绘满了东方风格的图案。好奇的克莱德连忙把父亲叫来一起看。老父亲一看才猛然想起这是他祖父当年从遥远的东方探险归来后留下的遗物。说来也怪,当年他把从东方收集回来的满满一车各式经卷,器物,衣饰和生物标本分别捐赠给了美国国家博物馆和曾经就读的大学,惟独留下这支铁皮箱。于是两人就一起动手打开了铁皮箱,顿时一股奇异的味道从箱子中散发出来,那是一种被时间凝固了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花香和森林的湿气,以及少许雪山上特有的冰雪的气息。
当箱子被彻底打开后,克莱德立刻惊呆了。不由地惊叹道:“天哪!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抽象画。”这是一组书写在绸缎上的精美的图案,有的象鸟,有的象房子,有的象一个人在射箭,但是大多数的图案都令人费解。凭直觉克莱德猜测那一定是一种最古老的象形文字。
箱子的底部还埋着一张便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以此留赠我的后代,他将追寻我的足迹,找到我灵魂的归依
“我想他一定是在向我们暗示着什么,或许答案就在那遥远的东方。”
这之后克莱德就象着了魔似的每日上图书馆搜集当年他曾祖父和其他探险家撰写的有关香巴拉的游记和论述,其中就有劳心关于香巴拉就是香格里拉的论述。当他大学即将毕业时,他已深深地迷上了香巴拉这一神奇的秘境。因此当他撰写毕业论文时毫不犹豫的决定以香巴拉做为他的研究对象,并宣布将亲赴香巴拉实地考察。消息传出后,立刻引起全国媒体竟相报道。
就这样,一个多月后,克莱德坐上了直飞夏汉国首都的班机,在飞机上一直伴随他的,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转摘的劳心所撰写的有关发现香格里拉的报道。
克莱德刚一下飞机,就立刻感受到四周被昏聩症折磨的人们与他的国家的人们有多么大的不同。那些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人,无论是衣着挺括的上等人,还是满头大汗的行李搬运工,都有着一副相同的麻木和无精打采的神情。他们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一望便知有多么的倦怠和无奈。
走在街上,一股股热风扑面而来,持续不断。令人昏昏恹恹,口焦舌燥。让克莱德惊讶的是这里的高楼大厦之多,车流之密丝毫不亚于他的国家,只是它们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乃至走近后他才发现那使他感觉异样的东西原来是一层层厚厚的尘土。“为什么不掸掉这些灰尘呢?”他向正在给他打开车门的开出租车司机问道。结果司机懒懒地回答:“没有用,空气中满是灰尘,你刚擦干净,转身就又蒙上一层灰尘。所以干脆懒得管它。我猜你是第一次来吧,不要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习惯的。”
不久克莱德还发现,不仅这个国家的人神态几乎一致,连说话的语气也惊人的一致,总是那种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样子。甚至在酒店里那些妖娆的年轻女子敲开他的房间,询问是否需要提供“特殊服务”时,也是用那样懒洋洋的口气,仿佛刚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似的。后来他才知道,在夏汉国,只有当女人们摆出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样子才是最具诱惑力的。不仅如此,在整个夏汉国,人们都将懒懒散散,昏昏恹恹的样子视为最平常,最标准也是最能为周围人群所接受的形态。当然也有极少数总是试图打起精神的人,但他们通常被常人视为怪异和危险的人,于是他们不得不在这个社会的主流之外寻找缝隙艰难地生存下去。
克莱德在夏汉国首都停留的五天时间内四处闲逛,居然也认识了这样一些被视为怪异和危险的青年,发现他们都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秉性,比如都喜欢独立思考,总是特立独行,不愿随波逐流。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顽强地抗拒着昏聩症的巨大威力,尽管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不同程度地感到力不从心。
“都是从南方吹来的热风在做怪!它令这个国家的人陷于浮躁和昏恹,又催生出无数人心底的欲望。那些人在追逐欲望的同时却将这个国家带入了越来越深的旋涡中。”在与克莱德谈到广泛存在于夏汉国的种种怪异现象时,他们大都表示出相同的忧虑和不满。当他们得知克莱德将赴香巴拉考察时,无不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还一再地叮嘱克莱德一定要告诉他们一个真实的香巴拉,因为他们都不信任国王的宣传机器。很快,克莱德就从与他们小心翼翼的交谈中得知“香格里拉事件”的始末。
原来克莱德抵达夏汉国时,正值夏汉国举国上下批驳“香格里拉谬论”,而直接策划并组织这次思想整肃运动的,正是从香巴拉归来不久的阳专员。此时的他已摇身一变,成为“王国肃清香格里拉谬论执行委员会”秘书长,并直接受国王的督导。他调集了王国所有的宣传机构,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宣传攻势,称他所见到的香巴拉即愚昧,又落后,又闭塞,把这样的地方渲染成人间天堂般的香格里拉,纯粹是少数人别有用心的宣传伎俩,其险恶用心就在于挑拨大众对现实的不满,其矛头直指我们无比爱戴的国王。他还在数家王国最具权威的官方报纸上撰文揭露劳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不良青年。他还称亲眼看见劳心每日都和一群当地女子在河里放làng形骸地裸浴,其行为及其淫逸下流。这之后,劳心曾经就读的那所大学的校长,老师和同学也相继在各大媒体批露了劳心在校时的种种劣迹,说劳心那时候就表现出了不专心学业,好逸恶劳,爱撒谎,爱玩弄女生的**本性,后来实在是因为在学校声名狼藉才不得不中途狼狈辍学云云。……
经历过这场声势浩大的思想整肃后,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议论香格里拉了。
就在这种风声鹤唳的肃杀气氛中,克莱德登上了驶往夏汉国西南边陲的列车。……
劳心和克莱德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以风景秀美,鲜花繁多而著称于蓝月亮山谷的甲子坪。
从古城出发,沿阿雅河而下,穿过有九百九十九种鸟兽的阿日诺森林,一会儿便进入到由许多瀑布溪涧和各种珍奇植物汇聚而成的女儿谷。这里是专门收留那些不幸夭亡的少女的地方。人们从这里路过时总能听到女孩们在树林间象风一般相互追逐时发出的银铃般的嬉笑声,或是她们在溪边洗头时快乐的吟唱声。有时她们也会跟路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让人莫名其妙地迷失路径,或是将人们头上的帽子相互调换,再不就是在他们的酒杯里放进几粒小石子,不过通常这些精灵们都能得到人们宽容与友好的对待。走过女儿谷,再沿着一道由木板铺成的台阶一路拾阶而上,直到阳光渐渐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在地上的小花朵上时,空旷而广阔的甲子坪便展现在眼前。
当劳心来到甲子坪时,牧羊人的帐篷里已飘起正午的炊烟。劳心在森林与草原的接壤处躺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眺望着牧人们骑在马上驱赶着羊群,看着看着便睡着了。没多久他又被一阵渐渐逼近的铃铛声惊醒来。原来一支系着铃铛的头羊正从劳心身旁经过,其它的羊则追随着铃铛声鱼贯而行。羊群过后,劳心望见一个邋遢的外国人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在一位向导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这天正是大东巴发出预言后的第三天,所以克莱德见到劳心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和劳心初到香巴拉时一样,克莱德受到了人们普遍的礼遇。人们将城里最好的房间腾给他住,用最精美的果实来款待他,又用最热烈的歌舞来为他洗去旅途的疲惫。然而人们对客人的热情却是适度而恰倒好处的,没有过分的殷勤和讨好,这使克莱德感到特别的舒服。他甚至被这里的人搞迷糊了,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香巴拉人是多么地着迷于新鲜事的出现,可又从不因此而大惊小怪,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他们没见过的世面。当克莱德最初怯生生的行走在街道上时,路上的人都会放慢脚步或是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用一种清澈而又略带羞涩的微笑向他致意。这样的致意是如此的亲切与自然,以致于克莱德很快就忘记了自己与周围的人有什么不同,仿佛和他们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似的。
有一天克莱德在和大妈的小酒馆里喝米酒时向劳心谈起了他初到香巴拉的种种感受,劳心就告诉他说,这正是香巴拉人的可爱之处,无论客人是来自那个地方或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会受到他们同等的对待。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克莱德几乎跑遍了蓝月亮山谷的所有地方,唯一没去的地方就是那高不可及的居尼峰。令克莱德奇怪的是,无论走在山谷里的那一地方,都能看见居尼峰高据云霄之上,它那灼人的锋芒仿佛要令尘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最初克莱德由劳心带着四处周游,等到克莱德渐渐熟悉后,就开始一个人到处转悠了。克莱德每天都要深入到蓝月亮山谷的一个个角落,甚至那些散布于山谷各处的隐秘的村落也不放过。直到有一天他激动地告诉劳心,他决定即刻返回美国撰写自己的大学毕业论文,以证实香巴拉就是全世界所向往的传说中的香格里拉,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劳心发现的香格里拉并不是虚幻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就在克莱德离开后的一个月里,劳心又破解出了天道教秘卷的第二卷:
“二十二年后,始武皇驾崩,此后一百年,历经三世皇帝后,夏汉国发生农民起义,始武皇所开创的帝国被推翻。其皇陵被义军捣毁,金银珍宝尽遭劫掠,天道教遂遣人于此时趁乱潜入始武皇皇陵盗出其遗骸及棺木,秘密迁至香巴拉并藏于其中。
天道教盗得始武皇遗棺后,遂举全教之力在一隐秘之洞内筑祭台做法场,诅咒夏汉国历朝历代专制暴戾之王权皆因周期性昏聩症发做而覆灭。但布下此毒咒的同时,又布下另一道解咒之法,可令夏汉国永久怯除暴戾之气及周期性昏聩症,从而再现百家争鸣,政通人和之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