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当即吩咐:“郇国公,你亲自带兵去搜查。”
“是,陛下。”
钱九陇走后,李渊就一直在翻看账册,他不说话,底下的大臣也不敢说话。
殿中的气氛一度很沉重。
裴寂跪在地上,酸麻自膝盖传至全身,他也不敢挪动一步。
渐渐地,他后背的官服濡湿一片,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他时不时地就抬头看一眼李渊,如果李渊没有看他,他就抬起袖子,迅速擦掉汗水。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太极殿中等候结果。
半个时辰后,钱九陇回来了,并带来了三个大箱子。
“启禀陛下,臣搜查了裴仆射的私宅,在里面找到了三箱钱。”
钱九陇一一打开大箱子。
看见满满三大箱子的铜钱,群臣十分惊讶,王庾却皱起了眉头。
裴寂也很惊讶,不应该......
“陛下。”
萧瑀的声音打断了裴寂的思绪。
只见萧瑀指着箱子里的钱说:“这些铜钱跟朝廷铸的铜钱不一样,它的分量比较轻,但是这种铜钱已经流入全国各地。
“臣调查过,这种铜钱都是从裴仆射身边的人手中流出去的,其中用的最多的人是裴仆射的外室,也就是住在这座私宅的女人,她还为裴仆射生了一个儿子。”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片哗然。
养外室并不稀奇,但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从未搬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当朝第一宠臣养外室的事情搬到了朝堂上,还从外室的宅子里搜出这么多赃物,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渊黑着脸看向裴寂:“裴仆射,萧尚书说的话可是真的?”
听到“裴仆射”这个生疏的称呼,裴寂心中一紧,本想辩解的话顿时就吞回了肚子里:“萧尚书刚才所言确实为真。”
李世民不禁唇角上扬。
但下一刻,裴寂话锋一转:“陛下,臣私铸钱币确实有错,但臣没有私铸钱币供养废太子,臣只是......”
说到这里,裴寂停了下来,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李渊喝道:“只是什么?”
似乎是被龙威所摄,裴寂身体抖了一下,随即羞愧地低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臣只是迷恋美色,养了外室。
“后来又因开销太大,就一时糊涂,私铸钱币......”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李渊:“陛下,臣确实私铸钱币,但臣没有铸很多,就只有这三箱。
“而且这些钱才刚刚铸好,还没有用出去,外面的那些私铸币不是从臣这里流出去的。”
萧瑀愣了一下:“裴仆射的意思是除了你,还有人私铸钱币?”
裴寂垂下眼眸:“民间私铸钱币的人屡禁不止,你不能因为我私铸钱币就说外面的私铸币是从我手中流出去的。”
这个时候,萧瑀意识到王庾失手了,连忙在脑中思考对策。
但是,裴寂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当即发难:“萧尚书,这三箱铜钱是很多,但远远不够一支军队的军费。
“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用这么一点钱去供养废太子的军队,去支持他谋反?”
不等萧瑀回答,裴寂又道:“我承认我犯了错,但是你借此污蔑我是废太子的余党,到底是何居心?”
萧瑀很快反应过来,反击道:“陛下将铸币的差事交给你已有三年,你私铸的钱币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这些钱币是你刚铸的,但是你从前铸的钱币已经让废太子用了,虽然我们没有找到你从前铸的钱币,但是账册都记录了下来。”
萧瑀转向李渊:“陛下,那三本账册上记录了这两年私铸币的数目,您可以看看,绝对不止这三箱钱。”
见李渊去翻账册,裴寂说道:“萧尚书,你以为你随便拿三本账册来,就可以污蔑我吗?”
“那三本账册是你亲笔所写。”萧瑀道。
裴寂顿了一下,再次反击:“萧尚书工于书法,这件事满朝皆知,以你的功力,模仿我的字迹,又有何难?”
“你......”
萧瑀气得脸都青了:“休要胡说,我书法虽好,但不擅于模仿他人笔迹。”
“为了污蔑我,你就算是会模仿我的字迹你也会说不会。”裴寂冷哼。
萧瑀:“你......”
面对裴寂的狡辩,萧瑀一时无可奈何,只得转向李渊:“陛下,臣没有污蔑裴仆射,那三本账册是从魏国公府的书房和裴仆射的私宅中搜出来的,就是裴仆射亲笔所写,绝不是我伪造的。”
裴寂:“口说无凭,你说是从我的府邸搜出来的,那你有没有证人,亲眼看见你从我府中搜出了这些账册?”
萧瑀沉默了。
王庾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萧瑀,她在等萧瑀的回答。
这些账册是她偷出来的,当时旁边并无他人,就算把她供出来,也一样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账册是真的。
想必萧瑀沉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庾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一种挫败感,昨晚她潜进厢房的时候,明明看见满屋子都是大箱子,最起码也有二三十箱铜钱。
为何今日钱九陇去搜的时候,就只有三箱铜钱了?
王庾很疑惑。
这时,李渊质问道:“萧尚书,这些账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萧瑀“噗通”跪下去,回答:“启禀陛下,这些账册是李侍郎,就是晋阳公主交给我的。”
闻言,群臣十分讶异:“晋阳公主?”
窦诞趁机说道:“晋阳公主可是神童,她的书法师从萧尚书、虞学士、欧阳学士、褚学士等不少名家,尤其擅长模仿书圣王羲之的字体。
“你们想想,书圣那么独特的字体,晋阳公主都能写得一丝不差,那其他人的字体,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官员附和:“没错,晋阳公主年纪虽小,但是于书法一道,已经是炉火纯青,她定能模仿裴仆射的字迹。”
唐俭怒斥:“休要胡说,晋阳公主可不会随意模仿别人的字体,她只会模仿那些逝去的书法大家,且都是为了精进书法。”
听到这话,裴寂突然受到了屈辱。
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萧瑀高声说道:“陛下,前不久户部列行检查,我让晋阳公主去尚书省拿铸币账册。
“后来,晋阳公主从账册中看出了疑点,才开始追查私铸币的下落。
“这是晋阳公主到户部以后办的第一个差事,她很认真,绝不会伪造账册污蔑裴仆射。
“所以,这些账册定然是真的,裴仆射还隐藏了其他的私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