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道人真不愧为癫道人,刻在石壁上的文字应该打好了腹稿,也被他说得颠三倒四,估计想到哪就写到哪。
特零碎,不连贯。
楚凡却知道,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最重要信息。
排除掉炼神与炼气法门的价值,仅仅那一条对天宫、天界的判断,就足以颠覆历史,改变未来。试想一下,那些一心求天道证长生的大修士见到了这些,还会那么努力吗?
楚凡把这些信息,同自己了解的一一印证,发现真丝丝入扣。
癫道人说的八百年前,距今该是一千三百年。
人间大修士被一网打尽,修行界两百年后才开始复苏,拉开与妖族差距。南北妖王为什么放弃成为天妖的机会,爆发史上最大一次兽潮与人类决一死战。是因为它们知道,此时不战,以后将再也没有机会,妖族永远被奴役。
不过,它们的神通依旧不足以对抗。更想不到千年之后,妖族会出了圣后,以一己之力镇压天下。
从癫道人的记叙中,楚凡瞥见了一个强大背影,逃出天宫的那个人。
他,或者她,竟然逃出天宫,有点像小白逃出“白玉京”。躲避了天下第一人的追索,能力只怕不在对方之下。
楚神棍脑洞大开。
妖族圣后强大得没有道理,会是小白吗?
他从“烈火焚城”中,见到了小白的影子。当初,“小姑娘”装死逃离实验室,把生命托付。静静盯着自己,目光很悲伤,很惊恐,很仇恨,很倔强,唯独不乞怜。有朝一日强大了,她绝对敢烈火焚城,才不惧怕什么天谴报应。
如果是小白,为什么这些年不寻找自己?
逃出天宫的那个人,会是昆仑山中的谪仙吗?或者去了十万大山,成为圣后?
山中谪仙,难道真的存在?
难道圣后真的破开虚空,去了白玉京?
……
胡思乱想一阵,楚凡讪笑着摇了摇头。
叫花子一个,居然操心皇帝家吃什么。还是赶紧想办法脱困,以后有机会跑去昆仑山和天宫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瞧瞧,石洞门上的对联写得多好。倘若出不去,真的会仙居临紫府,人世隔红尘!
吸入了灵气,又见到神妙恢宏的场景,楚凡疲乏的身子缓过体力,精神处于亢奋之中。可毕竟一夜没吃东西,突然发现穹顶之下无水无粮,饥饿干渴的感觉立刻放大,越来越强烈。
其实这里空气湿润,不缺水分。基本实现了辟谷,体内变异细胞能够将灵气转化为能量。但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破阵之法。否则,渴不死,饿不死,却有可能疯死。
如同一个大烟鬼,本来不想抽。可要是没有一包烟在手,不安和瘾头立刻浮出。跟猫爪挠心似的,一腔邪火蹭蹭蹭直往上蹿。
癫道人长年累月住这里,没关系。一是道行深厚,二是随时可以出去。
同样住,知道能出和不能出,心境会截然不同。前者属于闭关,而后者是禁闭。没希望,只剩下绝望。
……
孤独的身影在沙滩上徜徉着,一天,两天……
期间楚凡无数次冲击光幕,均以惨淡收场,最后彻底放弃了这种无聊无效的尝试。
水不成问题,随手就可以施法凝出。
缺少食物,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尽管身体并不缺乏能量。
最严峻的挑战,来自精神上。
封闭寂静的狭小空间,缺乏同外界进行信息交流,相当于感觉被剥夺。思维渐渐开始迟钝,焦虑不安,甚至产生幻觉迹象,丧失对时间流逝的度量感。
不过,他还抗得住。
光幕外,紧贴一条灰暗的山一样庞大章鱼,一副白生生的鲸鱼骨架。它们好奇地凑在一块儿,愣愣“凝视”着光幕里面。
楚某人嘿嘿一乐,心道,出去后,本公子非收了你们不可。虎鲸阴魂小黑,怎么变成了一副漂亮的骨架标本?
薄薄的胃壁干瘪,如被烈火灼烧,砂纸碾磨。他饥不择食,在崖壁上敲下一片片“琉璃”吞下。
那玩意入口即化作,灌满一肚皮后暂时缓解了饥饿感。随着车载斗量的灵液入肚,楚凡的肌肉越来越坚硬,皮肤也越来越苍白,以至于打出的嗝,放出的屁,都是香喷喷灵气。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还是一天天虚弱,一天天消瘦……眼窝深陷,指如鸡爪,目似鬼火。
毕竟,他不能像真正的大修士那样入定,辟谷。
缺乏晨昏参照,他根据感觉在崖壁刻下了七杠,以记录天数。
七天时间里,加起来睡了不足十个时辰。
把石壁上的文字可以背下了,连崖壁上的每一道缝隙都镌刻脑海。像一头不用扬鞭自奋蹄的耕牛,汗水摔八瓣,把沙滩掀了一个底朝天……
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也出不去。
穷鬼,懒鬼,小气鬼,疯子,脑壳进了水……
楚某人气急败坏,唾沫星子飞溅,跳起脚,亲热问候了天下第一条好汉的祖宗十八代,最终无奈地目光聚焦在蒲团。
没办法呀,掘地三尺,刮壁一寸,它是这疙瘩仅存的人工制品。
用拳头砸开晶壳,拽出长长的稻草绳。
叮当……
一块小小玉牌从里面掉了出来。
楚神棍大喜过望,一把抓起。
四边皆镂刻云纹,长约一寸,宽约八分,厚约半分,质地晶莹清亮。透过牌身,可以清晰地见到自己的掌纹。
正面刻着一位长相怪异的老者骑鹿立于云中,左手托起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似乎正要飘升而去。背面则极简单,篆书二字,上“无”下“上”。
楚凡大失所望,晓得不是出阵钥匙。从牌子上刻着的“无上”二字,脑补了如下情节。
癫老头子游历天下后,将跑去昆仑山飞升。徒弟无上真人道术初成,教派新立。合计师父行走天下,要是被教中子弟冒犯,可不大水冲了龙王庙?
估计南海派里见过癫道人的极少,知道老头子是谁的更加少。于是,徒弟亲手雕一块令牌送给师父,上面刻有自己的道号“无上”二字,估计还会对教众宣谕。嗯,那个……见牌子如本祖亲临。
至于为什么刻骑鹿飞升,而不是骑章鱼鲸鱼,当然是为了给师父装面子。
而癫道人这厮,毫不在乎面子,是揣一个铜板都嫌累赘的超级懒散人。他年轻时还不能辟谷,不偷不抢,饿极了就乞讨。史书上有记载:常乞食于市,乞食于僧众……老熟练了。见徒弟送了一个累赘,随手就塞进了蒲团。
啧啧,小玩意就是一个信物。
五百年过去了,这一张旧船票还登得上南海派的客船?
楚凡认为悬,很悬!
不管它了……拆,继续拆!
楚神棍憋着一口气,恶狠狠把蒲团拆了个稀巴烂。
叮当……
一柄黄澄澄的钥匙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