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场冲突就要爆发,韦幼青沉声道:“众位兄弟!”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韦幼青扫视全场,眼神与在场每一个人对视。他知道能站在这个大厅里的人都是谷米教各地的头脑,不折不扣的狂热份子与亡命之徒。
“各位爷叔!各位兄弟!”韦幼青继续说道,“积聚在这个大厅里的人,都是千锤百炼的忠勇之士!”他缓缓的走上高台,解下披风,披在金色盘龙椅上。
“圣祖的英灵,此刻正在天空俯瞰着我们。”韦幼青站在那张金色盘龙椅旁边,椅子因年代久远,金色已经不那么亮眼,散发着幽幽的古铜色光芒。
韦幼青沉静如水的声音继续在大厅里回荡:“想当年朱樑与李煻一战,来自草原的沙陀人只有几万人,他们用着落后的武器,粮饷不济。却打败了我们几十万装备精良的武威军。这支军队曾经跟着圣祖所向披靡,刀锋所指,多少豪杰俯首称臣!是沙陀人打败了武威军吗?不是,是我们自己!”
韦幼青的声音严厉起来,他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闪过。站在台下的众豪杰不由为之动容,很多人开始哽咽。
“如今,历经千辛万苦,我们这些人活了下来。活着,咱们就要活出人样,活得扬眉吐气!我在此不想说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想说剩下的日子我们团结一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快活活同生!”
人群有一些骚动,韦幼青知道这些话说到一些人的心里去了。他扫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许节等人,继续说下去:“如果有朝一日,天命在我,我会义不容辞,与众兄弟一起,恢复圣祖的故国,建立丰功伟业,开创属于我们樑国的盛世!”
所有人皆动容,齐刷刷跪倒行大礼参拜少主。韦幼青手扶身边的盘龙椅,站得笔直,他的眼前却浮现出李承宇、李婧宝、李岳华、时佳儿……
回到半山山庄,已是后半夜了。韦幼青觉得困倦已极,似大病一场,躺下即睡着了。
此后几天,韦幼青一直觉得周身发热,没有力气。绎心不敢怠慢,找了郎中来给韦幼青看病,每个郎中来看,均说内火过旺,有中了暑气的迹象。
如今韦幼青的医术已经相当的精湛,再说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他这是心病,药医不好。他不肯吃那些郎中开的药,对绎心说自己要去冰崖修行。
绎心先是反对,可听韦幼青对他讲了三位师父与陈先生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我原本就觉得你不要总抛头露面的好,那日才让你戴上面具。你放心,除了少数几个首脑,在普通帮众心里,他们的少主姓朱,与辰王府知事韦幼青八竿子打不着。幼青,你可以继续过你想过的日子。别怪众爷叔逼你,只有有你这面旗帜在,众人才觉得有主心骨啊。”
韦幼青心里明白绎心的话,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懒得开口。他趴在地上,懒懒的逗弄着阿宾的猴儿,说道:“绎心叔,我想回珍珠岛找师父。”
绎心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背:“好。”
商队在洛阳重新装满了北地的货物,准备运回南边售卖。贡茶在李煻宫廷是按市价给钱的,除去给内事府的回扣,还有各京城衙门的例敬,剩下的钱韦幼青全部换成了货。
忙完这些事,韦幼青迫不及待的带着商队回南。他趴在甲板上,看着阳光下灰蒙蒙的洛阳城愈来愈远,韦幼青长出一口气。
回头见阿宾跟在身后,韦幼青笑道:“阿宾,我这次回去,是要去冰崖的,你不能跟着我了。你自己选,这一路我要去无朋山庄,还要去道州辰王府,你想留在哪里?”
阿宾踌躇满志的说道:“我留在护商队好了,下一趟我要换个地方,我现在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以前总在珍珠岛呆着,那点儿小岛太憋屈了。等大哥回来,我继续跟着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韦幼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不愿意费口舌解释,只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几天以后,商队到达袁州。韦幼青让人给袁州刺史章志行送上从京里带来的礼物,还有章树元给章志行的家书。他自己却因要去冰崖,不愿再谈论世俗之事,故而不去袁州府衙,而是带着阿宾往济世堂而来。
袁州的济世堂设在袁州最繁华的新月街上,距离袁州府衙不远。韦幼青带着阿宾一进门,即看见大堂里坐满排队等待看病的人,一间竹帘遮挡的小屋门口,挂着一个乌木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耳东”。
韦幼青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么多天来沉重的心情皆被陈先生这个可爱的化名驱散了。
他本来想向陈先生辞行,告诉他自己要去那个他口中“半神半人的仙境”,可见陈先生实在太忙,韦幼青只好留下一封信和送给陈先生的礼物,离开了济世堂。
出了济世堂大门,环顾四周,不远处就是袁州府衙,韦幼青想着自己说过要来跟着章志行,却一天也没有踏进过袁州府衙,如今自己要去冰崖了,总要去做个辞行。
他还没有来得及抬腿,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韦知事!韦知事!”
韦幼青回头,却见章志行一身戎装,带着一队兵士向自己这边走来。韦幼青奇怪的问:“章使君去哪里打仗了?袁州有什么仗可打?为何要穿成这样?”
章志行笑道:“看来袁州这点子阵仗果真不算什么,你这从京城回来的人居然不知道?”
韦幼青叹息一声道:“京城自己都乱起来了,想着使君已经知道,瑞亲王被人杀了,羽林军和京兆伊的捕快到处盘查,我好容易才离了京城。谁还顾得了袁州?”
瑞亲王是章志行妹夫,提到他的被杀章志行免不了要唏嘘一番。“虽然晓鱼与我不是一母所生,可我们姊妹一向都是很亲密的。皇帝青春鼎盛,现在就想着杀皇弟立女主,未免也太心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