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借着月亮光,穿过梨林,来到那座黑黝黝的悬崖边。时文儿发动机关,二人很快上到万泉山的隧道里。隧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时文儿从通道石壁上取下一根火把,用火石点着了,黑洞洞的隧道显露出一个很模糊的轮廓。
绎心第一次走这个通道,他跟在时文儿旁边,往四处打量着,叹道:“大哥,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通道来的?不看这个通道,任谁也不会想到锦瑟地与半山山庄之间有什么关系。”
时文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轻声说:“绎心,这些东西都是死的,只有人心是活的。玉家,木家,太湖上的无朋山庄,这些都是咱们可贵的人心。”
绎心“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时文儿看了他一眼,在影影绰绰的火把照耀下,绎心的脸上有些微的汗意。时文儿说:“你与静心不一样,你有事总爱藏在心里,故而大家都怕你委屈,你爹娘更是如此。”
绎心叹气道:“我不是委屈,只是不服气。那岳无朋哪里比我好?”
时文儿看了他一眼,说:“所有的人都不会觉得岳无朋比你好。他无论样貌、性情都比你差远了。为什么木子衿放着你这样的英俊儿郎不嫁,却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跟着岳无朋呢?不是孽缘是什么?大概这就是她前世欠下的债。”
时文儿想起赵离梨,自嘲的一笑,道:“你觉得那么多女孩子想嫁的当朝太子,哪里又比我差了呢?想也是阿梨前世欠我的,这一世来还吧。两个人的缘分,真是前世注定了的,你与木子衿,只是今世有缘无份,与谁比谁强没有关系。”
绎心没有说话,时文儿也没再吭声,两人默默的往前走,隧道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与回声,还有火把映出的两个人影影绰绰的影子。
绎心摸了摸身旁粗糙潮湿的石壁,有冰凉的水滴顺着他的手流进袖中,他幽幽的说:“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绎心不是糊涂人,我爹娘也不是。”
时文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走到了通道的尽头,打开机关门,就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稍远处的锦瑟地现如今正是一个大工地,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火把到处都是。
好在机关门处没有人,时文儿与绎心把门关好,又依旧把原来的伪装铺设好。面前的万泉山官道在月光下显得朦朦胧胧,地上落满了因远处的施工丢弃的石子,不小心踩到,会硌得脚底板生疼。
二人没有打火把,借着皎洁如流水的月光,顺着官道往那片工地走去,只听得从悬崖峭壁中流出的瀑布发出哗哗的响声,官道上那座小桥出现在眼前。
锦瑟地到处都是火把,照得锦瑟地如白昼一般。里面人流如织,声音鼎沸,在茂密的森林掩映之中,一排排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露出头来。
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下了官道往北走,顺着一条宽大的砂石路,可以走到小镇的正中,这里依山就势,建了一座节节升高的城堡,外墙坚固,下方是黑色卵石垒起,白色的墙面,黑白分明。临街一座高门楼,大门紧闭,两人也不进屋,绕着外墙走了一圈,才看出这是一个前面方后面圆的像是一个城堡的大宅,所有的房屋都是两层楼,时文儿在心里默数,竟有三百多个房间。
小镇围绕这座宅院,一圈圈的环绕,是一座座掩映在高大茂密树木间的小巧雅致的院子,小院四周围着足有两米高的围墙,高墙外排着这锦瑟地以前所有的枫树林。
小院的门大开着,时文儿与绎心顺着这一圈圈的小街往外绕,只见这里保留着每一道泉水的原貌,树林也尽量的保持原状。两人顺着圈圈走到最外层,随意进了其中一座围墙的大门,里面是五间白墙青瓦的住房。两边各两间,中间是月亮门过道。
两人穿过月亮门,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后院展现在眼前。院中央是一个八尺见方的小花圃,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的鲜花。
小院里没有人,二人从里面出来,外面小巷子的道路用石板铺就,各式各样的车子穿梭往来。看见他们两个,也没有人停下来,俱都喝着:“让开!让开!”
两人让至路旁,推车子的人头都不抬,从他们身边跑过,绎心想拦住其中一人,问问爹爹在哪里都不能够。
时文儿笑道:“别问了,耽搁别人干活,咱们去刚才那个最高大的宅院去找,一准能找到。”
二人顺着石板路往东走,如妇人绕丝线般又一层层的又绕回那座大门紧闭的高门楼子,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是一排排的门钉,绎心拿起门上的兽面衔环,开始敲门。
门开了,一个身穿夏布短衫的年轻汉子出来,警惕的看着二人:“你们有什么事?”
绎心看了那汉子一眼,不满的说:“永昶哥,我是玉绎心。”
永昶听了,急忙招呼道:“原来是大郎啊,快进来吧。”他看了一眼时文儿,眼见是一位书生模样的人,也招呼着,“这位先生请。”
时文儿与绎心一起进门,看着前面高大黑瘦的汉子,看了一眼绎心,绎心悄悄对他说:“这是我家昔日管家的儿子,玉永昶。一直跟着爹爹。”
前面的永昶听到了他们说起自己,回过头来,看了时文儿一眼,又回过头去,笑着问道:“大郎,我现在叫许永昶,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绎心却没有理他,默默的随着永昶往前走,永昶见绎心并不亲热,也不再多言多语。
三人自门楼而入,首见垒石砌建坚固的高墙,中央圆拱门上额题“锦瑟地”,进入城堡,外围与内厅之间留有很宽的天井,正堂为敞开式,左右两护室,环绕正堂后方。后堂转圆层层升高。各房舍之间都有廊道可以互通。
许节却不在正厅,永昶也没有继续往后堂走,而是径直带他们二人走上一座架空的过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