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收敛心神,专心应对即将到来的谋算。
果然,进了内室,等下人上了茶,贾母就把所有人打发了出去,还让鸳鸯守在‘门’口。
贾母抿了一口茶,看向依旧弱柳扶风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的黛‘玉’。依旧是那副神情自若的态度,哪怕面对如此未知的环境也不改变分毫,让本就不甚安心的贾母更加心里没底。
这个孩子自小长在江南,若不是那一份血脉的牵绊,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贾母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一点都不了解,这孩子是怎样的‘性’子她更是无从得知,但是回忆初见这孩子时的印象,当时王氏鬼‘迷’心窍‘欲’对贾敏下手,是这个孩子以眼睛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拉了贾敏一把,之后的为母出头、咄咄‘逼’人,让贾母不敢小视这孩子。还有那迅捷的速度,那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莫非是练了武?
想到此,贾母更是心惊。眼前的外孙‘女’深藏不‘露’,她已无法看透。她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只不知,这份亲情在眼前孩子的心中能有多少分量。贾母只能肯定,黛‘玉’对于家人非常看重,但愿,她的这份看重能惠及到自己家。
思虑再三,贾母开口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开口也好早点得到准话,自己好思虑下一步对策。
“‘玉’儿,告诉外祖母,王妃对你如何?你这几天在王府做客,没有人欺负你吧?”
果然又是这样吗?先开始柔情攻势,用血脉之情做牵绊。
“劳外祖母担忧,是黛‘玉’的不是。王妃对黛‘玉’很好,给黛‘玉’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紧邻着王妃的正院,伺候的人也都是王妃‘精’心挑选的,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对我很友善。”
黛‘玉’清亮若黑葡萄似得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讽刺,瞬间恢复正常,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玉’儿你年纪小,怎么会明白王府里的水有多深?那些人都是看着王妃的面子才对你礼遇几分,若不然谁会在乎你?
不过既然如此,你还是要努力讨了王妃的欢心,只要王妃依旧喜欢你,就没人敢欺负你。以前是如此,以后更是如此。王爷过不了多久就会是一国之主了,到时候王妃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到那时候,讨好王妃的人就更多了,所以你一定要抓紧王妃的喜爱才是。这样对你以后可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你从小长在江南,来到京中也就是几个月的光景,对王妃的‘性’子定是不怎么了解,这倒是一个问题。”
贾母说到这里就停了口,做出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还以黛‘玉’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偏偏你母亲当年也不曾与王妃来往过,我又因为年纪大了,已经很久没踏入京城的社‘交’圈子了,要不然倒是可以帮帮你,提点你几分。咱们家也没别人与王妃来往过得,真真是难办。”
到这里,却像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好主意一般,眉目一下子舒展开了:“我怎么就忘了呢!眼前正有一个绝妙的人选……”
黛‘玉’敏锐的发现,自己那满口要帮助自己的外祖母正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却不着痕迹的偷眼观察着自己的反应,想看看自己是什么神情,然后引入正题吗?
黛‘玉’心里庆幸的想着,终于要到正题了。既然如此,她还是积极配合一下吧,免得外祖母一个人太辛苦。
看到黛‘玉’‘露’出急切却又有些愧疚的样子,明显是基急于知道贾母口中绝妙的人选是谁,好早点去讨教主意,只是又觉得让外祖母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为自己的事情‘操’心,甚至可能去劳烦别人,而觉得甚是愧疚。
贾母见此心中一喜,看来是有‘门’!不由有些得意。还以为黛‘玉’这孩子心智多成熟、多不好对付呢,原来竟这般单纯。那么后面的一切就好办多了。
既然这样,她还是要藏着点,最好是让黛‘玉’自己提出来,这样既免了自己的为难,又能让黛‘玉’念着自己的慈爱,以后更想着自己,更能打消自己开口可能带来的疑虑。真是一举数得!
想到此,贾母故作为难,‘欲’言又止,“……还是算了吧!若是让王妃注意到就不好了,会连累你的。”
黛‘玉’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急切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着急与无所顾忌,“外祖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您没说,我也没做呢,怎么知道会连累我?不如外祖母告诉我,我再细细思量是否该做,若真是因此得了王妃的看重,外祖母不也面上有光?”
黛‘玉’的模样,深刻的诠释出了一个急功近利、没有理智的小孩子‘性’子,让贾母不由更加放心。
只见贾母面上故作踌躇了半晌,方才开口:“……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怨我藏着掖着,不想看你好。
其实是我的大孙‘女’,你的元‘春’大姐姐,之前被选入宫中做‘女’史,后得皇后娘娘看重,有幸指给雍王做了身边人,如今在那王府里已经将近四年了。
你元‘春’姐姐自小最是守规矩的,又有才有貌,颇有几分你娘的风格,从小便是照着你娘的模子教养的,当年也是京都盛极一时的名媛,因此进入王府内便得了王爷的看重与宠爱,便是王妃也很是信任她的,如今在那府中也是颇有些分量的。
我想着,你大姐姐在王府几年,能得了王爷的宠爱,又能得了王妃的喜欢,定是‘摸’清了几分王爷王妃的喜好的,说不定能提点你几分,也是一个助力。”
黛‘玉’心中冷笑,果然如此,想要借着自己让元‘春’出头,偏还把事情赖在自己头上,没事了正好,有事了就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功利心太强,急于讨好王妃,从而揣摩上意,且与府中人勾结,对王妃不敬。到时候自己铁定会失宠与王妃,而元‘春’却是一个受害者,很可能受到怜惜从而得到更大额好处。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这就是外祖母口口声声“子‘女’中所疼者唯有你母”,这就是疼爱自己。
或许是真的疼爱,可是与宝‘玉’、二房与贾府的未来一比,就不值什么了。哪怕,自己这个外孙‘女’明显更光鲜,能给贾府带来的利益可能更多,可是与嫡亲的养在身边的亲孙‘女’比起来,立刻就黯然失‘色’。
黛‘玉’心中暗暗自嘲,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吗?这个结果是注定的不是吗?为何还要抱了一丝期待,期待这个前世自己最为依赖的外祖母能多为自己想一点。
黛‘玉’心中冷若冰霜,面上却是一副茫然不解之‘色’:“外祖母说的是谁?元‘春’姐姐?可是这府里不是只有一个迎‘春’姐姐,探‘春’妹妹以及惜‘春’妹妹吗?何时又多了一个元‘春’姐姐?莫不是黛‘玉’记错了?”
贾母心里有了一丝不满,但还是带着慈爱解释道:“你没记错,这府里确实如此。你这个元‘春’姐姐原是你二舅舅……二房的嫡长‘女’,是宝‘玉’与探‘春’的亲姐姐。当年也是咱们荣国府的嫡长孙‘女’,进了王府已有几年,你没见过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黛‘玉’更加不解,“外祖母莫不是记错了?我那里有个二舅舅,明明只有一个舅舅的。外祖母说的二房,就是屡次对母亲和我们姐弟下毒手的那个吗?母亲明明说不认这一‘门’亲戚的,既然如此,那又怎么会是我的姐姐?
再有,探‘春’妹妹明明被舅舅收养了,那就是舅舅的‘女’儿,亲姐姐只有迎‘春’姐姐一个,又怎么会有另一个亲姐姐?”
贾母听着黛‘玉’的话,脑袋里面的神经一跳一跳的,‘抽’着疼。明明黛‘玉’看着‘挺’单纯的呀,怎么会这么难缠?硬着头皮解释。
“是,你说的没错。不过到底血脉亲情割不断的是不是?王氏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可是这与元‘春’并没什么关系的对不对?元‘春’并没有做过坏事。祸不及子‘女’,你们到底是连着血脉亲情的表姐妹啊!”
“祸不及子‘女’。外祖母说的有道理。”黛‘玉’接了这一句,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冷,“可是那王夫人毒害母亲和弟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句话呢?就算与母亲有芥蒂,可是当年那件事错不在母亲,母亲也是受害者,怎么就能让她恨到不把我们家害的家破人亡不罢休?
退一万步来说,好,就算她与母亲有仇怨,可是才出生或者还没出生的我们姐弟又哪里惹到她了?屡次出手,害的母亲生下我之后就身体羸弱,害得我从小就有不足之症,后来更是害了我那三岁的大弟弟,如今的瑾儿,若不是我们护的严实,只怕也早就不在了。
外祖母说元‘春’姑娘无辜,那我们,我,还有我的两个弟弟,稚子何辜?
夜深人静之时,她可曾悔过、怕过?怕我那可怜的大弟弟来向她索命,怕我们林家向她讨回这血债?”
“……”贾母看着眼前神情愤慨、言辞犀利、字字珠玑的外孙‘女’,突然觉得好陌生,惊惧、无措笼罩了贾母,使得她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
“外祖母想说什么?我怎么会知晓当年的事?还是,我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实不相瞒,对于二房与林家的恩怨,我早已一清二楚。在我心里,二房不是我的亲戚,也没有我的亲人,什么哥哥姐姐、舅舅舅母之类的话外祖母不必再说,他们只会是我的仇人,害死我的大弟弟的凶手。早晚有一天,我,我们林家,会为早逝的大弟弟讨回公道。
还有一件事,不知外祖母猜到没有?在王府的时候,元‘春’姑娘曾经去找过我,我没见她。”
看着贾母怔怔的反应不过来,黛‘玉’丢下一句话走出了内室。
“外祖母好好歇息,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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