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风俗,李傅两家完全照着本地的来,将花轿换成了牛车。可能是边境嫁女因着村屯之间离着都不近,所以用的是牛车吧。但不管怎么样,李瑶的亲事是入乡随俗了。
李瑶坐上牛车时,是她那兄长抱着她上车的。李毅抱着妹妹上车时还道:“若是妹妹如燕京城那么胖,他抱起妹妹上车估计有点够呛!”
李瑶一上车,车帘子刚放下,韩氏眼角就又红了。她擦着眼角泪,伤怀道:娶亲满堂红,嫁女儿却一场空。好不容易养大个女儿,竟硬生生地成了旁人家的!
方才李瑶被全福人送出屋时,她就哭过一回,此时她总还觉得不舍得。即便李傅两家挨得这么近,可毕竟女儿出了门子后就成了旁人家的了。
她如此伤怀难过,李鸣清这笑得一脸畅快得意的父亲和她对比,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李鸣清心道:这女儿嫁出去,家里除了二两银以外的家用终于不必她管着了,我好歹能多拿些钱花花,也能想纳妾就纳妾了吧?
想着纳妾间,他往韩氏处看了一眼。看到妻子伤怀难过不已,他啧了声,不满抱怨道:“今日是女儿的好日子,虽有哭嫁风俗,但你也不至于难过成这个样子吧?你如此,倒对比我这个父亲巴不得嫁女儿似的!她就嫁在隔壁的隔壁,你至于么!”
丈夫心里的某些不良小心思,韩氏又怎么能不清楚?毕竟两人成亲十七八年了。她冷哼了一声,对丈夫的话并不理会,心道:女儿嫁出去时就留了买一家下人的钱,丈夫若是想要拿这钱纳妾风流,他想得美!
不管韩氏夫妇二人的感受如何,头顶大红花的牛以及绑着红绸的牛车还是让傅景珩牵着动了。
牛车离开李家门前时,李鸣清夫妇将一碗清水,白米撒在了车后。这样做一则寓意女儿家是泼出去的水,以后的一切娘家不再予以过问,二则寓意女儿家以后事事有成,有吃有穿。
牛车里除了李瑶,还坐了个五岁的压轿童子。这孩子是屯子里一户父母双全的人家里选出来的,长得浓眉大眼肤色白,又胖嘟嘟的,看起来很是憨实可爱。
李瑶上车坐定时,压轿童子还捂嘴嘻嘻笑个不停。尽管鞭炮唢呐都响了起来,但他的笑声李瑶还是听到了。她觉得压轿童子一定坐得离着她耳边很近。
新娘子牛车先行,后头跟着李瑶的嫁妆两牛车。上头新打的美人塌,梳妆台,装四季衣裳和被褥的樟木箱子,立柜等等不一,将牛车塞得满满当当,还有蜡扦,油灯,挂屏,盘景,铜盘等等。
韩氏竭力为女儿置办了好点的嫁妆,虽然不想办得太出格招摇,已经算是俭省了,但李瑶的嫁妆,在屯子里乃至附近村里都是数得上的丰厚了。
若不是考虑到以后的买卖,李瑶只给韩氏准备了一百两置办嫁妆,后头韩进又悄摸找了姑母拿出了自己的八十两存银,韩氏绝对置办不出这些嫁妆的。
看到李瑶的嫁妆时,有观礼的男子语带酸气道:“那傅家小子也算捡了大便宜了!”
有人附和他道:“这姑娘嫁妆丰厚,还开着饭铺子营生,人也能干,娶了她可不是捡了大便宜了嘛!”
“新娘子兄长还在这送嫁队伍里中途才回返呢,你们这酸话可别让人家听了去……”
……
在敲敲打打的喧哗热闹中牛车从李家出发,最后转到了傅家。傅家门前站着个五六岁的迎亲小娘,打扮得十分喜庆隆重。
她梳着带红绸的双揪揪,穿着绣牡丹的大红袄子,以及喜鹊登枝的罗裙,脸上搓了胭脂,眉心正中还点了朱砂红。
这小娘还是傅大老爷出面,特意请得陈文书的幼女名叫芙蓉的。
牛车不再移动,陈芙蓉按照事先大人教好的,上前立定在车前的乔凳上。
喜娘掀了车帘,扶李瑶挪至车帘前时,陈芙蓉用小手牵起李瑶的喜服袖子轻拽了三拽,意思是让她出轿下车的意思。
透过盖头,看到地上一双男子皂靴出现在眼前,李瑶便知那是傅景珩来抱她下车了。这时她有些紧张,手脚都没处放了。
傅景珩抱她时,因她没有意识到要用手环着对方脖子,她差点没闪着腰,还惊叫出了声。电光花石间,知道盖头不能掉,她又忙用手按住了自己的盖头。
这一幕把一旁的喜娘都弄得手忙脚乱,直怕李瑶的盖头给掀开落下了不吉利。
为了稳住李瑶往后仰的身子,傅景珩忙极快地将她颠了颠,像抱小婴孩那般将她往上凑,竖着抱了她,这才将她抱稳。
不好意思说你环着我脖子,他便嘱咐了一声“你小心!”,但因为这时候太热闹喧哗,顾头不顾尾的李瑶根本就没听到他的嘱咐。
喜娘虚惊一场后忙笑着圆场道:“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也是难免的!”
有人这时大声凑趣道:“新娘子出门子那会子,她那大舅哥抱着她上车时,她都好好的,到了新郎这里却不好意思了呢!”
“可不是啊!”一高壮妇人羡慕不已地爽朗附和着。她个子太高,她家那位个子和她相差无几,当时她家那位可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抱她下车的。
不一时她又朝着傅景珩嚷道:“哎呀,新郎你可别舍不得放下新娘子,不放下她,她可怎么跨火盆进傅家门拜堂啊!”
这妇人这么一嚷嚷,傅景珩面红就上了脸,不过尽管羞涩,他还是稳成地将李瑶慢慢放下了。放下时直到确定李瑶站稳了,他才松了手。
这时也不知谁哈哈大笑了下,引得一群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后头经过三叩九拜,李瑶就被送进了洞房。这洞房正是和私塾挨着的那间,本来里头是住着傅老太太的。
傅家盖新房也得等冻土化时了。
傅景珩在宴席上招呼客人,除了见过场面的史千户,陈文书这些人还好,大多乡邻不知该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怎么打交道。人家和他不熟悉呢。
大多乡邻说两句祝福话后便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就捧着个酒杯子站在那里拘束不自在起来。为此,傅景珩便不得不提早回了洞房,这样也好让道贺的乡邻不要拘束。
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结了发后,洞房里热闹的人就让拿足了红包的喜娘给赶去了外头。洞房里只剩下成亲的两人时,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人沉默坐在喜炕上好一会,李瑶端坐炕床的腿有些麻,便不免动作幅度不大的微挪了挪,然后将手掩在宽袖下,摸在了小腿腹处揉了起来。
“你可饿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端来?”傅景珩先开了口,语气很是温和。
李瑶不好意思地鼓了下脸颊,摸着肚子小声道:“能填饱肚子就行,我不挑的。”她这两日间总是心里慌得吃不下饭,今日从一大早开始忙活,她就喝了碗云吞,其他的什么也没吃。故而这时亲事落定,她就不免饿的慌。
听她这么说,傅景珩还是体贴地询问了一句:“我下面给你吃,那,吃汤面可好?”
他这话一落,李瑶摸着肚子的手停在那里,面上露出愕然的同时看向他。她心道:骚年,你造你无意中开了黄腔吗?
显然这有些污的笑话她也没法和傅景珩交流,于是她只好自己在那里低头自得其乐地笑了起来。和古人在一起不能交流现代笑话好寂寞,有某有?
傅景珩本意是晚上不能吃得油腻不好消化,下点面条带着汤,可以让对方少吃些还能填饱肚子。可对方在笑什么?他不自在地轻挠了下额头处,不解问道:“阿瑶妹妹笑什么?”
没答这话,李瑶对他笑了笑,为了缓解两人之间因不熟悉而出现的不自在,她语气尽量轻快说道:“嗯,那就吃汤面好了,不要葱花,但你能给我多放些醋吗?嗯……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傅景珩皱了下眉,不赞同道:“你喜欢吃醋,但挑食却不好,要改的。”
呃,挨说了呢!还有……那带着歧义的喜欢吃醋的话……不自在感,不熟悉感仍然存在,说话也不能和熟人那般随意畅快。
李瑶嘴抿了抿,脸颊随着这个动作微鼓起,她将注意力从挨说和有歧义的话上转开,正要和傅景珩解释她不是挑食。但不等她开口,傅景珩又急忙开口道:“嗯……不过,我还是给你先下面去吧,你稍等我会,若是太饿,先捡了床上的桂圆、枣子吃。”
说着话间,他已经在屋里呆不住地站起来身来,往外急走了。
出屋时,他心里道:她方才低头笑着没直说,但她那偶抬头时,眼角眉梢带出来的表情定然是在笑话他,虽他不知他给她下面吃,吃汤面的话哪里有问题。
后头因为他不让她挑食,她是不是也有些介怀生气了?这都让他不自在又尴尬极了。
他和她今晚还有事要谈,这样不自在和尴尬的气氛,他有些犯愁怎么和她开口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