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安和问:
“姑娘在房府跟着哪位公主?”
刚才东市之上人声噪杂,安和没听清青衣说她是哪个公主的贴身丫环。
青衣又重复了一句说:小“女子是高阳公主的贴身丫环。”
安和一惊,家住房府,一定是房遗爱的老婆高阳公主了。
这公主可太有名了,在整个大唐历史上最有名的公主除了太平公主之外,估计就是她了。
稍有点历史知道的人都知道,这高阳公主李世民的爱女之一,她还有另外两个身份,房玄龄的二儿媳,房遗爱的妻子。
说起这个高阳公主,当时的长安可谓无人不知。
因为她除了一贯明目张胆地给老公房遗爱戴绿帽外,婚外情的对象也非常特别,几乎是清一色的世外高人,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基本没有世俗中人。
安和心想:这样的公主也算是个奇葩了。
不一会安和与青衣就到了房府门口了。
房府位于开化坊东部,大门口一对足足有三人高的红漆石雕麒麟,朱红大门,闪亮铜钉,铜环,门口衣衫鲜亮,中气十足,眼神锐利的家丁等等,都可以显示出房府的地位。
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碰到这要命的高阳。
想到此,安和对青衣说:
“青衣姑娘,已到房府,想必你也不会再有危险了,在下就不去府上打扰了,他日有缘再相见。”
还没等青衣回答,安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富有磁性,娇如莺啼的声音:
“青衣,和谁说话呢?”
安和抬头一看,一个女人正站在院中,给吊在海棠树下金丝笼里的一对翠色鹦鹉喂食。
这女人妙目一抬,正好与安和目光相交。
安和看到这女人身着剪裁得体、质料上乘的红裳宫衣,一袭火红的石榴裙系在那窈窕细腰上,身材高挑,婀娜秀丽,妙目顾盼处,有股水一般的柔媚盈盈欲流。
兼之****高耸,细腰一握,一圆月美臀高,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连安和这种二十七岁心灵的人也难免心中一荡。
安和忙静下心来,心想:不用问,这极有可能是高阳公主了。
青衣忙把安和拉进宅子里来,给安和介绍说:
“这是我家主人高阳公主,这位是安和安公子,在东市可帮了奴婢的大忙了。”
高阳公主看面前的少年郎头戴一幅幞头巾子,身穿石青色的锦纱袍,革带束腰,剑眉朗目,风度翩翩。
太平公主心神一阵恍惚,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英俊男子的身影,与眼前的杨帆悄然重合在一起。哪个男子就是辨机,这少年竟有几分和他相似,一样的风神俊朗,一样的风度翩翩……
哪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她去终南山打猎,后来她累了,此是她发现了一个圆形的木房子。
这时候,她实在不可能想到,她此生伟大而悲壮的令她撕心裂肺终生疼痛的爱情将从这荒芜林中的木房子里面开始。
她看见了那个青年,他手里拿着书,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淡泊的蓝。
他们四目相视。
一阵闪电游过了她的全身。
她觉得有点眩晕。
她弄不清她此时此刻看到了什么,她不能说明那个青年是什么,她觉得他好像并不属于他们这一类世人,他是大自然中的某种东西,他是神秘的。
她缓缓地走上那木制的台阶,她走进那个青年的那个木房子。她闻到了一种松香的清新。
她坐在了房中的木凳上,她环视四周。
然后她用很微弱的声音对跟进来的房遗爱说,你们去打猎吧。
今晚我们可以住在山里,只是天黑前别来打搅我。
她和他谈了好长时间,她知道了他叫辩机,他是个和尚。他为他文雅的气质,丰朗的外形倾倒。
就在哪天下午,她把她的胴体强行塞进了辩机的怀抱中。
公主把她的温热的手伸进了辩机的腿中,她觉得她触到的是一片已变得冰凉的潮湿。
她问他,为什么要皈依可恶的宗教?
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而宗教又能给你什么呢?
来吧,脱掉你这袈裳,裸露出你的本真。
来吧,我知道你还什么也没经历过,让我们来……
她终于辩机拉到了那铺满金色枯草的床上,她引导着他,然后她被撞击,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
辩机在天黑前悄悄离开了她的房间。
后来她就和他频频的约会,虽然房遗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是公主,皇帝的女儿,他又能怎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事情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父皇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他命人拿下了辨机,将他投入狱中。
处斩他的哪一天,凄冷的古城长安到处飘舞着萧瑟的落叶。
叶被秋的冷风追逐着,一片凄惨的枯黄。
然后是秋的冷雨,无声地落在长安城内那冰冷的石板路上,落在遍地枯黄的落叶上。
城内很安静。
狭窄的巷子里的人似乎都走空了。
人们是怀着莫名的喜悦和好奇踩着深秋阴郁的黎明奔赴长安城西的西市场的。
人们听说那一日在刑台上问斩的,是个和大唐皇帝的女儿私通的和尚。
于是人们显得很兴奋,桃色的事件是最最吸引人的,何况又是与皇室相关。
在西市场那个小小的广场上,人们议论着等待。
等待着一种疯狂。当马蹄声远远地响起时,人们屏住呼吸。
终于,天色明亮起来的时候,那辆皇家的囚车呀呀地行驶而来。
而囚车的木笼子里关着一身单薄的灰色布衣的辩机,眉清目秀的脸上一片惨白。
他双手紧抓着木栏,他的双眼空洞地凝视着那个下着秋的冷雨的灰蒙蒙的苍天。
一个和尚。
偷情的和尚。
他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偷皇上的女儿。
这小子艳福不浅。
可惜了他的满腹经纶。
人们喊叫着……
而辩机依然是辩机。
他像是笼中的一只安静的待死的野兽。他已形容枯槁。但他的双眼依旧炯炯。她知道他是爱她的,那爱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辩机在广场上成千上万的长安百姓的目光中走出囚笼。他拖着有点僵硬的步履一阶一阶地走上那高高的圆形的石台。
然后是屠夫举重若轻地将那铡刀狠狠地按下……
众人的高声欢呼……
顿时血花四溅,那鲜红的带着辩机体温的血水骤然如泉水般喷涌了出来,在半空中开出无比艳丽而恐怖的血花。
辩机被拦腰斩断的身体抽搐着,那抽搐的姿态使她想到他趴在一个她身上的那最后的抽搐。
原来死亡也是一种兴奋,然后辩机就不动了。
他进入了那个永远的境界,血流在刑台上,同细密的雨丝融会在一起,顺着石阶一直向下流着,流着……
刑台上的杂役赶紧冒着雨收拾残局,他们将辩机被铡断的身体一半一半地扔进了另一辆破旧的收尸的马车。
那车将一直驶出长安城,她不知道他们将辨机扔到了哪里。
很快西市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只剩下一辆盖着围帐的马车,围帐的缝隙处是自己痛苦和绝望的眼睛…….
“公主。”
青衣的叫声打断了高阳公主的思绪,她脸上红了一红,看着这位像极了辨机的少年,她娇声说道:
“还不请客人到屋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