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下了扶梯,走到了那些妇孺之间。一直埋头工作的女人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奥拉将摘掉顶叶的块茎递给她们磨粉的时候,那些女人才惊讶地发现这个从“外面”来的姑娘已经沾了满手的泥土了。
一开始,女人们对奥拉的加入都表现得十分矜持,毕竟人人都清楚这位贵客实则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被软禁在村子里的,另一方面,她们也着实不相信这个娇小的姑娘能干粗活。可惜奥拉那近乎执拗的坚持完全打败了她们,再几番推拒未果以后,这些老实巴交的女人勉为其难地允许奥拉一起过来帮忙,结果,她们竟意外地发现奥拉是个干活的好手。她做事利落不说而且似乎完全乐于其中,那如天空般清澈的双眼和微微带笑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放下所有的防备。
只可惜这个姑娘不能说话哄人,只能在一旁聆听。
在奥拉的带动下,女人们的活儿比平时干得轻快了许多,她们之间的对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孩子总是跟我对着来,我一直告诫她别离村子太远。”
“他最近总是说右手一抬高就疼,现在没有医师可怎么办?”
奥拉静静地听着她们谈自己的子女、谈自己的丈夫、谈她们所担忧的一切,然后透过这些只言片语一点一滴地拼凑着自己不过接触了几天的边缘社会—哨箭。这个帮着精灵与人类开战的族群曾被外界批判为恶行的拥趸,冷漠、乖僻的林中部落,可事实上,这里的人和批判他们的那些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爱有憎、他们同样渴望着安定、富足的生活……
而在不远处,迪莱多正静静地看着奥拉愉快地忙碌着。在看到奥拉脸上的笑容时,迪莱多情不自禁地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但在留意到村姑们因为和奥拉渐渐地熟捻起来,而开始对奥拉做出越来越多的亲密举动,像是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衣服料子,一不小心把泥手印蹭到她的身上以后,迪莱多又噘起了嘴巴。
“奥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迪莱多突然出声喊道。他作势招了招手,装出一副刚刚发现奥拉的样子。令他感到十分满意的是,奥拉周围的那些女人一觉察到有男人过来以后便立刻收敛了许多,终于没有继续糟蹋她的衣裳了。
看见奥拉一脸疑惑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迪莱多挠了挠头皮问道:“我看你跟她们处得不错,真的打算呆在这里?”
奥拉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你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想不出哪里可去?”
奥拉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这点的。”迪莱多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想提那些白麻雀的事,既然你还呆在这儿,那我就留下来帮你吧。”
看到奥拉露出了充满感谢的神情,迪莱多连忙摆手道:“别谢我!是弗莱格吩咐我来帮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起码我可以像利瑞齐边上的精灵那样替你说两句话。”
迪莱多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谁让你是只叫不出声小麻雀呢?这村子麻烦的很,不识字的人有一大把,靠写字你是没法跟人交流的。”
奥拉有些好笑地抿起了嘴巴,她突然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到:“霍克怎么样了?”
“他的伤恢复的还不错,就是人没有自由,被关着呢。不过待遇还可以,毕竟巫师和精灵都在替他作担保。”
“利瑞齐不打算离开村子?”奥拉又写到。
“天知道那个巫师在算计什么,他现在就占着医师的房子。嗯,那个精灵也没走。”
说完这句话以后,迪莱多又显得魂不守舍起来。奥拉看了看他,有些迟疑地在地上写到:“你心里有事?那天,精灵在你的耳边说了什么?”
读完奥拉新写下来的问题,迪莱多不由得心中一跳。这姑娘能不能别这么敏锐?当时,那个精灵不过就是贴着他的耳朵问了句话而已。
“一度逃避的小鸟,你可愿舍去双翼,阻挡真实对梦想的伤害?”
一听这莫名其妙的口吻,迪莱多就知道这保准是利瑞齐借精灵之口传达给自己的东西,那巫师想说自己的未来堪忧,不过好在还有条路可选是吧?他该不该同奥拉谈这个呢?不!他不想跟任何人谈这件事,何况他一点也弄不懂利瑞齐这个神神叨叨的巫师到底在说什么事儿。
就在迪莱多仰着脖子思考着要如何岔开奥拉的问题时,他忽然看见利瑞齐和碎星箭神情严肃地走出了木屋,两个人在经过索桥的时候又叫上了正在抽烟斗的独眼克罗斯,随后一行三人便直奔树下而来。
“这个一连两天都闷在树上的巫师怎么突然想到出门透气了呢?”迪莱多有些诧异地想到。他耸了耸肩肩膀,只听村子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听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惊呼、也好像是有人在哭泣。
“好像出了什么事。”迪莱多乘机用脚尖抹掉了奥拉写在地上的东西,接着转身跑向了村子的入口。奥拉在迟疑了片刻以后,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事实上,不只是他俩,所有觉察到异状的村民都不由自主地朝村口聚集了起来,而等到奥拉跑到迪莱多的身旁时,她看到好些个村民拿着弓箭匆匆忙忙地出了村子,留下来的一些老弱妇孺则有些不知所措地围着个受伤的青年。奥拉注意到,这个人的年纪似乎就比霍克大一点点而已,此时,他正捧着被弓箭射穿的胳膊哭泣个不停,令奥拉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人的身上沾着一大片血迹,这么多的血绝对不可能都是他流的。
一个女人突然扑到了这人的身边。
“我的女儿呢?!”她质问道。
奥拉认出这个人正是先前抱怨着自己的女儿总是和自己对着干的母亲。只见她不顾青年受伤的手臂,一个劲地摇着他道:“你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