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善工对这种消息十分感兴趣,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毕竟有金手指,任何只言片语都有可能成为寻宝关键。
“说起他们之间的怨恨,当年故宫成立后,张继想谋求故宫副院长职位。但易培基因其惧怕太太,只给他做故宫内的文献馆馆长,理由是张原本就神经,又要听神经太太的支配,不能让他当家。”
“后来副院长的梦落空,张继很不愉快,他们夫妇从此对易培基产生芥蒂,与易培基结下了梁子。”
“话说故宫处置无关文史物品期间的一天,崔振华想进故宫看看处理的绸缎皮货。门卫不认识她,不放她进来,让她去买票,她不买。”
“门卫问她姓什么,她说我姓天!门卫说她是疯子,崔振华是有名的河东狮,脾气火爆,便破口大骂起来。众人围观越来越多,有人认出崔振华的身份,便放她进故宫。”
“哪知刚一进去,就碰到李宗侗,崔振华心中有怨气便破口大骂起来,搞得李宗侗十分莫名。李宗侗本是富家大少爷出身,脾气也不小。此时平白无故遭到崔振华一阵抢白,心中老大不高兴。”
“不仅不肯低头向崔振华赔不是,反而直接顶撞她说:你既然今天来看皮货,就应该提前通知我,那我就会预先吩咐警察让你到这边来。你不早告诉我,怎么能怪我呢!”
梁海生无奈摇摇头,作为故宫几代大管家,自然了解其中内幕。不过毕竟是晚辈,这种事也只有耿宝昌有资格堂而皇之说出来。
“崔振华挟怒回家,进门便叫张继向易培基告状,企图由易来惩处李宗侗,以解心头之恨。然而易培基素知崔振华的秉性,听说此事后采取息事宁人态度,置之不理。”
“如此一来,崔振华不禁大光其火,觉得易培基是在有意偏袒女婿李宗侗。其实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气量大的人也就算了,但张继夫妻偏不死心,认为要想惩治李宗侗,就必须连易培基一起搞垮。从此开始暗中搜集有关易李二人不轨的材料,伺机报复。”
鲁善工叹口气,真所谓小人和女人难养也!
“后来政府行政院决定将故宫宝物南迁,这牵涉到各方人士的切身利益。张继主张迁往西南,院长易培基提出南迁沪上。行政院驳回张继的计划,这让他争取2万元迁徙费的想法打水漂,张继怀疑又是易培基搞的鬼,恩怨再添一成。”
“整理南迁文物时,职员萧襄沛把一个凤冠装在箱内,但因箱小冠大,不能封盖。于是他便把冠上的珠子摘下,装入箱内,然后封钉。”
“这一做法,按说是违规操作,破坏原冠的原真性,一般要给以告诫或记过的行政处分。但这个错误,恰巧被一直在找机会报复的张继抓住小辫子。他当时兼任司法院副院长,便找来一手提拔的检察署署长郑烈,给萧襄沛扣上破坏古物,以伪换真的大罪名,提起诉讼。”
“不但在报上大吹特吹,还扩大事情的严重性,嫁祸到易培基身上,说易培基指使萧襄沛盗宝,人赃俱获。结果萧襄沛被判处有期徒刑数年,成为所谓易培基故宫盗宝案的替罪羊。”
“检察官到库房检查时,凡认为不是真品的或者名不副实的,就指为易培基指使他人盗换。还请来黄宾虹帮助鉴定文物真伪,并将认定的赝品、伪作封存起来,共计62箱,作为易培基盗宝的罪证。”
“很多人认为清宫古物中不应有赝品,因而赝品和伪作必是故宫博物院主管古物的人以伪易真,如有数量短缺就是被主管者盗走,而当时兼任古物馆馆长的正是易培基。”
“最后结果出来,说易培基陆续将保管之珠宝部分盗取真珠1319粒,宝石526颗,以假珠调换真珠者9606颗,以假宝石调换真宝石3251颗,其余将原件内拆去珠宝配件者 1496处……为数甚巨,均一律占为己有!”
鲁善工不由咋舌,好家伙,真是官字两张口,随便怎么说都行?
谁说清宫没有赝品?别的不说,就连千古名画富春山居图都是后仿,真迹反而被乾隆当成假的仍在一边几十年。
梁海生听完长叹口气,郁闷道:“当时张少帅也在京城,他是见过世面之人。有人向他吹风说:现在外面有好多盖着乾隆御玺的字画,都是故宫盗卖出去的。”
“他不屑一顾驳道:这些有乾隆御玺的字画,前清的时候就流到外面。溥仪没出宫之前我就买到过不少,你们怎么说是他们偷盗的呢?不要被人笑话了!”
耿宝昌喝口茶,无奈道:“可惜懂行的人太少,特别是当时的官员,各个心怀鬼胎,民众只会随波逐流,谁会真正调查?”
“易培基曾将事实真相分别向政府和司法部陈述,但都泥牛入海。有心辩解,无申诉机会,随后只能放弃反诉。易培基案由最初的部分处置故宫遗物、打折购买遗物的鸡毛小案,演绎成利用文物南迁之际以假换真、监守自盗的大案要案。”
“五批南迁国宝运送完成后,易培基感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考虑到故宫博物院的影响和国家的声誉,于是决定辞职。”
“女婿李宗侗因为当初贪小便宜,未在规定时间购买皮毛,被人抓住把柄,也只好辞职。不过易培基也曾一再表示,再等几年,政局好转,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便会申诉。但是他的这一想法却直到临终也未能实现。”
“最后留下一幅对联:最毒悍妇心,沉冤纵雪公为死;误交卖友客,闲官相攘谋竞深。”
“可悲!可叹啊!”
梁海生有些打抱不平道:“解放后我们从当年作为易培基盗宝案罪证的所谓赝品中,清点出文物真品多达2876件,其中一级品501件。”
“说明当年诬陷易培基盗宝案中的很多鉴定,都是错误的,不都是所谓易培基作的假。说起来,清宫藏品中历来就不乏赝品伪作,而也有真品被误认为是赝品。”
“做所谓点查报告的专家,其实外行居多,加上鉴定时间仓促,有不少误断。比如将镀金的铜器定为金器,将料器定为玉石器,把铜鼎定为香炉。还有当时被太监们盗去的不完整的珍珠宝石等,也都算在了易培基的所谓监守自盗上。”
鲁善工趁热打铁,追问道:“难道他们真的清清白白?”
“这……”梁海生一愣,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只能看着耿宝昌。老爷子皱皱眉,分析道:“易培基的人品还是信的过,当年他可谓风光一时,从党校校长、教育总长、农矿总长、故宫院长,就连蒋某人事后曾经点评说,易是书生,岂可诬为盗,此案应慎重处理。”
“可他的女婿李宗侗?人品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