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
“主子,我们已至荆州武陵境内了。”
云昭闻言撩开车帘探看外景,由于车马拉了济灾物资只能走官路便需多费些时日,虽说是官路仍然崎岖的很,一路来不甚颠簸。
小厮在外头和车夫又交谈了会儿进来道:“车夫说,前方有驿馆可稍作休息。”
“嗯。”云昭是吃得苦的人,虽然早已被颠的不适,但从未因自己的缘由误了行程,只愿早一日到达,受难的百姓就能早一日得到救助。只是他再心急,大队人马也是需要休整的。
小厮坐回车内:“主子您可真行,这一路颠的我身子架都快散了,您愣是没吭一声,那交州临近处皆有救助,您又何必这么争分夺秒地赶去呢?”
云昭摇摇头,小厮怎么会知,那些个官员又哪里靠的住呢。
是夜,云旸在驿馆中准备休息,窗外突然塞进一字条,打开后上书四个字:明日,卯时。
收好字条,云旸在心中默默舒一口气,终是要现身了么。
翌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云昭就起了,问小二要了两壶热水在屋内自顾喝着,热气腾腾,他的视线像是要穿透那层气雾去往更深的地方去。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云昭手下一顿,起身走至门口,“哪位?”
“司雪阁。”来人低声报了一个名号,云昭就开门了,只见门口站了两个男子,正是昨日住在他房间斜对面的房客。
“两位且先进来吧。”
“见过皇子。”二人进屋闭门后齐齐拱手作礼。
云昭依样拱手礼回:“不知二位如何称呼?”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像是一直帮助自己的那幕后之人。
“在下司雪阁南海平史夷辛,奉命在此等候。”站在前面的人自袖中取出半块玉令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云昭见到那玉令便知晓它是做什么用的了,立刻取出锦囊中的另半块合到一起,两块玉上的符文嵌并成一个齐整的古“司”字。
夷辛看着两块玉拼合后道:“此地不方便讲话,请皇子随我走一趟吧。”
“但随行的人马不久就要出发了。”云昭有些犹豫。
“皇子不必担心。”夷辛指了指他身边的那个自进屋就不发一言的另一个人,“他会暂时替代您的与车马随行,待您见过等您之人后,自会有人送您去与车队会合的。”
云昭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出发前,云昭的小厮前来屋内道:“主子,可以上路了。”
仿扮云昭之人点点头,头上帽带青纱影影绰绰,看不清青纱后面的面容。
小厮自是奇怪,大皇子怎好好的带起帽纱来了,遂问道:“主子,您这是?”
“昨晚可能着凉了,你与我同坐一车,怕累你也染上风寒。”仿扮之人开口,声音语调竟和云昭一模一样。
他穿的云昭的衣服,身形也与之相仿,加上声音还一模一样,小厮压根没想过这是假冒的云昭,于是没多注意地取了他随身的行李感叹道:“主子这说的哪里话,您呀就是心肠太好,对我这粗使小厮都顾虑周详,可是折煞我了!”
仿扮之人不再多话,淡淡地撂出一句“走吧”就转身出门,小厮随之上了马车。
在离驿馆不远的一家房舍处,云昭刚从那夷辛驾着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就从舍中迎了出来。
“在下司雪阁长老苍同,见过大皇子。”
云昭回礼:“夷平史口中所说等我之人,可是苍长老?”
“正是。”
云昭难免有些失望,他根据以往苏子衾所言,猜测那个神秘人应该是司雪阁新任阁主,那个年纪轻轻就在武林大会上轻易击败了武林盟主的李国源。
苍同自然看出他神情中的失望:“我乃奉了阁主之命护送您前往交州,大皇子可与我进屋详谈。”
云昭听到此话随同移步入内,刚进屋就地把锦囊中的纸条拿了出来:“不知这锦囊中的名单是为何意?”
苍长老捋捋胡须回道:“皇子既然问老夫,想必心中已有答案。”
云昭低头看看了纸条,是,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这份名单上有大半的人都算的上是贪官污吏,父皇处也早已收到了部分弹劾的折子,只是此次灾荒涉及甚广,是以不放心要亲自派了自己过来。可是还有几人是从长安派调过来的,他还曾见过,一个个绝对是为民着想的好官,怎的和这几人排在一份名单上?
“皇子也无需太过吃惊。”苍同叹惜地摇摇头,“他们刚上任时确实清廉为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在交州,这样的官员只会被排挤,渐渐的,也不知是真变了还是顺势佯装。”
云昭口中却依旧淡淡的:“这是为何?”
“这也正是阁主要我在此等候的原因。”苍同回道,“皇子与我一同上路,恐怕与您随同车队看到的景象会截然不同。”
“哦?”
苍同拱手道:“马车已备好,待您一路看到便知了。”
云昭看他手下施开指引方向打断他的动作:“不知我何时可得见李阁主?”
“李阁主?”苍同闻言便得知他误会了,阁主于京城中与他素有交集,竟未将真实身份告知吗?
云昭带着希翼等待他的回答。他幼年便知晓司雪阁,其在百姓中颇有盛名,且司雪阁的创始人言长齐,天赋异秉通晓奇门阵法是为奇才,更难得的是他还心系黎民百姓,四十多岁追随年轻的先帝推翻了前朝昏溃残暴的统治,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时可谓是司雪阁最辉煌的时候了,东政建立以后,先帝百般挽留,他也不愿留在京城中,再加上百姓不舍集体到京城分阁处跪留,不得已他让儿子继任新阁主之位,自己还是离开了。
云昭十分仰慕他,只可惜他儿子英年早逝,司雪阁便就此衰落,逐渐消失了踪影。
这些欣佩与惋惜云昭一瞬便思过,对于这新任阁主他想见他的心思便十分迫切了,想想自己这般问是不是显得太过心急又解释道:“以往你们阁主总是派苏公子来与我交谈,那些建议又总能与我不谋而合,所以我总是想着能亲见一面就好了。”
苍同笑,其实他早见过多次了,只是不自知罢了,阁主既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自然是有他的安排,遂道:“皇子莫急,时候到了,阁主自然会见你。”
“恕我失礼了,也是我太心急了。”云昭闻言表歉,如苍长老所说,到了该见到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而后点点头随他前去后院了。
后院的院门敞开,几个平常着装的男子正在院外处整理马车,看到有人出来皆停下手中的活计对来人行礼。
“禀长老,您吩咐我去接的人非要随我来,我说不过他便带他一块来了,方才听夷平史说你们在屋里谈话便让他在外稍后了。”一人自院外而入拱手膝礼。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苍长老听到回话点点头继而对云昭笑道,“皇子还说自己心急,殊不知有人比你还急!”
“哦?”云昭不知何意没做表示。
只见一着了官袍的人自院门而入,正是交州州牧方庭均!
“拜见大皇子!”方庭均一见云昭便行大礼下拜。
云昭自然认得他,去年还是自己向父皇推举他的,敢忙上前扶起他:“方州牧快快请起,你不在交州巡视跑到这荆州来做甚?”
“下官乃是听苍长老派来知会的人说要接您去交州,便跟着报信的人一同来了。”
云昭见他不肯起遂道:“方州牧有话请起来说。”
方庭均摇摇头:“下官有罪,特来请罪!下官能官至州牧都是托了您在陛下面前美言推荐,可是下官到了交州这一年却是碌碌无为,真真是辜负了您与陛下的期与啊!”
“不妨,只是你怎知我会在此处?”云昭看看苍同,若说方庭均会仅因别人一句传信便亲自赶来他是不信的。
苍同见云昭看向自己道:“皇子看在下做甚,我可只是让人去知会他一声罢了。”
方庭均亦回:“长老遣人确实只是告知下官您入交州的大致时间,让我按时在交界处侯着。皇子您是不知,在交州我这州牧简直形同虚设,若不是因了司雪阁多次帮助,下官恐怕都没机会再见到您了!”
苍同看到院口有人示意已准备完毕于是道:“方州牧想必还有许多话要说,二位还请先上车,至入交州还需两日,一路中可慢慢道来。”
“麻烦了。”云昭颔首示意,方均庭亦作谢礼。
此时官路上的车队还依计划行进着,云昭的小厮坐在车厢外晃着双腿与马夫谈天解闷,完全不知身后车厢中已空无一人,只剩一封信笺被半掩在厚厚的垫褥中,随着马车的颠簸在空中晃曳。
远处那个伪扮云昭之人已摘下了帽纱,远远望着车队照常行进,而后走至路旁林中换了衣衫并牵出一匹马,抄了小路与苍同等人会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