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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回 偷香窃玉剑淮南(1 / 1)

花魁大会结束后理应是要离开,但奈何

朱啼和段无怅不知去了何处,沈流舒看了一眼身旁的可人儿,尴尬一笑。

“来人啊,抓贼啊。”三楼的桂字号厢房内传出喊叫。

紧接着一道身影“咻”的一下晃过众人的视线,厢房边一女子衣衫不整,软趴趴的扶着门,媚态尽显。

咻!咻!咻!

三把飞刀划过。

“小心!”沈流舒下意识将沐槿一拉,护在身下,一时竟忘了男女有别。

“那个,不好意思啊。”他挠了挠头。

沐槿摇摇手,欠欠身算是谢过,虽表面看着仍是温婉尔雅,但已经心乱如麻。没人注意的手,一直来回揉捏着衣角,留下显眼的褶皱。

沈流舒的左手大拇指顶住刀把,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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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看台

“哦?翻高头。”朱啼看向段无怅,“段捕头不管管吗?”

他冷哼一声,这下你总该知道谁是君,谁是臣了吧。

“那段某就稍微管管,毕竟这是王爷的地头,居然能出这等事,啧啧啧。”段无怅对朱啼并没有多大的敬畏之心,更无君臣之礼。

朱啼恨的咬牙,“你!”

段无怅不予理睬,一个翻身。

看样子,是个上手把子,有些功夫。

“好好的花魁大会让你这家伙儿毁了。”老鸨那个气啊,这剑淮南她也多少有些耳闻,说的好听叫偷香窃玉,实际上就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的采花大盗。

那贼子正在某处偷偷的翻着姑娘们的衣物,倒不是他有怪癖,而是寻思着带些银两首饰也好,突然听见有人问道,“这位兄台,脚下功夫不错啊,师承哪派?”

他环顾四周,确认是与自己说话,微整衣襟,清清嗓子,故作正派,“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采莲宗,剑淮南。”

“江湖传闻中的偷香窃玉,春风小郎君,今日一见,倒是属实。”

“啊哈哈哈哈,正是在下。”剑淮南就如此欣然的应下,没有丝毫的勉强,反而乐意至极。根本不像一个贼子所为。

剑淮南是个标准的国字脸,十字眉,算不得英俊,但胜在气质,发髻上别了一朵桃花。这桃花可大有讲究,有传言说这桃花是才剑淮南的行走江湖片叶不沾衣的保命本事,一手飞花摘叶之术更是炉火纯青,若是遇上什么对付不了的对手,折下一片,便能脱身,但到底是传言,至今无人见过。

“敢问阁下又是哪位?”剑淮南拱手抱拳,若非事先知晓,到当真像个正派人物。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段无怅笑了笑,“听闻剑兄的飞花摘叶之术堪比宗师,在下不才,自小习武,托大想要讨教几招。”

“哎,你看你这话说的,所谓江湖中人,在外漂泊都是朋友,哪来什么讨教不讨教的。”

“看招!”

这一下让段无怅措不及防,刀鞘一甩,反手握刀,后腿下压,摆起迎接的架势。

“剑起四方!”剑淮南大喝一声。

段无怅心惊,以为传言有误,剑淮南并非是使暗器的好手,而是是个用剑的高手,下意识往后一跳,拉开一段距离,谁曾想。

咻!咻!咻!三把飞刀。剑淮南不用剑,用的是柳叶刀。但一想也能明白,平日里窜上跳下,飞檐走壁,还是用些小巧的好。

“无耻小人,用暗器!”

“呸,你别瞎说,我可没说我不用暗器,是你自己眼瞎而且傻,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活了三十多年,向来是他气别人,居然第一次被个采花贼给气到了,还气的不轻,“你!”

“行了,再吃我一刀!”

咻!咻!咻!又是三刀。

段无怅仓皇躲避,“你不是说一刀吗?”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嘲笑,“你是傻子吗?江湖中人皆知我有个外号叫剑三刀,你难道不知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你!”段无怅是真心被气的不轻,胸脯一起一落。

“再吃我一刀。”

咻!咻!

早有防备的段无怅轻而易举的接下,“啊哈哈哈,看来大名鼎鼎的剑三刀也会失误,这才两刀。”

“我就说你是傻子,你还不信,亏我先前还和傻子说话,唉,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太可怜了,我是说三刀,但也没说过会一起啊。”

咻!

段无怅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

可惜为时已晚,还是被划破了小臂,鲜血缓缓流下。

“行了,看在你这么可怜还是个傻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这次我要扎你的腿,接好了。刀来!”剑淮南的周遭有气旋升起,浑厚的内力,自全身汇聚于手掌,又从手掌汇聚于柳叶刀尖。

咻!

一刀,明明只是一刀。

可到了眼前,却变成了三刀,不,五刀,不,无数刀。

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

沈流舒见听见动静,大喝一声,“段捕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贼子,看刀!”

剑淮南一挥衣袖,沈流舒就被掀翻在旁,紧接着左手一收,刀影尽散。

“段捕头,在下这柳叶刀玩的可好?”

“你认识我?”

剑淮南细心的将飞刀收回,“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有着汴京第一捕快之称的段无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说通了,这下全都说通了,他就是在玩弄自己于股掌之间,果然这江湖上有名号之人,哪怕是个采花贼都不是好惹的。

终是一口气没顺过来,吐了一口淤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沈流舒缓过神,摇摇头,起了身,觉着左眼有些难受,下意识的揉了揉,并未在意。

“九黎?”

沈流舒一愣,随即一笑,“这位兄太说笑了,什么九黎八黎的,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这番说辞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啊哈哈哈,没什么,就是很好奇,难道小兄弟也来这寻欢作乐?”剑淮南是个人精,故意扯开话题。

沈流舒有些害羞,刚想反驳,又被剑淮南制止,“都是男人,我懂,我都懂。”说完还不忘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可是,”剑淮南话锋一转,“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被这儿女情长所束缚,需知这天下大事,当权者无能,奸臣当道,辽金虎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唉。”

他摇摇头,叹叹气。

是啊,当年的雄心壮志呢,如今得了司马这一闲职,终日无所事事,真是不该,“兄台所言极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就不一样,这天下兴旺与我何干,我就要偷遍这世间的闺香,窃光这苦海的美玉。”说完还不忘继续放肆的大笑。

额,你大爷的,当我没说。

不对啊,我刚刚不是来帮忙的吗,怎么和他闲聊上了。

朱啼时刻都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一会儿便召集了亲兵。

剑淮南冲着那女子抛了个媚眼,“不与你们玩耍了,有缘再见。”说完从怀中掏出两个圆球冲地上一扔,黑烟四起。

待到烟散,整个琴坊只荡漾着放肆的笑,久久不能消散。

“跑都跑的那么帅,我好幸福。”那女子仍是衣衫不整,但满目春水。

“没用的东西!”

一旁的朱啼正在大发雷霆,怒斥着手下的亲兵,可沈流舒舒一直盯着那些半跪在地的亲兵手里的双剑,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记不起。

子午鸳鸯剑!

那夜的回忆涌上心头,胸中的烈火熊熊燃烧。

“沈司,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不见其人却闻其声。

“谁?”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注意,唯有沐槿一人盯着这道身影发呆。

朱啼自是不管段无怅的死活,一甩衣袖,留下老鸨等姑娘在身后战战兢兢,卑躬屈膝地送行。

“段捕头,段捕头。”

一缕青烟飘过,沈流舒耸耸鼻子:有异香。这香味怎么如此熟悉

他觉着眼前有些模糊

不过片刻,整个琴坊之人都已倒的人仰马翻,自然包括刚刚迈出前脚的朱啼,更是上下颠倒的趴在了门槛上。

此时自二楼走下两位女子,一位落落大方,一位魅惑众生,虽不是琴坊之人,但那半解罗衫的却时刻提醒着她的妖艳。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姐姐,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妹妹又何必自讨无趣呢?”她小心的扶起沈流舒,“若是无事,妹妹就先行一步了。”

“你倒是看的通透。”

“我只是觉得,他很无辜,我们没有资格为了让一个人为另外人而牺牲。”

妖艳女子不语,望着三楼的某间厢房,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若非浮萍无根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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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

充满野性的嘶吼。

咚!咚!咚!

蛮夷特有的兽皮大鼓。

头晕目眩,倒是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沈流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抬头是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鼻尖是特有的闺香,左眼有些难受,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莫名的感伤,毫无由头。

沈流舒起身舒展,待着好奇伴着疑惑,走动几步,透过晕红的帐幔,转过头去,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环床的斜对面是闺中女儿独有的玳瑁彩贝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梳妆台的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两幅刺绣丝帛,一幅绣的是牡丹花,牡丹不愧是中国的国花,绣的娇艳动人;另一幅绣的也是花,少见的萨日朗,有着别样的花语,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应是大家闺秀,就连闺房却也非是寻常人能比得,主人想必自幼喜文,故一端砚,一笔筒,一毛笔,一宣纸,一卷书,倒也不显得突兀。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

“沈公子醒了,先喝些温水,润润嗓。”

“筱筱姑娘。”沈流舒作揖接过碗,道了句谢谢,喉咙确实有些干渴,又好似有团火在嗓子烧,烧的虽是嗓子,更烧的是心。

“敢问筱筱姑娘,这是何处?”

“这是东厢,亦是小女子平日里住的地方。”她轻轻的将碗放在一边,却出手帕递给他。

沈流舒一愣,随即说了句,“谢谢。”

难怪认识殷红红许久,对西楼不说了若指掌,也算也些了解,却从未听说过东厢。今日倒是解开了一个疑惑,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殷筱筱突然下跪,着实把沈流舒吓的心颤。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他欲上前搀扶,“筱筱姑娘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沈公子若是不答应,今日筱筱便是跪死在这。”殷筱筱平日性子虽然温和,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殷红红的血气,或者说执拗。

“姐姐做事一向极端,还望有朝一日,沈公子功成名就,能放她一条生路。”

沈流舒一愣。

殷筱筱以为他是不愿,忙是解释,有些着急,梨花带泪,“我知道这要求有些无理,可是”

他最是见不得女人哭,无情之人最是多情,无用之人最是有用。

“好,我答应你。”沈流舒又补上一句,“但是我不过一个闲职,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姐姐帮衬才是。”

虽是打趣,但也算事实。

殷筱筱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时间是让人措不及防的东西,九黎岂非池中之物。

左眼还是有些痒,忍不住去揉。

若非风沙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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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山,定鸢。

标准的国字脸与面前的墓碑相衬。

他清了清杂草,摆上的不是苹果或者梨,亦非桃子或是荔枝,是黑的发紫的果子。“有些烂了。”他尴尬的笑笑,“这是你最爱吃的桂圆,还是来晚了些,还是别吃了,容易吃坏,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带好的。”

他随意靠着,忽然一拍脑袋,“哦对,我差点忘了,我还给你带了荷花酥,新鲜的,应该不会坏。”非常欣喜的从怀中掏出用锦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珍宝。

空留粉末,哪里还有分毫糕点的样子。

“唉。可惜了,明年,明天我一定给你带好的。”将那锦缎轻轻放在一旁,又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世间万物皆有生死呢?”

忽而一笑,“我真傻,便是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也终有一死,只有这天地长存,其余都是蜉蝣过兮。”

“你还记得你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吗?开花了,村子里的人还是不时的回去挂条祈福,但愈来愈少了,年轻的大都去了城里,只留下上了年纪的去不了,牙牙学语的不放心。告诉你个秘密,你心心念念的城东的宅子我买下来了,那老农户当真是个不讲理的人,说是二十两居然一分不肯少。村西的龅牙苏,那小子居然也能娶到媳妇,一定是那姑娘眼瞎,不然谁能看上他,天天和我炫耀,他奶奶的熊,下次再让我见到他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说得多了,他索性就躺下,找了个最是舒服的姿势,“和我结拜的把兄弟,如今死了个干净,倒是又剩下我一孤家寡人了,不说这个,二六子,你知道嘚,和我关系最铁的哥们,英年早逝啊,他托我替他照顾苦命的妻儿,你可别说我不靠谱,这次我可是实打实的做到了,就那臭小子,儿时皮的很,没少给我惹事,如今当官了,村里人谁见了不得低头哈腰,但见了我还是得毕恭毕敬的喊上一句干爹。”

“村头的那口井坏了,就是你小时候落水的那口,那次可把你吓的不轻,十几岁了,大半夜还尿床。”说着还偷偷捂嘴乐了一下,“还有那”

“对了,你猜是巧合还是天意,我前些日子去琴坊,到底是老字号,那儿的姑娘真是水灵,那屁股,那胸,啧啧啧。碰见了九黎,应该是没有走眼的,那双眼睛,错不了,差不离。看来是这乱世还是避免不了啊。”

“哎哎哎,你别生气啊,我去琴坊是有要事在身,不是玩乐,下次不去了,下次肯定不去了,我发誓。”说着还竖起三根手指。

无人应答,微风潇潇。

他解开束发,乌丝散落,自发梢却变的银白,仍是那张算不得英俊的脸庞,但嗓音早已苍老了岁月,“你说,若是你还在,我们现在会是怎样?会不会像寻常百姓一般,你相夫教子,我汗撒垦田,或是办个私塾,收几条肉,几碗米,几筐果。待到放课,我拎着肉,捧着米,带着果,你在门口迎我,替我擦汗,说我辛苦。”他的嘴角略有笑意,可实在颓唐,“我痛恨这个世界,我也不满这个世界,但是我真的感谢你曾经来过。”

他起了身,拍落泥土,还是那句熟悉的话,“行了,不说了,走咯,明年,明年必然会好的。”

正如那年她在那棵槐树下对他许诺的一样。

若非孑然望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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