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从浴池四周天鹅形状的水笼头中,流淌注入浴池之中,发出了哗哗啦啦的水声。
薄荷在等待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她实在是好累哦。
所以迷糊之中,她忽然被某种迎面而来的东西罩住了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闭嘴!”
步入浴室的程珈澜显然对这种高分贝十分不满,他蹙眉斥责:“吵死了!”
“……”
薄荷将盖在头上的东西拿下来,怒视着程珈澜的背影,顺便对拿在手里的柔软衣服各种*,并在心里咆哮,要不是他忽然吓她,她能尖叫?
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不过怨念是怨念,薄荷还是忍了,不忍也不行呀,谁让她现在只是伺候程二少的女佣来着?
程珈澜解开腰带,将宽松的家居服脱下来,扔在了一旁的洗衣篮中,瞧着薄荷还是傻呆呆的,眉头再度蹙起,“傻愣着等我抱你?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了!”
纳尼?
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了!
这句话薄荷听得太多,那语气,神态,表情,每个小细节,甚至都烂熟于心!
她瞬间惊悚,莫非在她刚才的尖叫里,程珈澜忽然被刺激的恢复记忆了?
薄荷小心翼翼凑上前去,“你想起来了,恢复记忆了?”
程珈澜瞥了薄荷一眼,“我本来就什么都记得。”
然后在一双杏眸陡然间散发出灼人的光芒,薄荷小心肝各种颤抖,激动到忍不住再次尖叫之前,他勾起唇角,反问道:“我有失去过记忆吗?”
“呃——”薄荷的表情瞬间僵硬,原本火热的心,犹如被浇了盆冰水般。
程珈澜根本不曾想起来。
他,还是不认识她。
程珈澜望着薄荷失落的模样,紧紧地蹙着眉,斥责道:“没事儿少看些脑残的东西。”
还真把自己当他的女人了!
别说他根本不曾失忆,就是真的失忆了,他也十分确定,他不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薄荷随意扯了扯唇角,眉目间依旧黯淡,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别磨蹭!”
眼见薄荷站着不动,程珈澜再度出声冷喝,“快点换衣服,伺候我洗澡!”
薄荷心下吐槽,又不是三四岁的奶娃娃,都是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还用别人伺候洗澡,不要脸也不是这种呀,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洗澡,鸳鸯浴……
说起来不过是他们这些年做尽的亲昵事儿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对于关系已经亲密到那种地步的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薄荷现在却不愿意,很不愿意!
因为,在她心中,失去了记忆的程珈澜,忘记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不美好的回忆的他,并不是那个让她爱上的男人。
所以尽管他们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人,但是对薄荷来说,遗忘了她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可是,薄荷的挣扎,抗拒,不过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统统消失了。
程珈澜并没有强迫薄荷做什么,只不过直接转身,将缠在腰间的绷带拆下来,丢在了地上。
程珈澜的背部劲瘦健美,每条曲线都像是被精心打造的,配上那蜜色的肌肤,犹如一幅秀色可餐的美景。
只是薄荷却毫无欣赏的情绪,因为她看到了——
在程珈澜后腰的位置,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那道伤口就是证据,证明程珈澜曾身受重伤,证明他昏迷不醒,也无声的控诉,控诉他的冤屈,忘记她,并不是他所愿的。
薄荷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坚持已经被化解,除了妥协,找不到第二条路可以走。
她拿着刚才程珈澜扔在她头上的东西——
一件女式浴袍。
走到了外间,在程珈澜视线不可及的地方,换了衣服。
换好浴袍后,她走进来,却见程珈澜下了水。
程珈澜坐在浴池旁边的台阶上,温热的水已然蔓延到他胯骨的位置,而四个水笼头还在哗哗的流水,袅袅雾气将他笼罩在其中,浑身坦诚的男人,在这缭绕的烟雾中呈现出若隐若现的魅惑,和雄性的力量感。
薄荷连忙关上了水笼头。
水流霎时停止,一直上升的水位也不再动。
而薄荷心底的怒气却没有随着水流的停止消散,她实在控制不住,转头瞪着程珈澜,“你白痴?难道不知道关掉水笼头?”
要是换做以前,关不关水笼头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行——
这个男人的伤口还未愈合,本来洗澡什么的,就属于不被允许的范围内!
只是程珈澜从来都不是听话的乖巧的,也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他小心些,不让水沾上伤口,也就可以。
可是现在,水位那么高,还任由水笼头继续注水,要是她晚回来十分钟,那结果是怎样的?
“这是你该做的事儿。”
程珈澜理所当然的语气,顿时让薄荷心生暴走的冲动!
对,这是她应该做的事儿!
可是她要是不回来,是不是就任由水一直流淌,漫过他的伤口,再把他淹死?
但是薄荷并未吼出声。
因为她现在已经站在了这里。
所谓的不会回来,也只是脑补。
要是说出来,程珈澜一定会用他那双黝暗的眼眸注视着她,唇角勾起慵懒的浅笑,十分欠揍道:“容我提醒你,你已经回来了。”
对于这般状况,薄荷想想都觉得生气!
所以她果断闭嘴,只能带着极度的郁闷,挽起浴袍袖子,趴在浴池边儿,伸长了手臂想把浴缸底部的阀门打开,放出一部分的水。
可惜薄荷啊,实在太高估她手臂的长度了,努力半天除了差点让自己栽进去,又把浴袍袖子弄湿了不算完,氤氲而来的湿气,竟连带着其他地方也湿了。
“啧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程珈澜,直接用手撩起她浴袍的袖子,懒洋洋地笑道:“都湿了呢。”
薄荷蓦然回首,隔着雾气,望向程珈澜的俊颜,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曾经许多个夜晚重复出现的场景——
对于牀第之间的事儿,薄荷向来处于被动。
倒不是不愿意,而是骨子里偏向保守的那面儿,让她无法完全放开。
偏偏,程珈澜是个喜欢挑战极限的男人,他喜欢看到她,在他的羽翼下,完全绽放,从而展现出玫瑰绽放时的媚惑姿态。
如果能够染上一抹因他而起的哽咽就更好了。
骨子里十分邪肆的男人,总是将薄荷扑倒在牀上,之后对她各种逗弄,然后用指尖挑起她动情的证据,放在她面前,似笑非笑道:“啧啧,都湿了呢。”
那种语调慵懒中,带着隐忍的渴求,和逗弄的趣味的语气,与此刻何其相似!
程珈澜注意到薄荷的眸光,眉尖轻佻,“好,准许你下来。”
说罢直接伸出手臂,抓住了薄荷的手腕,在她一声尖叫中,将她扯下浴池。
噗通!
薄荷姿势难堪的掉进浴池之中,砸起了大片水幕,温热的水直接将她呛到了,好在她曾经跟他学过游泳,虽然只比不会好点儿,还是让她迅速地扶住了浴池的边缘。
呸!
薄荷将口中的池水吐出来,一双因为进了温水而发红的杏眸,瞪着已经回到原先位置的程珈澜,“你疯了?这是谋杀!”
“来,给我洗澡。”
程珈澜无视了薄荷愤怒的小模样,手臂搭在浴池边缘,模样悠闲极了。
要是手里端着红酒,就更齐全呢。
薄荷被刺激到无以复加,尤其听了程珈澜说的话,顿觉被气乐了,还给他洗澡?
开哪门子的国际玩笑!
她现在没抽这恶劣的男人一巴掌,绝对是她心胸开阔,外加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
呵呵哒,她不欺负弱者!
只是薄荷忘了,从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无数次交锋,她又有多少次占据了上风?
恐怕屈指可数都太多!
程珈澜抬了抬手臂,优雅无比,“踏出浴室,就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惯会让她输。
她简直无言以对,在早些年的时候,她多么期望他说出这句话,让她从他的身边逃离。
如今时间长了,她想停留在他的身边,他却说——
踏出浴室,就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走就走!
简直要气炸的薄荷拽着她湿透的浴袍,带着哗啦水声,从另一边儿的台阶上离开!
坐在浴池中的程珈澜,看着薄荷*,怒冲冲直接踏着大步离开的背影……
只耸了耸肩,毫无反应。
五分钟后——
砰!
浴室的门再次被大力推开!
带着一身怒意离开的薄荷,又带着更胜的怒火回来了。
“你,给我转过身去!”
真不是她没骨气,而是不愿意程珈澜一抽风,直接坐在浴池里淹死。
他死了没事,那个让她爱上的男人,怎么回来!
不过,她发誓,如果程珈澜胆敢嘲笑她出尔反尔,她一定不客气——
别以为她总是那个被欺压的!
也许是薄荷此刻的神色太过于杀意凛然,以至于程珈澜都只能暂避锋芒,听话的转身。
程珈澜如此上道,才让薄荷的脸色好看了些,她从一旁拿过干净的毛巾,浸透温水,拧地半干,手隔着毛巾,缓缓地在程珈澜背后游移,除了伤口附近,背后的每寸肌肤,她都没有放过!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觉得很舒服的程珈澜犹如被安抚的猫儿,微微眯起眼,透着说不出的满足,让薄荷有种下一秒,他的嗓子里就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如果说帮程珈澜擦后背还在薄荷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很快,薄荷的底线再次被挑战了!
“好了。”
她手一顿,想说,亲,你可以出来穿上衣服睡觉了。
然而,不等她移开毛巾,他就道:“前面。”
前面前面前面前面……
薄荷惊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一定是幻听了!
“你没听错。”程珈澜好心提醒,让她不必怀疑自己。
“……”
她努力微笑,试图跟他沟通,“你背后的伤,不影响你抬起手臂。”
意思就是既然不影响,那你自个儿来吧!
谁知,程珈澜并不搭理薄荷那套,他直接抛出两个选择,“一,洗,二,滚。”
薄荷顿时又牙疼了,这厮,这厮一定要如此讨厌?
“又想反悔啊,没关系。”程珈澜注意到薄荷发黑的纠结小脸,大度道:“你可以直接滚了。”
而剩下的那句虽然未说出口,可是薄荷用脚趾都能猜到,无非就是,不要再回来了!
她觉得无论是谁,在一天之内被人,还是同一个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挑衅,也会要奋起,她当然……还是要忍!
“洗!”
洗。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自己坑了。
后背和前面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无论是块垒分明的肌肉,还是……
哎,真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啊!
她越在意,就越是紧张!
薄荷咬紧牙关,颤着手臂,五指深深的掐入毛巾之中,来回做了次深呼吸,眼睛一闭,开始胡乱的擦擦擦!
毛巾所及,尽是红肿。
“搞定了嘿!”
她把毛巾一扔,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
程珈澜狭长深邃的眸子阴翳至极,恨不能直接将薄荷捏成碎渣渣,“搞、定?”
这蠢货把他的皮当猪皮啊!
他将毛巾重新塞到她手里,“擦,重新擦,睁大眼,每个地方都不准——漏下!”
薄荷囧囧有神。
手哆嗦了下。
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喂,跟这家伙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做尽了。
可,那都是处于昏暗逼仄的环境之中。
她完全被他操控着……
而这种鲜活场面,却是第一次看见。
程珈澜冷眼睨着薄荷红肿到几欲滴血的小脸,云淡风轻地哼道:“你先诱我的。”
“没没没!”
傻了半天,被程珈澜这句话惊到回神的薄荷,将她的手,从他的胸膛上拿下来,想离他远远地,用来证明她的清白。
老天爷证明,她真的没打算蛊惑他。
可惜,事与愿违。
她太慌乱了吧,还是怎地,直觉脚下被绊了下,呀呀地大叫了两声,等她回了神,原本该后退的身子便直接撞入了他的怀里。
两具身子,一软一硬,一白一黑。
触感绝佳的肤质,相贴地密密实实,一丝缝隙也没留,契合地犹如只为彼此而生。
“我我我……无意的!”她挣扎着要起身。
“站住!谁点的火,谁灭!”
两团火儿,自程珈澜眸中窜起,幽幽暗暗,犹如鬼火。
她心里咯噔了下,下意识地想到,可惜为时已晚——
下一秒!
地转天旋,薄荷整个人都跌入浴池之中,咕噜咕噜……
她狼狈地爬起来,浴袍湿透。
恶狠狠地瞪着程珈澜,薄荷想说,灭火无妨,她更想灭掉的是他!!
程珈澜犹如高傲的帝王。
强势霸道的主宰着她,而她的挣扎如蜉蝣撼树般可笑无力。
更无力的是,她竟在一次次斗争中,失去了她的心。
此时,又被欺负,悲愤极了的她想,归根结底都是她的妥协,就犹如摔门离开又自动回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心有牵挂!
无论身子,还是心理皆得到满足,心情变得舒畅的程珈澜,轻蔑地瞥了一眼傻站在那的薄荷,仿佛好心提醒,又似冷嘲热讽,“你要是……忍不住,我记得厨房有黄瓜。”
黄瓜?
这般侮辱的字眼飘啊飘,终于飘进薄荷的大脑。
她眨眼,再眨眼,一直等到程珈澜那句话在因刚才的微妙,和莫名感伤而变得迟钝的大脑了,转了N个圈儿后,才缓缓地明白了什么意思。
“程珈澜!”
薄荷控制不住地冲着,从浴池里出来,随意披上浴袍的男人咆哮。
旋即拼命在水中甩着手。
温热的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手,即使五指间已经什么都没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黏腻,残留在指间,尤其是那飘荡在空气,弥漫不散的味道……
好一会才平静的她,也爬出了浴池,换上之前脱在外面的干爽衣服,这才走出浴室。
当她瞧见已经趴在牀上的程珈澜,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她真想抡起砖头,使劲儿在这厮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一下!
她查过,人撞到后脑的位置,很是容易失忆。
没准呀,她这一板砖下去,程珈澜就恢复记忆了——
电视都这么演的!
薄荷心里发狠时,程珈澜倏然转头,“舍得出来了?还以为你要爽死在里面呢。”
爽……死……
“……”
薄荷皮笑肉不笑,“多谢程总关心,我活地好好的,并且准备去睡美容觉。”
“你再睡也美不到哪里去。”程珈澜随口讽刺,且在薄荷暴走之前,哼唧道:“上药。”
今晚被程珈澜各种刺激的薄荷很想说,大爷的,她不管了,不伺候了!
可,也就特么想想。
就犹如她在浴室里的妥协,无法真的放任他不管。
有句话说的好——
感情的世界,谁先认真,谁就输的一塌糊涂。
记得一切的她,和忘了她的他,他们之间,胜者为王,败者暖牀。
而她,注定是输家。
就跟方才在浴室那般,她之所以任由程珈澜得逞,只是因为她狠不下心,推开他。
否则重伤未愈如他,或许也能得逞,但绝不会如此轻松。
她才不是泥巴捏的呢,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薄荷怅然叹息,原本心里熊熊燃烧的愤怒,以及充斥在周身的怒意,也在这声叹息中化作了无力。
伤口消毒,清理。
带着浅浅香味儿的药膏,覆在伤口上。
冰凉的感觉覆盖着原本因为沾到水,而有些火辣疼痛的伤口。
最后,白色干净绷带,直接缠在了程珈澜的腰间,将狰狞可怕的伤口遮掩住。
整个过程,程珈澜并未感觉到多少不舒服。
这不是说薄荷的换药技术比经过专业训练的护士更专业,而她能做到这一步……
一些感情,已在无声中流露。
题外话:
哎,程2这么傲娇,不就是仗着薄荷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