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靠近而已就能够感受到无尽的印力,不愧是上古神魔的遗产。”中年男子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不由嗟叹道。
这漆黑之球的威力,连他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略作调息,他缓缓的伸出手来,两手隔着虚空,手指之间如同弹奏乐器一般,于瞬息之间凭空绘出道道金色光辉,那光辉亦极为神秘,竟与虚空之中凝而不散,那双臂的挥洒之间,不时露出数道绘有繁复印文的印纹来。
每一道印纹都有着独特的加成效果,将数道印纹绘制于手臂之上,是几乎所有的天阶印纹师都会采用的办法,合理的运用印纹能够有效的减少印纹师绘制印纹的消耗的时间,提高绘制印纹的效率。中年人手法熟练至极,挥洒自若,转瞬之间两道印阵便已经绘制完毕,这行云流水般的绘制,看得围观众人皆惊叹不已。
“聚义前辈不愧是东域闻名的天阶印纹师,一出手便让我等大开眼界啊”奇玉看着中年人那挥洒自如的手法,眼中满是钦佩艳羡之色,天阶印纹师地位何其崇高,在这东域之地可谓一呼百应,可惜印纹师有着血脉的要求,并不是人人能涉足的领域,奇玉便是再垂涎,也只能望而兴叹。“怎奈我资质有限,只可远观”
“唯手熟尔。”听得奇玉的马屁,聚义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却是甚为受用。
奇家人此番雇他前来,出手极为大方,其一是保密要求,其二便是内含的风险。虽然猜到必然是要承担重大的风险,当聚义得知奇家的真实目的时,内心却仍是大为震动,这趟委托的风险,可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来。
不过这趟差事风险虽不小,回报自然也不会少,倒不如说,若不是看在这件东西的份上,他反倒不会折节来此。这东西,若是被东域哪些老家伙知道,只怕保不保的住都是个问题,想到这里,聚义的心里掠过一抹冷笑。
四道地阶印阵形成一道波纹涟漪,将黑球的表面慢慢的覆盖起来,这四道印阵虽属地阶印阵,但这四印相互呼应,便成为一套四合一的天阶低级印纹阵法,用以稳固黑球的稳定性倒也足够。待得数十分钟那印纹将整个黑球覆盖完毕,周围众人提起的那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不过却已然是衣衫尽湿。
“可以开始了。”聚义将脸上微微渗出的汗珠擦拭完毕,接下来的步骤才是最为凶险的。
奇玉脸色郑重,他的手中极为恭敬地捧起一块方形玉印,走到聚义的身前,那玉印石质鲜亮,散发出阵阵幽绿色的冥光,随着众人的低沉呼吸声吗,极为缓慢的冲击着那黑球表面。随着那幽光的掠至,那黑球的表面似是有所感应,剧烈的晃动起来,原先压抑下去的气息似是又有些动摇。
“这便是这颗黑球的钥匙么”尽管曾经跟师傅学习过如何开启这东西,但聚义不敢有丝毫大意,将那玉印接过手来,入手竟是一阵冰凉,要知道聚义的印法修为极高,这东西竟然能够让他的神识感应到极大的寒意,可想而知,这东西该有着何种强大的力量。
“解钥”
聚义不敢怠慢,双臂之上印纹齐齐发动,霎时间光芒大作,双手挥动间不断捏出各式印纹阵法,大小不一,袖袍一挥,那里面更是飞出十多个印纹阵来,这是为了这次任务而提前制作的功能固定的印纹阵,心神转念之间纷纷飞入周围众人的手中,这些固定的印纹阵无需聚义亲自操作,只要注入印力便能够发动效果,一时间,半空之中印纹飞舞,看得众人眼花撩花。
“散开”
聚义大吼一声,周身印气骤然暴涨,数条青筋暴凸而出,面目显得分外狰狞,那空中的印纹阵法,在其双掌催发之际融入进那玉印之中。一道通天的光柱,自上而下骤然炸开,光波源源不断的向周围扩散开去,那巨大的能量自玉印而发,重重击向地面,仿佛如一柄灭世神枪,直直的插入这颗星球的心脏。
被那光芒照射下的房屋与道路,在一瞬间,飞灰湮灭。
屋顶之上,众人脸色苍白,望着那通天的光柱,仿佛是末日的降临。
下一刻,那耀眼的光芒骤然向中央急速收缩,随着猛地一阵巨响,爆退散去,只不过那地面之上,昔日的房屋街道已全然不见,那里,只剩一个探不见底的漆黑深洞,那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张牙舞爪的嘲笑着众人。
“神魔之种”千源子喃喃的念道,在这最后一刻,他终于确信了,这个东西,正是他所想到的那个存在。那半空之中的黑球,似是被那个黑洞吸引,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的朝那黑洞坠落了下去,那地面的黑洞由那光芒击出,直径竟有数公里之巨,如同那冥府的门户,那地狱的入口。
他在这颗星球的表面,刻下了挥之不去的伤疤;在众人的心里,他烙下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半空之中,在众人的屏息之间,那漆黑之球徐徐下落,随着愈加靠近那个黑色洞窟,那黑球的体型也逐渐的变化着,他仿佛有着生命一般,那黑球之中不断地涌出粘稠的黑水与黑色的气息。
他在吞噬万物,他寻求他的归宿,他要与那黑色的洞穴融为一体。
“神魔之井,成”
一抹惨白的脸色至聚义脸上浮现,巨大的印阵伴随着其伸出的巨掌重重拍下,此刻的他身上早已被那汗水打湿,寒风吹拂之下,竟分不清这寒意是来自空中,还是来自这黑球之中。
在众人的注目下,那黑球终是化成了那黑洞般的大小,徐徐融入了那黑洞之中,化为一滩漆黑液体。
这一充满震撼性的画面,使得众人竟是一阵窒息。
“张佳佳,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周亿第一个缓过神来,发白的嘴唇微微颤颤的发出了疑问,他的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幕震撼画面之中回过神来。
“我也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刚刚那个东西,应该是所谓的神魔井吧。”张佳佳歪着小脑袋,双手不经意间搓着衣袖,似乎在记忆里搜寻着什么。
“没错,那是真正的神魔之井,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又看到了一具神魔之井的诞生”千源子似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岁,语气中透露出声声叹息,他扶靠在屋顶的墙边,似乎若是不这么做就会直接栽倒。
“大伯”
张佳佳赶忙上前扶住他,老者的状态让她很是担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伯,平时的大伯在她面前向来是充满着绝对的自信,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大智慧的风范,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横眉间指点江山,在山门之中,张佳佳最敬重的唯有两人,一个是她父亲,而另一个则是眼前的大伯。
“失态了呢”此时的他,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失意老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曾经的向往和对美好的追忆。
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他们如同那七八点的太阳,散发出无尽的朝气,也许此刻他们的力量还很幼稚,但是他们却有着最大的优势,那便是他们的潜力,在修行的道路上,他们如同一张无暇的白纸,那是充满着无限可能的未来。老者看了看关切的望着自己的侄女,心头涌起一股护犊之情,修行路上,他有过彻骨初恋,有过红颜知己,然而终究是错过,而今的他仍然孤身一人,也许有着子女,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他的心思终于是安定下来,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吴伟他们所在的宇宙,初始是一片无尽的混沌,唯有两种物质的存在,其一名为法,其二名为理。在无尽的时空中,两者互相交织运转,最终形成了名为“印”的本源,这也是构成现今这个世界基础。其后,从本源的印法中诞生了最初的生命,那便是神魔。
最初出现的神魔仅有五人,被如今的称为“原神”和“始魔”,他们有着无限的生命和未来,他们的存在被称为永恒,他们不会老去,也不会变化,他们在孤寂中探求着无尽的未知,寻求着创造生命的可能性,而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他们若是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存在,眼下的宇宙亦将是亘古不变。为了寻求变化,他们献祭了自己所大部分的力量,从而创造了数以百计的神魔以及无数的生命,进化亦开始诞生,而在这漫长的过程之中,他们,也是化为了无尽的尘埃。
这是在神魔宇宙史上面的记载,也是几乎所有修行者的必修科目,张佳佳耳朵都听得出茧,而对于吴伟他们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新的世界。
五位神祗创造之下那新诞生的神魔,成为了这个新世界的主宰,他们,被称为第一代的神魔。也正是他们,创了名为神魔宇宙的纪元。一代神魔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有着以亿为单位的寿命,与初代的五位神明不同,他们千姿百态,性格迥异,有些好战凶残,有些慈悲善良,尽管在力量方面远远不能与原神和始魔相提并论,但是他们却有着进步的可能性,通过不断修炼,他们可以不断地提高自身的能力。
凡人皆可为神,这是原始的神魔最终给在世之人留下的话语,诸神的牺牲,最终换来了一个昌盛的大世,换来了一个充满奇迹的未来。
后继的亿万年期间,修炼者们纷纷以成神为魔为修炼的目标,其中不乏有人成为那些神魔中的一员,他们无疑是这世上至高的存在,是那奇迹的佐证。然而新旧交替,却必然要引发鲜血的变革,中间更是爆发了数次的神魔大战,而最后一场大战,最终导致了空间崩塌,时空紊乱,当世数百位神魔在这场大战中几乎尽数陨落。这场大战,动摇了宇宙的根基,空间与时间之内所含印力大幅度衰减,重新回归成道与法。
自那时之后,后世虽有惊才绝艳之辈,却始终再无人跨过神魔的门槛。
神魔殇,万世灭。
这宇宙,终于是沉寂了下来,但人们仍在这无尽的岁月中,寻找着修成神魔的契机。而这契机,便是那些神魔的遗骸,也就是神魔之种。
神魔具有无比的力量,虽然最后一位神魔的离世已有数百万年,这世上亦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力量的人,但是那些流传下来的古籍中,对神魔的力量,有着无尽的描述,但却皆有一句记载从未改变,神魔,可灭世,亦可创世。
无论是在战场上或者自然的死亡,若是没有进行过封印,每一个最终陨落的神魔们,都会给他们死亡的那片空间带来无尽的灾难,空间碎裂,空间中的印力也被吸收殆尽,他们的血肉和力量弥漫在宇宙空间之内,将其化为绝地,而他们的遗骸则会将那处空间和生物吞噬,在经过长久的演化后,最终形成一个漆黑球体神魔之种,那球体之内世间万物不可进入,神识印力皆不可察,唯有通过球体表面自然形成的印纹可以看出一二来。
神魔之种里凝聚了神生前的印法与功法,甚至还有各种印宝和神魔修炼的心得,是名副其实的宝藏,而其吞噬的生物和空间却也会演化出无穷的致命凶兽,尽管如此,仍有着无数的修炼者趋之若鹜。
经过长久的湮灭后,重生的神魔之种会逐渐凝结,其形态会相对稳定下来,寻找到他的人可以将其移植到属性相近的星球进行种植,只不过,移植的区域必须符合两个条件。
其一,便是这星球上必须有着大量知性生物,而且其血脉必须与该神魔之种的主神血脉相近或者相同的;
其二,巨大的印力滋养。神魔之井的成长,必然需要巨大的养料,也唯有不间断的去吸收外界的印力,才能够为其提供生长所需的能量。
随着神魔之种的生长,他将会逐渐的吸收这星球原本的生机,并且用自身的力量同化这颗星球的生物,从根本上改变这颗星球,这个过程将会耗费其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时间,直至将这颗星球转化殆尽,因而对于短期居住于其上的生物,其影响极为的微小。
“而他们刚刚种下的,便是一颗神魔之种。”在老者的前番讲述之中,众人皆已猜到那黑色的球体是何物体,不过老者那肯定的语气,依旧在众人的心上掀起了惊天大浪。
“这星球终究的结局,将是毁灭么。”
众人心头皆如同堵了一块大石,这个消息让他们觉得无尽的悲凉,这里是自己的故土,他们身在此亦长在此,尽管他们可能看不到这个结局的来临,但对于将其视作故乡的他们来说,这是何等的悲剧。
视线自那如同要将其吸入的黑洞中横扫而过,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自吴伟心底涌上。
“前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颗神魔之种取走之类的。”
冰冷的话语,自吴伟口中吐出。他知道自己在奢望,但是他不愿就这样看着这颗星球步入灭亡,这里是他的故土,有他回忆的一切。
“办法有两个,不过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不管哪个都无异于天方夜谭。”似是猜到了吴伟的心思,老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你们来说,可以达到那两个办法的唯一的途径,便只有修炼。”
数千年,对于凡人来说遥不可及,但是对于走上修炼之途的人来说,那是他们注定要面对的。
“你们最后一次再看看你们脚下的城市吧,也许再过不久,这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老者的眼光深邃,望向那节节开裂的地面,如同被一只巨大的虬龙,将这钢筋水泥的城市撕开一个骇人的裂口,细听之下,仿佛能听见那黑洞之中传来阵阵哀恸。
轻叹声自心底响起。
他年轻的时候亲眼见过成熟期的神魔之井,将那颗星球几乎吞噬殆尽,那星球上的原生物种,几乎尽数化为异形或强大的凶兽。
千源子腾空而起,裹挟着众人如流星般飞过这疮痍大地,断壁残垣,烈火四起,这是异族人在掠夺,而现在的他们,没有力量去阻止这一切。即便是充满着兴奋的李异,此时也不再说话,只是在无语之间默默凝视。
“记住这一幕吧,将他转化为你们修行路上的动力。”
众人皆是无言,只是紧咬着牙,自是咬破了嘴唇都不知,那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分外的狰狞。张佳佳也是心有同感,她在这城市里生活了三年,这里有着她无数开心的回忆,如今这幅惨烈的灾难,亦将在她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
也许唯有成为宗门的宗主,这一切,才会重新恢复的可能吧。少女的心底,那原本摇摆的意志,在这一刻,又坚定了几分。
“你们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所依赖的国家,道德,法律都将统统不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法则唯有一条,弱肉强食。”千源子凝声道,似是对他们,又似是对着自己。
袖袍挥洒间,空间微泛,一个呼吸之间,众人化作的流光,已跃出数千丈之外,这虚空之间,唯留那一抹淡淡的残音回响。
“公子,不用去管那千源子么”
望着那渐渐远去,消失在远处的黑点,赤奴收回那阴鸷的视线,看着自家公子的侧脸。
“不必理他,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奇玉凌空而立,那如玉般白皙的指尖玩味的摆弄着扇木之上的那一抹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