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打破沉默，维持着一贯没表情的表情，问：“纪河呢？”
“去给我办出院手续了。”
“哦。我爸让我接你们回家吃饭。他说，婚礼开始前，想先让你住在他那。因为，罹叔叔不支持你和纪河的婚事，你没有娘家，他觉得，从彼得花园出嫁，会比从酒店出嫁好一点。”
十分公式化的对话。
可我还没回答林川忆，病房里就发出了第三个声音：“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答应过沫沫，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视线不自觉地循声越过林川忆，看向他身后，我不出所料地在一片逆光里看到了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的纪河。
林川忆瞳孔微缩，冷冷回头：“这些话你去跟爸说，我只是听爸的吩咐做事而已。”
“真是个乖儿子。”
纪河嗤笑，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挑衅地朝林川忆翘起嘴角：“其实有件事，我昨天就想跟你说。我总感觉，四有点不吉利。不知道我亲爱的弟弟，孝顺的林总，有没有兴趣也来当我和沫沫的伴郎？”
找情敌当伴郎？
这是什么操作？
我瞪着纪河，正要开口制止他，林川忆忽然理所当然地淡定反问：“就算我有兴趣，伴娘不是也还缺一个？”
“可以让商铭心做伴娘阿。刚好跟沅虹玮是夫妻档。”
纪河早有预谋般，箍紧我的肩膀，向林川忆逼近过去，一字一顿，充满阴柔：“两天之内，我要你成为我的亲兄弟，你必须强迫自己亲近我，像我强迫自己亲近你一样。为我们共同的父亲，也为我们最重要的沫沫。”
到这我才听明白，纪河是以这种方式，在逼自己接受林川忆，接受我和林川忆的过去，接受林川忆还会和我有另一种与从前不同的未来。
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我本想劝纪河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我有自信拿捏好跟林川忆的关系，保持跟他的距离。
林川忆却突然笑了：“我愿意做你们的伴郎。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跟宫沫回去吃饭，让我好交差？”
我有一瞬懵逼。
心说，林川忆疯了？居然接受纪河的邀请，做我们的伴郎？
他将会跟我一起走进婚礼的殿堂。
虽然，他不是我的新郎。
而是作为配角，跟在纪河的身后，陪我走过神圣的红地毯。
和我一样，没料到林川忆会这么干脆就答应，纪河敛去笑意，正色道：“沫沫不是任何交易的筹码，不是任何争斗的战利品，也不受任何威胁。去不去吃饭，住不住彼得花园，都要她自己决定。”
林川忆好笑地冷哼：“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去，不想住？你问过她吗？给过她说话的机会吗？”
纪河笑盈盈地转头望向我：“沫姐，快给他答复，别让他啰嗦了。”
嗅到充满杀气的火药味，我唯恐机场的斗殴事件再重演，立马不假思索滴水不漏地打圆场：“先去彼得花园吃饭吧。这段时间忙，林叔叔应该很想你。”
话是对纪河说的。
也是给林川忆听的。
我要林川忆明白，我现在是纪河的妻子，婚礼前住进彼得花园，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给我造成困扰。
也要纪河懂得，林川忆确实是我们名义上的弟弟，以后还要被工作和林叔叔捆绑牵绊着，朝夕相处。
既然决定相信我，决定接受林川忆，就不能再挑起事端，争风吃醋。
好在这两个男人都不傻，各让了一步。
林川忆没再提让我暂住彼得花园的事，纪河也乖乖上了林川忆的车。
后来抵达彼得花园，纪河被林叔叔拉去下棋的时候，坐在纪河旁边吃水果的我，收到林川忆的微信，才知道他答应做伴郎的真正原因。
“你别误会，我没想拿你做交易的筹码或者争斗的战利品。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走过红毯。我只是想送你出嫁。”
我尴尬愕然，红着脸，半天不晓得该如何回复。
幸好纪河在专心下棋，才没发现我像偷情一样心虚的表情。
但对面坐在林叔叔身边观棋不语的林川忆，看得一清二楚。
也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林川忆明明没得到一句回应，却依旧此地无银地又发了一条微信解释：“别当真，我开玩笑的。更重要的是，我想跟每一个伴娘跳舞。”
不愿把大家的关系搞得更僵，我微信回他说：“别闹了，你不会跳舞。”
林川忆说：“我会跳。可能比纪河跳得好。这些年，你只想着他，还不知道我的很多事呢。”
那一刻，我读到了微信背后昭然若揭的暧昧。
我读懂了，林川忆想说的，也许是对我的爱。
于是，我只能不留情面地狠下心说：“我想着纪河，是因为我爱他。他也确实比你值得爱。至少他从来不在我抱他亲他的时候推开我。我想抱多久就抱多久，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当然，事实上，我很少主动抱纪河，更很少主动亲纪河。
并且，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虽然是在绞尽脑汁想逼林川忆死心的情况下冒出来的，却让原本深信自己坚定不移地只爱纪河的我，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难道……我没爱过纪河，一直爱着林川忆吗？
林川忆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讶异，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发来不连贯的消息。
“我……”
“你和我……”
“我们……”
似乎在谨慎地选择措辞，不知道该不该用最后那个神圣的“我们”做主语。
很可惜。
很遗憾。
我们不再是“我们”，而是“你和我”。
其实，我们对彼此放不下，只是因为从没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过，从没明目张胆不遗余力地相爱过。
即使曾经因为不够爱而错过，现在也不能再因为不甘心而纠缠。
没等他发出下一句话，我就急着终止这场交流：“别想了，你总是推开我，几乎每一次。”
林川忆抿一口茶，苦味涩然地微勾唇角，指尖轻轻敲击触屏：“我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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