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神魂不定地频频望向藏在教室后面一隅阴影里的尹恩赐，默默观望他的一举一动。
但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一直埋头睡觉。
倒是被地中海安排督促尹恩赐的学霸林川忆，一直不正常地埋头摆弄手机。
第二节课下课，大家都去做课间操了。
郗语默神情倦怠地走进教室时，我正在一张草纸上信手涂鸦，乱画着花纹。
那些花纹连在一起，没有规律，虽然繁乱，但是美丽。
郗语默眼眶发青地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哑着嗓子对我说：“我们做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皱起眉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我说我们做了。”
郗语默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补充：“像《彼岸花》里写的那种。”
“真不该让你跟我一起看这种灰暗的网络小说。”
我若无其事地说完这句话，后反劲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我爸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看到他送我回家，抄菜刀要剁了我俩，我们逃跑之后去了旅店，现在他要跟我分手。”
郗语默叙述得太过流利，省去了感情色彩，省去了全部的愤怒和悲伤。
以至于我看了郗语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郗语默显然没想到，天才的本公主，一向语出必惊人的本公主，对着此刻的她，竟然没有语言。
怕她干什么蠢事，最后我努力说了句很合她心意的话：“也许是误会呢。”
但是郗语默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硬着头皮跟我说：“借我点钱。”
郗语默自尊心很强，和我这种富二代认识这么久，从没花过我一分钱。
我请她吃饭，她一定会请回来。
我送她礼物，她一定会送回来。
我俩当年唯一喝过的一顿酒，都是她请客。
于是，我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从钱包里掏出了500块。
郗语默好像觉得有点多，抽出一张之后，把剩下四张放在了课桌上。
等我记起问她借钱要干嘛，广播体操结束的预备铃已经响起，大家蜂拥进班级。
郗语默冲出去拉住尹恩赐，尹恩赐对她小声说：“冷静，你先上课，我去后院抽根烟，发短信说。”
见郗语默回到座位，我松了口气，没再多想。
自从知道辛慈是尹恩赐的半路妹妹，我早就习惯了郗语默和尹恩赐这种几天一吵的小把戏。
反正郗语默现在回来了，两个人聊一聊，自然也就没事了。
就像我和林川忆一样。
无论吵多少次，都会和好。
第三节是地理课，我故作慵懒地斜倚着身子，假装专心捧读手中那本《莲花》，余光偷瞄着本该负责监督我专心听讲的郗语默。
她一边用关节发白的手指发着短信，一边不断抬手去揉泛潮的眼睛：“亲爱的，你在逗我玩对不对？害我没吃早餐就走回来了。”
“对不起。”
郗语默的泪水，砸在尹恩赐发来的“对不起”三个字上，再次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飞速回复：“亲爱的，你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对不对？你看你还在关心我。”
“对不起，别再叫我亲爱的，我想我们已经再无关联。我能对你说的，只有对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答应我，别做傻事，别让我们大家担心。”
长长的一段话，每一个字都刺痛着郗语默的心。
“我会杀了你！杀不了你我就自杀！”
郗语默将全部愤怒都施加在手机上，发完这条短信就将手机扔进垃圾桶，愤愤然站起来，跑出了教室。
我和教室里的所有人一样，慢半拍地抬起头，盯着门口的方向，目光刚好迎上慌乱闯进教室的尹恩赐。
完全听不见地理老师怒斥我们闭嘴，我皱起眉头缓缓开口问尹恩赐：“你不去追么？”
“我们分手了。”
尹恩赐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在老师斥责的背景音中，低下头告诉我：“帮我看好郗语默，谢谢。”
忽视了老师指着我鼻子问我们想干嘛的声音，我僵硬地放下手里的书，耳畔只回荡着“分手了”三个字。
眼角和嘴角不由得轻轻抽搐，眼眸里涨起混沌的潮汐。
一点一滴的细微表情，汇聚向一个“终于”。
终于，我“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理都没理地理老师，甚至顾不得扶起身后应声倒地的椅子，便迈着焦急的步子，像阵风一样跑出了教室。
粗心的我，并没注意，教室后方的林川忆，也站了起来，在大家的视线里，追着我跑了出来。
我猜，看着接力赛一样跑出教室的三个人，同学们一定都在偷笑猜测。
毕竟，枯燥的校园生活中，这样的热闹非常少见。
而我们几个，又刚好是风云人物。
我无头苍蝇似地穿梭在学校里，几乎把郗语默会去的地方翻了个遍，我们弹琴唱歌的琴房，尹恩赐和林川忆抽烟的初中部后院，大合唱礼堂……
到处，到处都没有郗语默的踪影。
站在曾经牵着郗语默的手，一圈一圈闲逛过、背对背听过无数CD的操场上，环顾四周。
恐惧和担忧，逐渐爬满我的眼眸。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林川忆，也终于落进我眼里。
发现林川忆的瞬间，我眼里蓄积已久的混沌潮汐，顷刻崩塌：“郗语默跟尹恩赐分手了，现在劝不听……我怕，我怕她会做什么傻事……我现在找不到她……完了，完了……”
听着我完全逻辑不清的叙述，郗语默抓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皱起眉头说：“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先回班再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把耳朵紧紧捂上，跺着脚大喊大叫，“我要去找她！你不要添乱！”
“哥陪你一起找，别哭了行吗？”林川忆弯下身子，捧着我的脸，擦干我的眼泪：“去那座岛看看，不是她跟尹恩赐约会的地方吗？也许她在那。”
“嗯。”
我瘪着嘴巴抹掉眼泪，牵起林川忆的手。
心里那句潜台词是：我永远，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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