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男人,行么?”颜洛把玩着手机,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深。
我不屑地翻着白眼冷谑:“你认为,凭你一双罹宏碁、简义轮班穿烂的破鞋,抢得过本公主?”
“你怎么会觉得我抢不过?”
颜洛笑得更厉害了,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每一根睫毛,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写满了嘲讽。
她莫讳如深地问我:“如果我在纪河心里的地位不如你,为什么最早知道他癌症的是我,最先陪他治病的也是我?为什么,他痛到快死掉的时候,宁可躲在卫生间打给我,让我找人去霓裳服饰给他送药,也不去求陪他一起看婚纱的新娘子救他?”
我神色猛地一撼……
原来,辛慈大闹霓裳服饰那天,纪河去了那么久卫生间,是犯病了。
而我,当时居然嫌他来得太迟,扇了他一耳光。
浑身惊颤着,从愁肠百结的心痛中抽离,我还颜洛一抹更加嘲讽的冷笑:“因为你够贱。”
傻子都知道,纪河是怕我难过才瞒着我。
他怕我不敢不能接受,怕我被悲痛击垮。
让颜洛陪他治病,也是掩人耳目保护我。
可颜洛却竭力试图推翻我的想法,悠悠递上了手机:“呵呵,蜜罐里的小公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愿你看过这个,还能这样想……”
以为她是要给我看,她和纪河滚床单的照片或者视频,我心慌地甩开她,失态地拔尖嗓门怒吼:“少跟我玩这套台湾土偶的把戏,本公主不会上你的当!如果你非要当女厕拦路狗,我不介意尿到你身上!”
但被摔到地上的手机,却丝毫不给我逃避的机会。
大概争执间碰到了触屏,开始自动播放。
我的视线完全不受控制,下意识地循着混含杂音的雨声,锁定了屏幕里的画面……
熟悉又陌生的异域天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仿佛被谁不知好歹的手,捅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窟窿,下着瓢泼大雨。
殡仪馆外垩白的墙皮,被淋得像快要融化掉的冰淇淋。
摆满洛丽玛斯玫瑰的肃穆礼堂内,人们心中的怪兽纷纷洞出,用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铸成一道叹息墙。
却未能阻隔,襁褓中某位初生婴儿尖锐刺耳的啼哭声。
“唉,可怜了刚出生的孩子。”
“就因为一场火灾难产死掉,还真可惜。”
“也许是太幸福,上天嫉妒。”
在各色名流富商官员和媒体假惺惺的惋惜中,一个小小的生命,躺在一位面容熟悉的异域妇人怀里,奋力表达着身不由己的悲怆,仿佛未谙世事的稚子,已然洞悉了带来绝望的死亡和残忍未知的命运。
金发碧眼的异域妇人,失去焦点的涣散目光,缓缓凝聚在婴孩脸上,悲戚的表情中,略带慈祥,双唇抽搐,颤抖着手,抚过婴儿满是泪水的脸颊,用英语轻哄:“Don’tcry,don’tcry……”
“林寰宇!宫婷那个贱人都死了!你还放不下吗?你怎么不陪她去死?”
庄严而喧闹的礼堂门口,突然爆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吸引了所有宾客和媒体的目光。
泪水纵横头发蓬乱的年轻女人,失心疯似地冲进礼堂,单手抱着一个男婴,另一只手,用力拉扯着同样年轻的林叔叔黑色西服的袖口。
“罗琳,不要再闹了。你也知道她死了,为什么还要疑神疑鬼毁她声誉?”
林叔叔轻轻挣开罗琳,径直走到宫婷的遗像前面,噙着泪水的漆黑眼眸,泛起哀伤的潮汐,凝视着照片里那张褪去色彩的鲜活面容。
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悄然划过他青森的胡茬。
他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呓语一般喃喃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走都走得不安生……”
“啪!啪!啪!”
众人循着这阵冷不防响起的清脆响亮的掌声,回过头,看到一个古铜肤色轮廓深邃的长发男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林叔叔。
“宫婷的葬礼,能够如此,多感人阿?怎么会不安生呢?”
比罗琳和林叔叔更年轻的罹宏碁,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随即面色一沉,深灰色的眼眸里,射出无数冰冷的尖刺:“不过,有些事实,即使死亡也无法改变。比如,宫婷是我的妻子。”
“够了!”异域妇人哀怨的碧绿瞳仁里,闪过浓重的愠色,冲罹宏碁低声吼道:“我们宫家没有你这样的姑爷!”
“丈母娘大人,别生气,气坏身体怎么办?如果您也与世长辞,我会很苦恼。”
罹宏碁走到异域妇人面前,低下头,目光停留在妇人怀中女婴的脸上,幽幽道:“死亡,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看,公司刚倒闭,老头子就走了,丢下宫氏唱片这个烂摊子给我。”
“通过卑劣手段吞并公司的明明是你!现在还无耻地藏起我女儿的骨灰,不让她的亡灵得到安息!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在难民营救你出来收养你!更后悔不该假离婚把女儿嫁给你!”
悲愤几乎抽空了妇人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她的整个身体包括瞳孔都剧烈颤动着:“我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宫氏唱片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抱歉,宫氏唱片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只有罗亚传媒。至于宫婷,她唯一的安息就是在我身旁,再也不会有人抢走她,再也不会有人拆散我们。”
罹宏碁的眉头轻轻皱起,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女婴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我今天会来这里,是听说你要带我女儿走……”
“她没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父亲!”妇人说着抱紧襁褓中的女婴扭过身子,躲开罹宏碁邪恶的手指,“你不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也不会把你的女儿还给你!”
“真拿您没办法。”罹宏碁收回悬在女婴头顶的手,轻轻耸肩,“这样也好,反正我没有看孩子的功夫,而且……也许我还真不是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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