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还挺纳闷的,自己怎么会明明没受任何刺激,却又光荣地犯病了。
结果,快要头疼欲裂地晕过去以前,程心瞳带来了我的狗屎运,替我叫了救护车。
中间的事,我记不真切。
像是一场影影重重的梦。
我大概被送到了医院。
一个不耐烦的护士,不解地问程心瞳:“患者吃这么多止痛药,是有什么病史吗?”
程心瞳说:“应该……没有。她老公忘了收药瓶,出门时托朋友提醒我去看看她。”
护士一听就急了:“这药里有一种吗啡成分,在规定剂量内服用,可以保持12小时左右的止痛效果,但是药性非常强,只能一点点释放,过量服用搞不好会没命。所以,药瓶上一般都有最高级别的黑箱警告,她老公装在维生素药瓶里,存心想害死她吗?”
“别废话,赶紧救人!你说这些,我根本听不懂!”程心瞳打断了护士全是专业术语的科普。
我的心,却在护士这番话里,冷到了极点。
我痛恨我的天真。
纪河怎么会忘了我渴望证明自己才华的好胜心?
他,是想要我的命。
他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敏感,故意把那瓶“补脑的维生素”,放在离婚协议和曲谱旁边,引诱我误服。
而程心瞳口中纪河的朋友,多半是简义。
提醒程心瞳去检查我死没死透,简直天衣无缝。
单凭没法公开自己的奸情,程心瞳和简义就不能在我死后坦白真相。
估计程心瞳也清楚这一点,怕我出了事影响她公司的广告拍摄,给她惹麻烦,才会救我。
怪只怪我,太沉醉于自己想象的世界,太自以为是,又太珍惜、太想好好激发和滋养灵感,唯恐找不到最美、最特殊的表达方式,才会鬼迷心窍,相信维生素能补脑,主动钻进纪河设下的圈套。
幸好,本公主没有再度被纪河魔鬼般的危险魅力迷惑,从未相信纪河也许或多或少对我还有一点点余情未了,没打算仔细考虑自己究竟爱谁。
我爱林川忆,毋庸置疑。
即使不爱,就凭林川忆快死了,就凭我曾经任性地欠了林川忆那么多还不起的深情,我也该用余生来弥补。
经过一波又一波催吐洗胃,我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后来,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听见有个沉静的男声跟程心瞳说:“抱歉,程总,给你添麻烦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留下照顾她。”
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愚蠢,又惊扰了林川忆。
他整晚守着我。
低低的叹息,就在我耳畔。
疲惫的愁容,就在我眼前。
冰冷苍白的双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我却看不见,听不清,碰不到。
直到天光熹微,我才终于打破我们之间一睁眼的距离。
当我在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醒来,当我转过头……
当我的视线,从垩白的天花板,落定在枕侧那团睡着的黑影,触碰到林川忆无名指的婚戒……
惊讶、心疼、自责,一股脑堵在了喉咙里,憋得我嗓子像火烧一样疼。
林川忆昨天的微信,绝对没有发错。
甚至搞不好,他是猜到了我和纪河在剧院楼梯间,以为纪河不会让我出事,才狠心说他不爱我。
因为他不想让我为一个……将死之人,背负骂名,浪费时间。
而我居然从未考虑任何疑点,在他发觉纪河想害我性命以后,在剧院停车场违心地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
一想到林川忆给我发微信的时候,那种既怕耽误我、又怕我被纪河伤害的纠结,我的心瞬间皱成了一团,整张脸也无法再维持风平浪静,扭曲着淌满了泪水,哭得直抽抽。
林川忆戴着婚戒的左手,就在我掌心,轻轻握着我的右手。
我啜泣抖动的频率,即使竭力克制,依旧惊醒了伏在床边小憩的林川忆。
他睡梦中放松的眉眼,微微皱了皱,睁眼发现我醒了,立刻像被捉包的小偷一般,匆匆抽回手,方寸大乱地起身,故作平静地嘟囔着:“天快亮了,哥该去公司上班了。”
见他昏昏沉沉地朝门口走去,我莫名觉得此刻眼前的背影,和记忆里无数个转身离开的背影堆叠在了一起。
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我脚步虚浮地踉跄着追上去,在他扭开病房的房门以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脸埋在他的肩胛骨中间,我努力鼓足勇气,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我爱他。
我说不出:对不起,我知道你生病了。我是以为你不爱我,想在你最后的日子里,成全你的幸福,才会叫着纪河的名字,表白对你的感情。
我说不出:我明白了你的心意,懂了你的深情。
我说不出: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怕,我开口带出的哭腔,会变成嘶吼。
我怕,他会把我的爱,当成愧疚和同情。
抱在我怀里的身体僵了僵,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
他说:“宫沫,放手……”
尽管声音里是一层层夹杂着试探和蛊惑的冷漠,却并没有推开我。
我松了松手,又得寸进尺地抓紧了他衬衫的前襟。
“哥叫你放手!”
林川忆急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我。
“我不放!放了就要放掉你一辈子!”
顺势抓住他的衣袖,我一头扎进他胸口,如同一头扎进我的命运。
用力过猛,林川忆的脊背,“咚”地一声撞在门板上。
我重新圈住他的双手,夹在他和门中间,磕得很痛,我也顾不上。
我只想问他——
为什么明明很爱我,就是不肯承认?
如果我得了癌症,他能舍得放开我奔向幸福吗?
他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逼我去做?
可这些话太残忍太矫情,我还是说不出口。
他僵僵地被我抱着。
沉默许久,我的泪洇湿他的衣襟时,他突然扯着我脑后的头发,拉开了我。
以为他又要摆出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兄长面孔,我正紧张得不知该如何留住他,他的脸却淬不及防地俯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沾满泪水的唇,顷刻便被毫无预警地封住了。
千言万语,也被封缄。
虽然小时候我经常主动亲林川忆,但成年后,这样的亲密接触,是从未有过的。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想推开他又不忍心,就这样任由唇畔小心翼翼的触碰,慢慢变得粗暴野蛮,像要把我吞没一般。
几乎快要窒息了,我头昏眼花地用力抓住林川忆的背。
林川忆好像疯了,探进手掌,带着冰凉又温暖的奇异摩挲感,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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