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茗反手拔出纯阳剑,纤纤玉指轻柔拂过清亮剑刃,眼神温柔像是在凝视爱人的脸。
剑刃金光流泻,碎裂成万千萤火,飘散入茫茫花海。
饕餮愣怔一瞬,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绝望得血色迅速从脖颈潮水般涌上脸颊,额头青筋凸显跳动,歇斯底里得低吼道:“白羽茗,我要杀了你!”
真气被封,四肢无力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扭动着身躯,宛如一头困兽在泥泞的花泥中挣扎蠕动,不多时便一身污泥,瞧来可笑又可悲。
白羽茗将玄铁剑鞘别在浣儿腰间,仔仔细细得用牵山索打了个结实的结。
她手指微微颤抖着拂过少女甜美娇俏的五官,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化作了一声轻柔叹息。
右手一挥,玄铁剑鞘平托着少女悬空浮起,绕着白羽茗缓缓盘旋两圈倏然发出一声尖鸣便破空而去,转眼间便越过山峦,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白羽茗擦干眼角最后一滴泪珠,提剑转身,看了一眼面目已被泥土完全糊住,却仍然在竭力挣扎着向白羽茗爬去的饕餮,轻声道:“我不想杀你们,但也不能眼睁睁得看着我的朋友死在你们手下!”
纯阳剑锵然锐鸣,被白羽茗真气所激,纤薄剑体立时绽开一道炫目剑罡。
饕餮动作一顿,缓缓扬起满是腌臜烂泥的脸,喉中咯咯作响,阴森笑道:“白羽茗,你还不明白么?从你搅碎纯阳先生精魄的那一刻起,这场局就变成了不可能再解开的死局!”
“我不仅要让你死,还要让你死得凄惨无比!”
饕餮裂开嘴,露出森寒如雪的一口白牙,血红双眸死死盯着白羽茗莹白如玉的脖颈,似乎下一个瞬间便会突然暴起,咬碎她的咽喉。
白羽茗置若罔闻,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高高扬起纯阳剑,陡然发出一声清叱。
纯阳剑如风飘落,剑罡却冲天而起。
一剑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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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易行一路狂飙,真气源源不绝从丹田涌入双足,每一次蹬地便会留下一枚深达数寸的脚印。
长达数里的花海经他这番如雷似电得疾奔,被蛮横得犁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裂纹不断拉长,不到片刻便蔓延到了花海边缘。白易行低喝一声,脚下真气喷涌,身形随之高高跃起,扑通一声闷响,白易行双脚踩碎一块山脚巨石,刚刚开始下落的身体立时又如穿云之箭般高高拔起。
几个纵跃间,白易行便已爬至了半山腰,他扭头回望,只见山脚下电光阵阵,彩气迸舞,三个人影走马灯般往来奔突,一时间也分不出谁是谁。再看风铃谷内,正慈法天象地的金身背负着青光怒放的巨鼎,虽然看起来颇为吃力,但应该一时半会还不至于金身破碎。
白易行心下稍安,探手摸向腰间,指尖触碰到那枚铜锈斑斑的楚王印,识海中金鲤朝天,寥寥数百字的驭宝诀在脑海中愈发明晰起来。
白易行闭眼凝神将其默念几遍,原本焦躁不安心神渐渐平稳下来。他仰头望向最后头顶最后一段斧砍刀削般光滑险峻的石壁,深吸一口气,腹内天元道心转速遽然加剧,只是一瞬间,丹田内纠缠绞扭的阴阳二炁便呼啸着冲开九关十八隘,齐聚足底!
白易行只觉丹田微微刺痛,脚心如有火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怒吼。
悠悠啸声中,白易行如一支脱弦利箭越过山壁向着山顶疾飞而去。
半空中陡然传来一声大笑,紧接着一块黝黑巨石便从山顶飞出,冲着白易行趣÷阁直坠下。
白易行大骇,慌忙调引真气至手心,朝着头顶巨石奋力拍出。
“嘭”的一声闷响,巨石炸散,白易行喉头一甜,身形不由自主向下坠落,还不及调气导息,又是一块巨石裹挟着呜呜风啸当头砸来。
白易行身在半空已经避无可避,只好再次强逼真气拍出一掌。
“噗”!
被巨力反撞的白易行终于再也忍不住胸口热血,仰头喷出一道血箭,如一只断线风筝向山下飘摇坠落。
“白公子,势必人强便以力压之,势比人弱,便以巧胜之!”
天地间骤然响起正慈雄浑和蔼的声音,于此同时,白易行身下突然泛起一道道金光涟漪,金光每闪烁一次,白易行下坠之势便弱上几分,金光闪过数闪之后,白易行原本岔乱的真气便已理顺。
金光渐渐消散,白易行一骨碌爬起,伸手攀住身畔山壁一块凸起稳住身形,然后焦急回头望向刚刚收回指尖的正慈法身。
阴姬冰冷淡漠的声音随风飘来:“老和尚,死到临头竟然还有空去指点别人,我且问你,如今我势比你强,你又该如何以巧破我啊?”
青铜巨鼎光芒更盛,金身罗汉身形随之猛然下陷,拖在鼎底的双手金光黯淡,竟是隐隐现出条条裂纹。
正慈悠悠一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阴姬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我且看你怎么个无锋,怎么个不工?”
说罢阴姬口中喃喃,双手指诀变幻,真气奔涌间,鼎身铭文色彩更炽,青铜巨鼎骤然变大数围,向下猛得一沉。
正慈法身随之一阵急剧颤抖,强撑半晌后终于渐有不支而单腿跪下,膝盖深深没入泥土。
眼见正慈法身即将被巨鼎压碎,白易行怒发如狂,目眦欲裂得迎风怒吼:“正慈大师!”
一道炫丽剑光破空掠至,直撞青州鼎。
剑光过处,轻松撕裂漫天阴云,远在十数丈以外便将俏立在青铜巨鼎上的窈窕倩影映照得纤毫毕见。
阴姬护体罡气被那道突如其来得霸烈剑罡所激,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晃不定,隐隐竟有破碎熄灭的迹象。
阴姬心脏疾跳,又惊又骇,慌忙调引真气稳住四海,同时双掌黑光涛涛向前平推而出,口中怒喝道:“白羽茗你好歹也算是一代宗师,暗箭伤人也不嫌丢脸么?”
剑罡被其真气所阻而去势略缓,青铜巨鼎失去其真气加持,也随之气焰大消,被金身罗汉趁机顶起数寸。
洗心壁前泛起一圈圈金光涟漪,白羽茗冷笑着走进结界,嗤笑道:“天下的道理难道都是你来定不成,只许你十个打一个,偏不许我出手相帮?”
说罢嘬唇长啸一声,纯阳剑罡如烈火浇油般熊熊燃烧,阴姬闷哼一声飘然倒飞,剑罡如影随形,重重劈斬在鼎壁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颤鸣。
青光潋滟,青铜巨鼎方甫偏移数寸便又被阴姬伸足踏住。
阴姬胸口起伏,眉宇间阴霾一片,却又突然云销雨霁,咯咯娇笑道:“白羽茗,青州鼎乃是万兵之祖,天生贪食剑气刀罡,我倒要看看你如今剑罡被吸,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白羽茗胸口一窒,只觉真气滔滔不绝从手心涌入纯阳剑,转眼间又轰然炸散成万道剑芒被青州鼎吞噬。
提气吸腹好似一只壁虎般牢牢贴敷在光滑石壁上的白易行心情也随着风铃谷中风云迭变的情势而上下起伏,眼见此时此刻己方唯一的生力军也被那个古怪巨鼎压制,白易行情不自禁心头大乱,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迟疑起来。
正在彷徨无计之际,耳边突然炸起一道焦雷也似的叱喝:“臭小子,还不快去?!羽茗与老秃驴此时还能勉强支撑片刻,可你若不抓住机会赶紧收拾掉南峰顶上那几个臭鱼烂虾,我们早晚都要被一锅烩了!”
五通先生挥掌迫退林灵噩,扭头望着依然还有些犹疑不定的白易行,气得须发戟张,跺脚大骂道:“我真是脑子搭错弦了才认下你这么个磨磨唧唧得蠢货作义子!你是非要亲眼看到我被这两个王八蛋砍死才肯动身么?”
话音未落,王文卿已然伸指甩出一道电光直戳五通先生胸口:“五通老贼,既然你的义子一心想要看着你死,那我便帮他完成心愿又有何难?”
五通先生后撤一步,伸手拍落电光,同时矮身避开林灵噩见缝插针的阴毒一剑,不屑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且砍我一刀试试看!”
林灵噩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如你所愿!”
雷刀尖利曲折的刀尖随即炸开层层青芒,挟起万钧之力当头劈下。
五通先生掌心彩光闪耀,啪得一声轻响拍中刀背,身形蹁跹后退,却转眼又被王文卿如跗骨之蛆蹂身追上。
三人再次战作一团。
白易行血灌瞳仁,牙根紧咬发出一阵咯咯脆响,猛得一吸气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怒喝:“王文卿,林灵噩,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如违此誓,我白易行有如此石!”
说罢右掌炫光怒绽,狠狠劈向身前山壁,““嘭”的一声,碎石乱溅,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在光滑的石壁上蔓延开来。
烟雾弥漫中,白易行身影化作一团虚影缘壁而上。
“死扑街,叼死你老母咩!”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便又有数块巨石飞出山崖冲着白易行劈头盖脸砸来。
白易行牢记正慈所说的“以巧破势”,瞅准巨石落点,真气一收又一放,身形随之微微一顿避开落石,接着蓦然暴起,飞蹿而出。
山顶罡风凛冽,隐约间似乎传来一声疑惑的叹息,但接着头顶上又接连飞下数块更大的石头。
巨石坠下,青光阵阵,呼啸作响,似乎是还被掷石之人附上了内力。
白易行有了避开前一块巨石的经验,畏惧之心渐消,动作也越发顺畅灵活,真气在龙脉之中时而奔涌如涛涛大河,时而又静谧平稳如潺潺小溪,轻松得在纷飞巨石中辗转腾挪,上山之速不仅未受巨石所阻,反而还不时借助巨石之力抄足上窜,来势竟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
山顶投掷石块之人气急败坏得怒吼连连,“丢雷老母”、“罕家铲”得骂个不休,转身一脚踢断身畔一棵大树,一把抱起两人合围粗细的树干不管不顾得向山壁扫去。
白易行丹田气海内蓦然绽开滚滚气光,于间不容发之际探手攀住迎面扫来的树枝,用力一荡便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稳稳落在树干之上,紧接着脚下猛得一点,身形便化成一道肉眼难见的虚影冲上悬崖。
抬腿一脚,便向怀抱断树的那人当头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