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死而生(1 / 1)

是的,宋凛给出的条件不算差,但周放对于这个答案无疑是很失望的。

女人就是这样,当和一个男人有了男女关系后,她们总会期待对方能像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在关键的事情上对自己让步。

可周放和宋凛并不是电视剧、小说里的那种关系,不管她心里有多少惊涛骇浪,宋凛似乎始终平静无波。

就像苏一说的,宋凛这个男人,她周放爱不起。

周放推开了面碗,缓缓站起身。宋凛没有动,只是视线随着她往上移了移。

“谢谢你昨晚的照顾,谢谢你的面。”周放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必须承认,有那么一时半刻,我想得有点儿多。”

她直直地盯着宋凛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避:“你上次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这样的,确实不是我的选择。”周放顿了顿,“我不愿意和爱人讲原则,如果一定要有原则,那就是无条件让着我、包容我。”

宋凛听完周放的话,笑了笑:“只有十几岁的女孩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男人。”

面对宋凛的揶揄,周放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从十几岁至今,想法改变了很多,只有这一点原则从来没有变过。”

这大约是两个人相识以来,最认真也最残忍的一次对话。

周放毫不留恋地起身走到玄关处,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转身准备出门。

手刚握上门把手,周放就听到宋凛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还是一贯低沉的嗓音,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认真,比以往更让人觉得疏离。

“我从最底层爬上来,到今天,我已经没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目标了,对任何东西都失去了急切的渴望,所以我比谁都狠。”

他停了两秒,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周放,我不喜欢女人在我面前太过特别。”

……

周放必须承认,在面对自己和宋凛的关系时,她还是太过感情用事。

男女之间,只有顺序走对了才能走下去,走反了,两人必然会越走越远。她太过于看得起自己,也太过看低宋凛的影响力。

所以从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是错误的。

公司的事让周放陷入了困境,最难受的时候,周放给许久不见的秦清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喝酒。

不过一阵子不见,秦清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差了很多,周放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和之前算命的那个“小鲜肉”分手了。

难姐难妹就连倒霉都能撞期,这更让两人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

秦清说,那算命的小鲜肉踩着她上位,傍上更大的老板了,听说那老板为他建立了一个工作室,要捧他进娱乐圈。

秦清是个好情人,爽快地分手,乖乖地封口,祝君好运。只是这“小鲜肉”现在跟的老板是个男人,秦清和他在一起也有一阵子了,完全不知道他男女通吃,这让她无比纠结。

这一晚上,秦清也喝了不少。酒壮怂人胆,平时已经口无遮拦的她这下更是荤素不忌,她抱着周放的胳膊问道:“你说他是‘攻’还是‘受’?”

“都分了,你管他呢?”

“你说他在跟我之前就是‘双’,还是跟我之后才‘弯’的?”

周放被她问得也有些烦了,皱着眉喝了口酒:“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秦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

说实话,周放本来心情挺差的,可是听秦清这么一顿吐槽,她的心情好多了。秦清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和常人太不一样了,活脱儿一个小品演员。

想想秦清的遭遇,周放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最不济,把公司卖给宋凛,拿了钱她还是一条“好汉”。

见秦清面前的酒喝完了,周放又给她倒了一杯,随后压低声音凑近秦清问道:“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对我服软呢?”

秦清睁着一双醉意蒙胧的眼睛,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周放一番,然后摇了摇头:“死心吧,宋凛那种男人根本没有弱点,没有弱点怎么服软?”

周放一下子被她揭穿,有些尴尬,生硬地辩解:“我没说是宋凛。”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老人家这么伤心?”

“你管我呢!你就说方法吧!”

秦清抿了一口酒,想了想说:“买套情趣内衣勾引他?”

“……”

“扎破避孕套?生个小的绑住他?”

“……”

“或者去绑架他老妈?他小孩?”

“别出馊主意了行吗?”周放忍无可忍,“我是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他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对我服软?”

秦清又看了她一眼,特别正经地说:“放,咱好好睡一觉吧,做梦的时候也许可以。”

“……”

和秦清胡侃了一通,之后的几天,周放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她发现,自己心态变好以后,那种急躁慌乱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她可以心平气和地跟手下的人商量对策,也听了好几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并开始积极地实施了。

不管后续如何,她必须先挺过这一轮危机。

公司账面上没有足够的钱,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周放只能向银行贷款。

本地几个银行的行长和周放的爸爸还算熟悉,周放最开始创业时是她爸爸帮忙跑关系,后来才把关系线牵给了汪泽洋。如今出了问题,又要回去找老爸,周放想了许久,咬着牙没开这个口。

周放爸妈现在对她个人婚姻问题的关注度远超过公司,如果他们知道公司出现了危机,更会撺掇她卖掉公司,找个男人嫁了。

这不是如了宋凛的愿吗?周放不能如他的愿。

不管宋凛怎么看她,她就是要和他较这个劲。

周六的晚上,周放托了三四圈人才求得一张金融圈饭局的入场券。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但那饭局上有支行专管信贷的郭行长出席,她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五行宴是城中著名的海鲜酒楼,一顿饭的花销在十万上下。五行宴主要是吸引高端客户,没有堂食,全是包厢,专为各种政商名流提供安全隐蔽的谈事空间。

酒楼一楼装修得富丽堂皇,四处都是金色的镜子和璀璨的吊灯,晃得人有点儿眼晕。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喝酒,周放就开始头疼。

刚走近电梯口,周放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霍辰东。

他正背对着周放,身姿挺拔地站在电梯口,一身黑色西装,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梳得格外好看。这么多年,他完全没有变胖变老,经过时光的锤炼,反而变得更有魅力了。常青藤院校的留学海归、28岁的副行长,爸爸又是省总行行长,这完全是总裁文里才会出现的配置,周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这么牛的人物。

不知是周放高跟鞋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霍辰东,还是他从电梯的镜子里看见了周放,总之,就在她决定去走楼梯的时候,他缓缓回过头来。

见他转过身来,周放已经转了一半的身体又僵硬地转了回来,硬着头皮走到了电梯口。两人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都没有说话,只是像陌生人一样并排站着。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霍辰东目不斜视,声音清冷。

“哦。”周放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好和上次背着一样的包,赶紧拉开拉链找了半天,最后从包的角落里找出了那条项链,递给霍辰东,“你说这个?”

霍辰东接过项链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暗扣,随即他的脸色变了变:“里面的照片呢?”

“烧了。”

周放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那合影里有她,她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周放!”

电梯门这时开了,发出叮的一声。周放毫不犹豫地就要跨进轿厢:“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放的脚还没迈进电梯,霍辰东已经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今天来干什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霍辰东的声音冷如千年玄铁,“不要舍近求远,找我也一样,你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听了霍辰东的话,周放有一瞬间感到一丝迷茫。

她能找他要什么?过去的时光吗?

那些总归是要不回来了。

周放推开他的手,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要你离我远一点儿。”

霍辰东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刺激到了,大步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

他紧皱着眉头,表情凝重:“那时候是我的问题,考试压力大,你又总是和我闹,我当时太年轻了,只考虑了我自己,不能理解你的痛苦。”

霍辰东顿了顿,说:“对不起。”

周放感觉霍辰东如一道阴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看着就要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她倏然被一股力道往后拉了一把,那力道大得周放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人一扯,周放随惯性向后倒去,最后被那人紧紧地揽入怀中。

周放抬起头的时候,表情还有些蒙。来人皱着眉低头看着她,眼里杀气腾腾。

周放已经被宋凛抓进了怀里,一只手却还被霍辰东紧紧抓着。

眼前这画面实在太过诡异,周放觉得自己像一只在草原上狂奔的羚羊,不小心被狮子和豹子同时盯上了。

她看了一眼宋凛,又看了一眼霍辰东,缩了缩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凛还是一贯的阴晴莫测,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他低头看了一眼霍辰东抓着周放的手,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许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放手。”

面对宋凛的威慑,霍辰东丝毫不惧,他勾了勾嘴唇,眼中尽显敌意,冷嗤道:“这句话应该由我对宋先生说。”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夹在中间的周放最为尴尬。她扯了扯被霍辰东抓住的手臂,用了用力没抽回来。没办法,周放只好转头去推宋凛,可他的手臂箍得比过山车的安全锁还紧,更是推不开。

“疼。”周放觉得自己有点儿喘不过气了,不舒服地轻喊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两个男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霍辰东见周放眉头都皱起来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上前一步,凑近她问道:“怎么了?”

把周放箍得紧紧的宋凛则始终眉头深锁,见霍辰东走近,他将身子转了转方向,用肩背挡开了霍辰东,不让他靠近周放。他的举动像在划分领地的动物。

周放不爽地瞪了一眼宋凛,手掌用力地砸向他的胸口:“我说我疼!”

宋凛直直地盯着周放,墨黑的瞳孔里仿佛有怒火将要冒出来。他居高临下,冷冷地乜了她一眼:“忍着。”霸道的两个字,让周放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电梯口又来了两个人,见他们三人此情此状开始诧异地低声私语。这时,又来了几个男人,他们一看见霍辰东就热情地打起招呼来。

“小霍行长,好巧,来吃饭啊?”

霍辰东冷冷地看了一眼宋凛,又看了一眼周放,最后转过身去,对来人微笑着招呼道:“赵总,好巧。”

……

眼看着电梯前的人越来越多,宋凛一直这么抱着周放,让她十分尴尬。明明她都用力踩了他好几脚了,他却跟没知觉似的。

宋凛看了一眼四周,一只手抓着周放的肩膀就往外带。

“走。”干净果断的一个字,霸道得不容置疑。

还没等周放反应过来,宋凛已经将她带离了现场。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霍辰东必须维持该有的风度。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三个,再纠缠下去,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他大约是不想陷入话题风暴的中心,没有再跟来。

宋凛拽周放的力度很大,一副吃了炸药的样子,周放觉得他那表情和神态活像是拐卖妇女的匪徒。

他们走到消防通道,见周围没人,周放愤怒地甩开了宋凛的手:“放开!”

这一次宋凛听话地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违逆她的意思。

周放揉着被抓红的手腕,没好气地瞪着宋凛。

其实她一早就通过电梯门看到了宋凛的身影,她给霍辰东拿项链的时候他就来了。

周放瞥了宋凛一眼,毫不客气地冷嘲道:“既然是看热闹,怎么不看到底?”

宋凛背靠着门框,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与平日的气定神闲、高高在上不同,此刻的他看上去有几分心浮气躁。面对周放的冷嘲,他许久后才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要抱你,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周放揉捏手腕的动作停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宋凛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这和她预想的差得太远,让她感到有几分措手不及。

周放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那一刻,她的呼吸好像屏住了,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抬起头瞪着宋凛,良久只憋出两个字。

“神经!”

宋凛并不擅长留人。

在他的印象中,周放这个女人总是风风火火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让控制欲极强的他经常感到无所适从。

骂完“神经”两个字,周放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说道:“我走了,还有局。”说完她留给宋凛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

宋凛沉默着往回走,碰到了赶来寻他的秘书。

“宋总,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进去了?”

“嗯。”宋凛扯了扯自己西服的下摆,脸上没什么表情。

秘书安静地走在宋凛身侧,尽责地为他引路。宋凛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今天除了我们这一局,还有谁在这儿吃饭?”

秘书跟了宋凛很多年,根本不需要宋凛多说,也不需点名,就已知道他是在问谁。

“周总应该是为郭行长来的。”

宋凛皱眉道:“管信贷的那个郭行长?”

“是的。”秘书半低着头,态度谦逊,“郭行长曾经追过周总,被周总当面拒绝了,郭行长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

这郭行长在圈内也算有名,人到中年,肥头大耳,离婚后一直在外面乱搞。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找他批贷款,性贿赂屡试不爽。以周放那清高的性子,被郭行长追求,不难想象当时她说了多难听的话。

这女人别的优势没有,长相倒算漂亮,气质也和那些拿身体换钱的女人完全不一样。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大老板,还是会有个别人被她吸引。

她真的要去和那个郭行长吃饭?是吃饭,还是“吃”她?

宋凛负手而立,嗓音低沉:“去查一查在哪个包厢。”

说实话,要论恶心,这郭行长也算是周放在有限的人生里遇到的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一口黄牙,虽然不秃头,但是那发型,也是令人生厌。

周放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不幸被郭行长看上了,追求了她好一阵子。

当时为了拒绝他,周放说了一些狠话,确实让人家下不来台,但当时的她也没有想那么长远,就希望他赶紧滚,眼不见为净。

现在有事求上人家,周放自然得装孙子。

包厢里坐了一桌人,多是金融圈里的,只有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和周放一样,都是来找郭行长求贷款的。在座的人都是各怀目的,彼此心照不宣。

众人饭桌上谈论的那些东西,周放不是太懂,也没心思听。她坐在郭行长身边,那肥头大耳的中年老畜生,借着灌了点儿黄汤,时不时伸手过来占便宜,摸了手臂拍大腿。

周放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因此特意穿了长的西装裤,然而还是没能躲开他的肥爪。

咬着牙忍着恶心,周放笑眯眯地给郭行长倒酒。她全程假笑,尽了十二分的力虚与委蛇。大概是酒喝多了,郭行长肚子越撑越大,一把握住了周放倒酒的手,色眯眯地说:“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接着喝。”

周放脸上笑着,手上用力抽了一把,这才摆脱了郭行长的钳制。

手上黏糊糊的,感觉好像刚摸了鼻涕虫,周放觉得恶心极了。

郭行长去上厕所了,周放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赶紧倒了杯白开水来喝。

一桌人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气氛好不热烈。正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大家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随后都噤了声。

白衬衣黑裙子的服务员领着一个人进了门。

嗒、嗒、嗒,来人复古的手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音,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缓慢地走了进来,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宋总?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桌上已经有人认出了宋凛,立刻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这是打哪儿刚喝完的?”

宋凛手臂上搭着西装和领带,上半身仅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随意地解开了两颗,露出了脖颈以下的胸膛,看上去清朗闲适,倒真像是从哪个场子上刚下来的。

“相请不如偶遇。”宋凛自然地看了众人一眼,微笑道,“一起?”

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他?他可是宋凛啊!众人喜笑颜开地把他迎了进来。

周放撇了撇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暗骂:可耻,真可耻。

宋凛假意环顾室内,最后看了一眼周放旁边的空椅子,径直走了过去。

周放看穿了他的目的,在他走过来的途中一直对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过来。但他却好似没看到,微笑着,就如阎罗王降临一样走了过来。

宋凛的手刚碰到椅背,就被周放的手挡住了。她指了指椅背上挂着的衣服,很礼貌地对他说:“这里有人了。”

宋凛眯了眯眼,直接把衣服移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在周围人质疑、猜测的目光中,宋凛抿唇一笑,坦荡地说道:“最近和周总有点儿生意上的来往,有点儿事要问。”

整桌就周放一个女人,不管宋凛是问生意上的事还是私事,从他坐在周放身边开始,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勾勒出一个个故事了。等这顿饭吃完,谁知道外头又会有什么传言?

周放越想越气,双手捏紧拳头才克制住自己发火的冲动。虽然她心里已经临时开了个法场,把宋凛凌迟了一万遍,但是大家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微笑。

几分钟后,包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络气氛。见大家的目光不再落在二人身上,周放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质问宋凛:“故意捣乱的?”

不管周放多气愤,宋凛始终气定神闲。他轻轻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酒,又将酒杯放下,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我吃多了?”

“你说不是故意的谁信?我找郭行长有事,那么多位置,你非要霸着他的位子,一会儿他回来了坐哪儿?”

宋凛放松了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表情始终悠然自得:“一会儿他回来了,你的位置让给他不就行了?这可是拍马屁的好机会。”

周放简直要被他气炸了:“那我坐哪儿?”

宋凛挑了挑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放,最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我腿上?”

周放的手刚要拍上桌子,郭行长就回来了,她只得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下去。

看到衣服被移了位置,郭行长既没有诧异也没有生气,只是一门心思地巴结宋凛。

钱真是好东西,能把人变成狗。瞧郭行长那狗腿样,周放就算满腹经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嘛,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周放忍不住对宋凛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终于有了酒足饭饱的迹象,有人提出散席,其余的人纷纷跟着站了起来。

郭行长被周放灌得有点儿多,司机来接他,他才摇摇晃晃地拿着衣服要走。周放手疾眼快,赶紧趁机追了上去:“郭行长,我今天没开车,你顺路送送我吧。”

周放极少使用这种声音,宋凛听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郭行长和周放出去后,一直坐在宋凛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谄媚地移到了宋凛身边。

“宋总走吗?宋总喝酒了吧?要不要我送你?”

宋凛不想与他搭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视线仍然落在周放离开的方向。

这女人,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让郭行长送她回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么一出去是要去哪里。

那前来搭讪的男人之前大约也听过一些宋凛和周放的流言,压低了声音问:“周总跟郭行长走了,宋总该不会介意吧?”他说完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神色,“难道传闻是真的?”

宋凛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过了几秒,他倏然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自己的衣服,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姿态。关于周放和郭行长一起走的事,他只漠然地说了五个字。

“关我什么事?”

说实话,周放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好。

跟着郭行长出了包厢,见四下无人,她诚恳而老实地说明了来意,请求郭行长在非常时期能予以方便,给她的公司帮帮忙。

两人并排走着,周放往右侧看了一眼,正好能平视郭行长那写满欲望的眼睛。周放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穿个五厘米的高跟鞋,居然就和他一般高了。

这货又矮又胖,长得像个土豆,也好意思好色。

他负手站着,挺着个大肚子,一副领导样儿。对于周放的话,他好像没听见一样,打起了太极:“这事在这儿不好说,都是圈内的人,敏感。我们找个喝酒的地方慢慢谈?”

此时此刻,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明明是宽敞的车型,郭行长偏偏往周放的方向挤,暗示得极为明显。

要不是为了公司,周放根本不想和这些圈内人打交道。在商场上,女人要吃的亏太多了。以往周放有爸爸帮着,汪泽洋挡着,周放哪里面对过这些不要脸的老流氓?此时此刻,周放忍着恶心往角落里钻,想着如果一会儿他要是实在不肯帮忙就拉倒。

郭行长的车从停车场驶出去,停在出口处排队。

前面停了四五辆车,这老色坯脸都不要了,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周放的大腿。

周放的手指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包,觉得自己几乎要爆发了。

嗒、嗒。

周放正烦着,身侧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周放和那老色坯同时闻声抬头。

司机降下了车窗,周放看见宋凛毫不客气地探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周放旁边的人说:“我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着火了。我和周总住一个小区,郭行长也顺便送送我吧。”

郭行长看了周放一眼,又看了一眼宋凛,表情有些尴尬。过了几秒,他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得了准许,宋凛毫不客气地上了车。明明车的副驾驶座是空着的,宋凛却硬是挤进了后座,周放推也推不动,最后让他得逞了。

两个大男人,一个个儿高块儿大,一个肥头大耳,瘦瘦的周放被夹在中间,几乎动都动不了,她无法形容那种奇怪的感觉。

周放看看身边的宋凛,明明是他给别人带来了困扰,他老人家倒是自在得很。

五行宴离周放所住的小区也没多远,半小时就到了。

车停下时,周放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在宋凛眼皮底下顺理成章地再跟郭行长去谈事。却不想宋凛根本不等她想好,车门一开,他下车时“顺便”大力地把周放给扯了出来。

周放对于宋凛这一招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地被拉下了车。

这会儿人都出来了,也找不到理由再回去了,周放只能神色尴尬地对郭行长表达歉意:“郭行长,那我们下次再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周放再看郭行长,那脸色明显就是憋着气呢。

周放心一沉,心想这还没办成事,先把人给得罪了,后续还怎么找他贷款?

郭行长的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两排尾气熏得周放头疼。她蓦地回过头,宋凛他老人家居然还没滚,站在那儿等她呢。

路灯下,昏黄的光影给宋凛镀上了一圈金棕色,他微微低头看着周放,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周放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想再理他,转身就往家里走。

宋凛两步跟上来,抓住周放的手臂不让她走。

他脸色一沉,明显不悦地问道:“你生气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跟点了炸药一样,周放转过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姓宋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从中作梗,有意思吗?”

“不让你去陪他睡觉,是从中作梗?”

周放听到那粗鄙的字眼,脸瞬间就白了。在他眼里,她周放到底成什么人了?

周放再也顾不得形象,叉着腰指着宋凛的鼻子大声说道:“人家请我喝杯酒,怎么就成睡觉了?姓宋的,你可真是好手段,我指望他给我办事,现在你这么一闹,人家不高兴了,要是给我使绊子怎么办?”

宋凛皱着眉,一字一顿地冷冷说道:“他不敢。”

“他专管我这种升斗小民,人家凭什么不敢啊?”

就在周放气急败坏的时候,她听见了宋凛的话,字字清晰,落地有声。

“凭你是我的女人。”

皓月当空,夜风袭来,吹动了小区里的树,沙沙的声音扰乱了周放的思绪。她呆愣地盯着宋凛,嘴唇动了动,半晌只憋出了一句话。

“疯了吧你!”

周放抓着自己的包,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见周放转身要走,宋凛一把抓住了她。他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失望,也十分气愤。

“你是多想和他睡觉?”宋凛眼眸深沉,周放第一次看见他生这么大的气,“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

宋凛口不择言的话彻底激怒了周放,她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她脚底烧到了头顶。她拿起手里的包就甩了过去,砸在了宋凛身上:“你脑子有病!”

宋凛狠狠地抓住了周放挎包的链条,轻轻一扯,惯性使然,周放被硬生生扯到了他的面前。

“你敢说你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知道又怎么样?我是单身,他也是单身,我们凭什么不行?”

“周放,”宋凛冷冷地喊着她的名字,“谁对你好,你心里没数?”

周放瞅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确实没树,只有花,还是桃花。”

宋凛这个人,气极了也不会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站在周放面前,一动不动,白色衬衫的领口因为拉扯变得有些皱。周放本能地想给他理平,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宋凛最后什么都没说,冷漠地甩开了周放挎包的链条,转身就走。

这一晚,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那天之后,接连三天周放都没有听到宋凛的任何消息。

第四天,周放让助理再次约郭行长吃饭赔罪,如今这节骨眼儿上,也只有郭行长手里那个走了一半的贷款申请希望最大。

助理联系好了时间,到办公室来和周放汇报。

“郭行长对我们有点儿爱理不理的,您的邀请他同意是同意了,但是时间定在一个星期以后。”助理撇了撇嘴又说,“还有件事。”

“嗯?”

“宋总的秘书最近老是打听郭行长和您的事,我看他们有点儿不太正常。这次这事他们本来就不干净,现在连我们贷款的事也想掺和,是不是想使坏啊?”

周放听完这个消息,正在批文件的手停了停。她抬起头,又确认了一遍:“是宋凛的秘书在打听?”

“对啊,我感觉他们是不想让郭行长贷款给我们。”

周放手里的钢趣÷阁戳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半晌,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对助理说:“订个酒店,公司聚餐。”

“这时候了还聚餐?这批货的事可怎么办啊?”

周放套上了钢趣÷阁的趣÷阁套,对助理挥了挥手:“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出去吧。”

郭行长同意吃饭的消息传出不过半日,周放就迎来了新的转机。

宋凛的秘书带着合同亲自来了公司,April决定把周放手里的这批侵权成衣全部买下来,为爆款做储备货源。

周放拿到合同,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当晚周放就带着公司的人去聚餐了,这段时间大家的压力也是快要爆表了,需要释放。

晚上喝得烂醉的周放一路唱着歌回了家。

灯光迷人,不出周放所料,宋凛果然等在电梯门口。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毫不理会他铁青的脸色,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门刚一打开,周放就被宋凛用力地推了进去。

周放踏在玄关的地毯上,弯腰正要脱掉高跟鞋,宋凛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砰的一声,狠狠地将她抵在墙上。

周放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低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宋凛一挥手,将周放手里的包扔出去好远。

周放忍不住笑道:“那是爱马仕的包。”

宋凛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咄咄逼人。

“你故意的?”

周放今天心情特别好,一直笑眯眯的,双手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低下头,奖励似的吻了吻宋凛的鼻尖。

她咬着宋凛的耳垂,用撩人的声音说:“我和自己打了个赌,事实证明,我赢了。”

周放得意扬扬的表情让宋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心烦气躁地扯了扯领带,直勾勾地盯着周放。

“赢了我的女人,我通常会把她收拾得很惨。”

“哦?”周放满不在乎地看着他,脸上毫无惧意,“怎么个收拾法?”

“睡服。”

周放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睡服’我。”

他一口咬在周放的锁骨上,恨恨地说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

周放始终记得宋凛对她说过的话——感情用事的人不会成功。

当周放真的把自己和宋凛的关系看成简单的男女关系之后,她反而走出了之前一直困扰她的囹圄。

她必须承认,是宋凛那一晚的反应,让她想到了之后的绝地反击。

这不是她赢得最漂亮的一次,却是让她心情最好的一次。

这个结果至少证明了,从头到尾,不是她一个人在心动。

宋凛额头抵着周放的额头,周放在恍惚中听见这个男人说道:“睁开眼,看着我。”

周放抹掉眼皮上的汗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宋凛放大的五官,他的眼中盛满了难言的温柔。

他说:“记住我,我是宋凛。”

其实在此之前,周放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宋凛一定会接招,所以当宋凛真的要把她的货全买下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的。

那是一种危险的感觉,像走钢丝、蹦极,像这世上一切高度危险的运动,让人既好奇又害怕。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不论赢或者输,都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刺激。

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房间里,微光让房间里的陈设都显现出浅浅的轮廓。

宋凛睡着了,月光勾勒着他的身影。周放半靠着床头仔细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描摹着他的样子。

剑眉、高鼻、薄唇,最后又回到那双任何时候都让周放看不明白的眼睛上。也许是被月光蛊惑了,在周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低头吻了他的眼睛。然后,她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

她在做什么?疯了吗?

早上九点的阳光暖意融融,将周放晒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宋凛已经不在了。

若不是一地狼藉,她甚至有点儿怀疑昨晚的一切是自己喝醉酒后的一场梦。

宋凛习惯了早起健身,之前周放也碰到过几次。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得更自律,也难怪都三十四了,身材还保持得那么好。

周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脑中还在回忆着昨夜的片段,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瓶。

看着半空的水瓶,周放这才发现,原来她这么渴。

例会开了一下午,结束会议,周放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忙那批货的事,如今危机虽然解决了,但是因为要给April供货,后期的质检、物流环节都需要周放的公司来处理。

需要周放把关、拍板的事堆积成山,她看了一眼时间,心想,今天看来注定要加班了。

一直忙到快九点,周放才把所有送上来的文件初步看完,做了基本的批注。周放收拾东西离开公司的时候,整个公司只剩下值班的保安和她了。

人在疲倦的时候真的看不得脏东西。

所以当周放出门后看到汪泽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往相反的方向走,想要眼不见为净。

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汪泽洋给堵住了。

不知道汪泽洋是打哪儿来的,喝得烂醉,他一靠近,周放就忍不住用手掩鼻。

她皱着眉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汪泽洋目不转睛地望着周放,眼中有眷恋有不舍,有后悔也有遗憾:“我要结婚了。”明明是喜事,他的语气却有几分不甘,“新公司出了问题,需要沈培培家里的帮助。”

周放往后退了一步,鄙夷地上下看了汪泽洋一眼,忍不住嗤笑:“恭喜你,眼看着人往中年走了,居然还能吃上软饭。”

好似习惯了周放的冷嘲热讽,汪泽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一直不舍地望着她:“周放,如果我求你,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周放不屑地乜了他一眼:“我疯了吗?”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情绪激动的沈培培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周放的鼻子就开始骂,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淡定优雅,如泼妇一样,甚至想对周放动手。

“周放你要脸吗?勾引别人的男人!你现在都跟宋凛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家洋?”

“我们要结婚了!”她恨恨地向周放展示着手上的戒指。

那么大一颗钻石,真够闪的。周放冷笑着看了汪泽洋一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周放绕过这对狗男女,想尽快回家,却不想沈培培不依不饶。

她一把抓住周放的肩膀,大声说:“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洋!只要你不再纠缠洋!想要什么?你说!”

“放——”周放的“手”字还没说出口,沈培培的手已经被高高抓住。

周放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

宋凛怎么到她公司来了?

宋凛扭着沈培培的手臂,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眼中却是蚀骨的冷意。

“小姐,”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汪泽洋,毫不掩饰他的不屑和鄙夷,“你觉得,她跟过我,还能看得上你老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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