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小型游轮,船舶开始慢慢摇晃起来。
这时强兽人头领向少年问道:“你打算回港口看看吗?听说我们的人现在还在那边准备。”
“他们还在准备什么?”
“好像是在搬仓库,要搬走食物、水之类的,得够几千人在海上吃一个月的那种数量。”
“嗯那我们最好还是先和他们汇合,免得再出什么事端。”
少年做出了决定,港口那边的事物他并不放心。而且黑煞等虎人都在那边等着,白风身上发生的事情得告诉他们,进入过那种状态少年也不清楚白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还是早点去那边为好。
“哈哈!也对!我也挺担心我那帮混小子的,我这就和他们说。”
说罢,强兽人头领便前往了船长室。
“啧好吵”
一直靠在少年肩头的女虎人突然有了动静。
“诶?白风,你醒了?”
少年还担心白风是不是会一直睡下去,听到她的那慵懒中又不乏朝气的声音,也算是松了口气。
“努拉罕(强兽人头领)那大嗓门在我耳边嚷嚷,我想不醒都不行啊”
白风打了个哈欠,显然她的精神还比较萎靡的,不然以她平时的活力应该是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少年很贴心的说道:“如果你还是想睡的话,可以再睡一下,没关系的。”
“啊那我就呃?!”
白风刚打算继续闭上眼睛,突然意识到少年的脸庞和自己近在咫尺,立起的耳朵甚至能感受到他轻微的吐息以及肌肤的温热。
“我、我、我怎么?”
白风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然而海浪导致甲板的情况极为不平稳,再加上白风又消耗太多体能,所以这一天竟然差点栽倒。
“哈,站稳了。”
少年及时站起用双手扶住白风的腰肢,免去了这个平时英姿飒爽的虎人首领的对地上的水桶来个“饿虎扑食”的尴尬。
“呃谢、谢了”
不过被少年握住相对柔软的腰部的白风思绪陷入了另一种尴尬,脸也红到了头顶耳根。
当然兽人女性并没有那么保守,毕竟就连兽人贵族里也没有“大家闺秀”这种概念,兽人不论男女都能从事家务、耕种、打猎以及战争。
战争时期彪悍强壮的兽人女性本身也是不可忽视的兵源,何况是平时就和一堆族内男性打成一片的白风,她并不会因为和异性有肌肤接触感到羞涩,白风现在担心的仅仅只是自己腹部日常锻炼出的那些坚硬的肌肉会不会让少年对自己望而却步。
所以白风刚恢复平衡便立刻从少年手里离开,并用力捂着胸口想压制心脏那不同寻常的搏动。
但这样的白风又和羞涩的一般少女有何区别?
“白风,你是不是还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少年看白风红着脸又捂着胸口还一副呼吸不畅的样子,心想她这明显还是没有恢复好。
“重伤员把船上的床位都占了,这长椅你先躺着吧!”
“好。”
白风按照少年的建议照做了,但她在长椅上躺下时发现少年就这么干站在一边。
“那你呢?”
“我站着就行。”
“你身上也是有伤的吧?你也坐下。”
“呃,位置不够”
长椅的长度也就够让高挑的白风躺下,少年要坐剩下的位置只够坐半个屁股。
“嗯?”
白风眉头一挑,起身拍着长椅上的某段。
在这里坐下。
很明显的提示。
“呃,好。”
少年坐到了长椅上,随后白风便躺了下来,脑袋就搁在少年的大腿上。
“啊?”
这下让少年有点不知所措,虽然白风的头并不重,但就这样让人家躺在自己大腿上,难免会有点尴尬。
“嘿!嘿!看!”
“嘘!小声点!”
周围的兽人战士们正在嬉笑着往这边看。
“咳咳!”
白风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兽人战士们立刻识趣的走开了。
要是有个话题就容易缓解尴尬了。
想到这里白风向全身僵硬的少年问道:
“说一说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吧?我在我开了禁锢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当然前面的事情也有点迷糊。”
“好,在那之后我们可发生了不少事”
能够转移注意力自是再好不过,少年立刻将一切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讲给白风听,以免自己过于在意腿上那份轻柔的重量。
这一战兽人战士也折损了八人,还有近半数轻伤,十人重伤。
当然这里的轻伤不是说擦破点皮的那种程度,这些兽人轻伤员基本都是身上插着几根不开刀没法拔的箭矢,但还能谈笑风生的那一种。
而重伤的就像狼头人头领那样缺胳膊断腿,暂时只能躺床上,处理不好就会去见兽神。
奴隶中是有会些医术的,但真正能够算得上医生没几个。船上为奴隶们治疗的医生都是被绑来的,船上船长和部分水手也是,都是被胁迫配合奴隶们行动的。
当然奴隶方面做出了成事之后立即释放的承诺,再加上刀就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这些多半都是为了自己的饭碗的人,也犯不着豁出性命向铁羽城尽忠。
这些兽人斗士的生命力顽强,重伤员只要止血,一般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船上的那名治疗师原本紧张到发白的脸色也稍微轻松了些,他可怕自己没救到人,然后就被这些凶悍的兽人生吞活剥了,所以他工作起来是相当尽心尽力,还不时地为那些伤员检查伤口,生怕他们的伤势感染恶化。
而白风虽然在之前昏迷不醒,但她身上的伤口却是一点没有,明明和敌方大将乌钢进行了如此惨烈的战斗,受的那些伤竟全让白虎血脉那可怕的恢复力给治愈了。
所以那名只懂外伤的治疗师也没有什么办法。
由于白风算伤员,又不能算一般伤员,而且睡梦中的她还紧抱在少年身上,在其他兽人帮助下,哭笑不得的少年费了不少劲才能勉强改变她的姿势,所以白风就一直在少年身边待着,一直到现在。
当然衣服是不能恢复的,所以现在白风身上罩着一件披风,其他就没剩什么了。
“这一点就不用说了,我知道,怪冷的。”
白风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全身也往里凑了凑。这一凑她就靠少年更紧了,刚刚才勉强适应了的少年又进入了紧张状态。
“呃,真冷的话,我去拿条毯子。”
说罢,少年就想起身。
“不用了,我不冷。”
白风一脸不满的抓住了少年刚刚弯曲的膝盖,并将他强行摁了回去。
“别走,就这么坐着就行。”
“哈哈”
这力气根本不像伤员啊!
少年额头冷汗直冒,他可琢磨不透白风究竟在想什么,难道自己的那双并没有多少肉的大腿靠着就真的很舒服吗?
“我们这是去港口吗?”白风问道。
“嗯,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地方了。”
少年抬头看了看远方的海面,漆黑的建筑已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我小睡一会儿。”
“好,到了我会叫醒你。”
“嗯。”
白风在应了一声后,便发出匀称的呼吸,好像就已经睡着了。
“”
少年看了一眼在自己膝上睡着的白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明明没有过这样的事,没有一个女孩躺在他的腿上酣睡过。
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熟悉?
而且还有在开始于心中规划一切的时候,那种掌握一切的感觉,还有向奴隶们演讲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好像很久以前,自己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我曾站在一群人中间,被他们用怯弱和不信任的目光注视着,然后他慷慨激昂的演说着自己的理念,那些麻木的脸庞逐渐僵硬,最终变为狂热。
这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会感觉在一个遥远的时间,一个自己不曾去过的地方,遇到了一群完全没见过的人,而我说了相似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有拥有不应属于我的记忆?
明明我不是他,而我却在做和他一样的事。
头在胀痛,少年按压了两下太阳穴,然后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莫名的思绪都从脑海中扫去。
而这时少年的手指放在了白风那头柔顺的白发上,好似用春蚕新吐的细丝制作的绸缎,良好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的来回轻抚。
“呃?”
直到指尖碰到了温热细腻的肌肤时,少年才反应过来。
不过白风除了耳朵抽动两下外,她本人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这个意思是可以继续?
恭敬不如从命。
少年继续抚摸白风的头发,甚至大胆的碰了碰那对毛茸茸的兽耳,但白风都安稳的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少年看不到白风的正脸,其实她的脸颊已经红成一片,藏在斗篷下面的尾巴也在不安分的甩动。
雾气中的港口已经到了眼前,一艘艘船只上满载人和货物,乍看好像他们是搬货的工人和商贩,然而细看会发现这些人脖颈上都有项圈,显然他们都是奴隶。
“我们到了!醒醒,白风。”
少年轻拍着白风带着些红晕的面颊,但是她好像还是没什么反应,就尝试往她头顶的兽耳吹气,结果白风立刻从位置上跳起来。
“唔!”
白风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瞥向少年的眼神带着几分幽怨。
“哈哈我们走吧!”
少年干笑两声,离开座位朝白风伸出手去。
“嗯。”
白风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的握住了少年的右手,借着拉扯的力道站在他的身边。
“哈哈!两位你依我浓的小情人恩爱好了吗?”
强兽人头领努拉罕大笑着朝他们走来。
“不、不我们不是!”
两人立刻否认,殊不知此时他们俩的动作都是同步的。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正常的,没啥可笑话的,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努拉罕拍着少年肩膀,很认真的说道:
“说实话我很期待,你们俩会不会在以后生下兽人王。”
“哈?”
“额?!”
两人同时一脸懵逼,白风是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这个脸已经红透了的女虎人直接给了努拉罕一脚。
强兽人话里提到的,是指兽人王其实也是混血种,所以在兽人传统观念里也并不排斥和异族结合,而白风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这是命运吗?
他是我的命运之人吗?
联系自己的血统和家族,白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贯保守固执的黑煞却并不阻止自己和这个人类少年靠近。
原来,这是命吗?
不过白风不仅不厌恶这个命运,甚至已经在心中欣然接受。
少年看着抱脚直跳的强兽人笑道:
“哈,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快些下船去看看情况吧!”
说罢,他便先行走下船去。
白风和强兽人以及船上的部分兽人战士也跟着走下船去。
在船下迎接的吟游诗人拉蒙·贝洛索说道:“看来你们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不,我们这边还是损失了不少人的。”
少年看着一片热闹的码头,心念一切应该还算顺利,便放下心来。
“带我们去见黑煞长老吧。”
“好的,请跟我来。”
拉蒙一边带着几名人类奴隶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我听到你们那边冲天的喊杀声,也见到了无数士兵朝你们涌去,本来我们派船去时都不抱希望了,你们能有这么多人回来都已经算是个奇迹。”
努拉罕心有余辜的说道:“确实,差一点咱们都没了。”
少年问道:“话说回来,拉蒙你知道南门的烽火是怎么回事吗?我不记得我有派人去点烽火。”
铁羽城南门联系着诺亚帝国和精灵领地,按理说这两块地方的势力都不太可能突然在这时候来一批人攻城。
但少年也不能否定,这个突然事件确实救了他们一命,要是没那连天的烽火将乌钢和他的大军引走,少年他们也难以脱身。
拉蒙回答道:“我从回来的战士那边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他们弄错了。”
“弄错了?”
少年有些诧异,这种事也能弄错吗?
“只是一群周边村镇的农民举着火把按节日计划在城外游行而已,不过他们好像没有向城防军那边通知过,然后全城又是战事状态,士兵们的精神也很紧张,所以一下来了那么多人就把南门的守军给吓到了。”
“原来如此吗?”
少年若有所思的沉吟一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兰姬是她吗?
少年的计划提前展示给兰姬看过,虽然准确的时间是模糊的,但以兰姬的才智应该可以猜出来。
既然兰姬负责节日的策划,那么这件事很可能是兰姬背着乌钢、冯泽等人设置的一个项目,为的就是给他的计划多加一层保险。
“虎人长老还有其他人都在这艘船上,等我们这边把物资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
拉蒙将他们引到一艘大船旁,带着他们上船。
显然少年选择让拉蒙负责后勤是正确的,这位吟游诗人确实不辱使命,不仅调动起了几乎所有的奴隶,还将人们的秩序构建的井井有条。
“万岁!!”
奴隶们看到少年一行人立刻发出欢呼声,仿佛迎接英雄般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呃?!”
少年和白风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的到来会有这么大的欢呼声。
拉蒙说道:“有点不适应吗?习惯就好,给予这么多人自由,你们的确是英雄。”
“哈!我的兄弟!你平安回来了!”
穿着盔甲的伯罗纳尔跑到少年面前给了他个熊抱。
“额?!你也平安无事啊!还有穿盔甲抱人磕着挺疼,快撒手!”
少年被伯罗纳尔抱在怀中双脚离地,面颊也被迫贴在伯罗纳尔那张油腻的大脸上。
别的英雄回来不该是个美女来投怀送抱吗?怎么到咱身上就变成被光头肌肉大汉贴脸举高高了?
“”
旁边的女虎人表情略有点微妙。
“我跟你讲,那帮平时装的不行的卫兵都是群傻货。”
伯罗纳尔将少年放下来,大笑着说自己的经历。
“他们前脚离开军营,我们反手给他炸了,他们全部懵逼了。那个傻样,我能笑一年。”
自从右手落下残疾后,伯罗纳尔再也没有这么高兴过。
“你们都回来了?”
战牙和其他虎人在甲板上搬运物资,见到少年和白风等人立刻打起了招呼。
白风先问道:“嗨!战牙!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感觉我是没问题了。殿下,我真想和您一起战斗。”
战牙将手里的箱子交给别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战芒呢?”
“那家伙贪睡,帮完忙后就困了,现在下面和黑老在一起。”
战牙战芒两兄弟本来是应该进入精英队的,但是无奈他们俩人都感染过尸毒,身体状态不满,而且虎人这边也不能精锐尽出,所以他们两个就留下来了。
“白风,黑暗之子,你们俩都平安回来了?”
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船舱内传来,少年将视线转到声音的来向,发现一位卷缩在轮椅上的老人正由战芒推着来到甲板上。
“黑叔,我们都回来了。”
白风快步走到黑煞身边,十分担忧的看着这老人的状态。
“身体怎样了?”
“就那个样子,不算太差,也算不得好。”
说罢,黑煞就剧烈咳嗽了两声,显然他的状态其实很差。
“我身上的毒已经用银针祛除,但是我的经络已经基本损毁,以前的状态是很难再养回来了。”
少年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们要快些前往兽人领地,莫格港距离这里可要航行很久。”
这位老人是白风的至亲,少年也很敬重他,如今他们已经跨过了最难的大坎,当然要尽可能的保住老人的性命。
在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之后,黑煞神情淡然地说道:“万事不必强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嗯”
黑煞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少年点了点头,多次与命运交手的少年也深知“天命难违”。
“可我们若是不尽力去搏一把,怎知这就是我们的命?”
然而少年并不愿意服从所谓的“天命”,如果他不去挑战,他也不会有今天。
“确实但倾力一搏,就像个赌徒,你或许会赢得一切,同样你也或许会输掉所有的筹码。”
话音刚落,黑煞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黑叔,您早点休息吧!”
白风担忧的走到黑煞身后,轻拍他的后背。
“也是,我确实该好好休息。”
黑煞的状态再次稳定下来,不过少年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一抹血污,恐怕就是刚才他不着痕迹的抹去的。
看来这位老人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希望他们能来得及去虎人领地取到圣药。
啾!!
港口的瞭望塔上传来一声长哨,显然放风的人看到了什么。
拉蒙焦急的说道:“糟糕!卫兵们注意到我们港口的情况了,他们正在往我们这边赶来。”
少年问道:“启航的准备做好了吗?”
拉蒙看着港口上那些慌张的奴隶们说道:“港口的船是随时都可以离港,但是还有些人在搬物资,得等他们都上船。”
“看来我们还是得打一场。”
伯罗纳尔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拿起了钢刀,而白风等一干兽人战士也握紧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而少年向拉蒙问道:“已经搬了多少物资了?够用了吗?”
拉蒙回答道:“搬空了两个仓库,应该是够用了。”
于是少年说道:“那不必作战,让他们直接撤,反正已经搬了两个仓库,够用很久了。”
“也是,我们该走了。”
白风点头表示许可,其他战士们也没有异议。
人命比物资重要。
阻击城防军必然会有不少伤亡,而奴隶这边拥有战力的本来就不多,若有太多战士折损在这里显然不利于他们以后在兽人领地的开荒发展。
没错,少年和白风他们商议的最后的出路并不是依附于某个兽人领地,而是自己在兽人庞大的领土中找一块荒地开垦。
这期间免不了遇到大量困难,但是只要人还在,什么都会有机会解决。
“全部上船!!”
接受了少年的意见后,船上的人立即对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的人大喊着,人们立刻丢弃了手里的重物,往附近的船只跑去。
“人好像都上船了。”
拉蒙扶着护栏看了一圈,一片狼藉的码头上并没有人的身影。
“准备吧!”
“等等!还有一个人!”
少年挥手示意船上的船员先停下。
“怎么了?”
白风一脸疑惑的走到少年身边,她没看到别的奴隶还留在码头,码头上的一艘艘大小船只已经载满了人员,有些船只已经开始航行了。
“那边有个女人在往我们这边跑。”
少年指着港口的入口处,有一个酒红色礼服的女人在跌跌撞撞的往他们这里跑来。
“怎么会?”
凭借着优秀的视力,在那个女人距离船只更近了一些时,少年看清了她的脸。
她是“浣纱之春”的凯蒂丝。
一个半小时前,铁盔堡主厅。
华丽的大厅中摆着一张张方桌,洁白的桌布上摆着烧鸡,烤羊腿,果蔬拼盘等菜色以及各式糕点,数盏水晶吊灯在大厅顶上散发着温和而明亮的光,配合在地板上冉冉升起的雾气,竟有了人间仙境般的韵味。
大厅上宾客们无不身着金银穿丝、水钻点缀的礼服,紧身衣束紧了他们的腰身,让他们行走时如同企鹅般摇摆,一边高昂着头鄙夷着那些端茶送水的侍从们,一边见到位高权重者又极为殷切的点头哈腰。
这些人是来自北方各地的豪绅贵族,他们手里托举着水晶杯,澄澈的酒水中映照着他们脸上的笑意与醉意,杯觥交错中说尽多少奉承雅言。
在那个撑着拐杖的魁梧男人走到大厅时,人们都朝他敬酒行礼,男人温和的笑着礼貌的点头回礼。
但在走到中间餐桌上主位那人身前时,他却不再点头,而是恭敬的向其鞠躬行礼。
“夫人,很荣幸您能受邀莅临我这小地,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冯泽,这位铁羽城之主,就像个卑微的仆从般向这个坐在主位的贵妇人露出献媚的笑容。
“地方是小了点,但你也是用了心。”
贵妇人背靠在软舒的貂皮靠椅上,摇着手里的玉骨小扇,语气慵懒的说道:“这宴会的档次虽然还是低了,但小地方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
这位贵妇人脸上戴着一副金雕镂花半截面具,身着淡紫云纹开肩礼服,外露的肌肤如若凝脂,白似雪霜,红唇娇艳竞花鲜,体态丰盈窈窕,其声又同轻云风月,浅淡自具风雅,让人辨不清其年岁。
“刚才的精灵歌舞还算不错,我是较为满意。”
语罢,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那腼腆的半精灵少女,那位半精灵少女立即诚惶诚恐的向其鞠躬。
冯泽毕恭毕敬的说道:“我听闻夫人您常在内地,难见这边塞的舞乐,所以我特地为您准备的。”
“难见倒也是,这些日子确乎有些乱了,我等坐于高阁不问世事亦可知晓一二。”
贵妇眼睫微合,似在回忆着什么,这时她用两指架起镂花高脚银杯,将小扇挡于嘴边,然后仰头将这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前有兽人动乱,后有海石之争,我这小地方又在这些大事附近,确实不安宁。”
瞅了一眼贵妇因饮酒而涌动的脖颈,冯泽立刻低下头去并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他自认阅女无数,活色生香的美人碰过不少,也是定力超群,居然在这位贵妇面前还是难以保持镇定。
“冯泽男爵。”
“在!”
贵妇突然叫起自己,冯泽立刻慌张应声。
“你不惜重金也要邀我前来,是想我签下那单合同,可对?”
明白冯泽为何失态的贵妇将小扇挡在嘴边,优雅的轻笑着,虽然她并未笑出声来,但其眼中的调笑之意也是让冯泽十分难堪。
但冯泽没有表达出一点不满,他依然恭敬地说道:
“是的,我一直希望能与您的特姆塔商会做成这笔生意,不过”
“不过什么?”
贵妇跳了跳眉梢。
“我没想到您居然想现在就谈论这事,我还以为您会在享受完宴席后再”
贵妇将视线转向又被侍从倒上清酒的银杯,她端起银杯语气轻佻地说道:“你们男人不也都喜欢在酒桌上谈论正事吗?我也喜欢,而且我既然会来,你也清楚我的意思,我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大老远来个小城就为了参加一场宴会。”
“也就是说您同意了?”
冯泽窃喜,这笔生意若是做成,铁羽城的奴贸规模还能再扩大一倍。
“没错,我早有听闻你们这座城的奴隶质量很好,而且管理的不错,我还特地查阅了你们这里的资料,觉得你们的方式确实有趣。”
轻抿了一口酒水后,贵妇用小扇挡着微红的面颊继续说道:
“而且现在帝国在慢慢废除奴隶制,看起来奴隶贸易好像被打压,其实在我看来这一行的前景是一片大好,一般途径获取的奴隶被废除后,正统途径奴隶只会更贵,所以我不介意对贵城的产业做一笔‘小小’的投资。”
“不愧是夫人,您的眼光确实独到。”
冯泽的态度越发恭敬,他可不管对方究竟是有何想法,只要资金到手就好。
“你寄给我的合同,我已经带来了,现在就签吧!”
语罢,贵妇向旁边自己的侍卫摆了摆手,那名高大的侍卫立刻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拿出几张羊皮纸以及墨水、笔、印章等物件,在将那些华贵的银制餐具都移开后,他熟练的将这些东西都整齐的摆在贵妇面前。
“现在?!”
看着眼前立刻被清成写字台的餐桌冯泽都有点诧异,尽管他也想尽快完成交易,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比自己还要急切。
“我可不喜欢和人浪费时间,既然可以,那就是可以。办完事情,我也可在你这里落个清静。”
贵妇优雅的扇动着小扇,并示意侍卫将合同推向冯泽。
“好!不愧是您。”
既然对方如此爽快,冯泽也只能爽快的答应了。尽管还有点遗憾自己是不是可以再叫价高些,但眼前这位据说是相当难以捉摸的存在,和她讨价还价,很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后果。
于是冯泽拿过合同,反复确认上面的条款都是自己的要求,并摩擦纸张,检查上面没有什么“小把戏”。
冯泽的行为让贵妇不满的皱起眉头。
“怎么?不相信我特姆塔商会的名誉吗?”
“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
冯泽立刻向贵妇道歉,然而手头依然在感应着这张羊皮纸,确定安全无误,才拿笔签字。
“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笔小钱败坏我们商会这么多年攒下的名誉。”
面对冯泽的谨慎,贵妇只是摆动着小扇,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明白的,我已经签好了。”
冯泽将签好的合同双手递给了贵妇,然而贵妇并没有去接,而是那个高大的男侍卫将之接过,然后摆在贵妇面前。
尽管在诺亚贵族礼仪里,贵族女性让侍从接过别的贵族递来的物品,这里面有表示千金之肤不可触的意思。然而这是一场交易,冯泽这边双手奉上合约,另一边却懒得亲自去接取,显然这对于交易的一方而言,是一种轻蔑。
然而冯泽不敢动怒,只能将这其中的不满压下。
这位贵妇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没有几个达官显贵敢怠慢她,更无人敢开罪,冯泽也不例外。
就算铁羽城是自己的地盘,冯泽也不认为自己能让对方态度有所改变,尽管贵妇从感知上来看只是个普通人,然而刚才那个男侍从,他竟不能看破对方的气息。
【卡特兰夫人作为特姆塔商会之主不论到哪里都带着一队男女侍从,而这队男女侍从的实力没有一个在六阶以下。】
冯泽得到过这样的情报,本以为这情报有所夸大,现在看来并不假。
这种人,他也只能交好,不能得罪。
“那么,我现在盖上这章,我们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贵妇将小扇折好放在桌面上,伸手将桌上那个小巧的金章的护盖揭开,在红色的印泥里压了一下后,就往上面标着投资方的横栏上印去。
冯泽注视着这个金章,额头也不自觉的冒出了热汗。
马上就要达成交易了。
有了这笔丰厚的资金,以及诺亚最大的特姆塔商会的后续各项的支持,无数的财富和人脉都会源源不断的滚来。
轰!!
然而就在贵妇即将印下金章时,一声巨响将冯泽从美梦中惊醒。
“怎、怎么回事?”
全场一片哗然,贵族豪绅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在巨响发生时把酒水或者嘴里的其他食物喷到了对方昂贵的礼服上。
冯泽立刻站出来稳住人心,他说道:“不要慌张,可能是出了点小事故。”
“抱歉,应该只是没有在约定内的烟花,不是什么大事。”
冯泽回头见贵妇将金章从羊皮纸上移开,上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侍从突然对贵妇说道:“夫人,那是爆炸的声音,我很确定,他们出事了。”
“看来您的城也没有您说那样的充满秩序,不是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啊!”
贵妇对冯泽突然用了敬语,然而语气中尽是调笑之意,这便更显讽刺。
“您、您这是要走了吗?”
冯泽见贵妇在男侍从的搀扶下从座位上离开,立刻慌张上前想要阻拦。
“那我们的交易?!”
不过还未等冯泽接近贵妇,他就被高大的男侍从伸手拦下。
“等您顺利解决了这件事,我们再谈交易的事吧!”
贵妇向冯泽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容。
“希望您能很快解决您的麻烦。”
说罢,贵妇便展开小扇遮住她嘴角那抹娇媚的笑意,在自己侍卫们的陪同下不急不缓的离开了主厅。
“该死的!”
冯泽在应付完了其他贵族豪绅后,立刻和乌钢取得联系,结合刚才士兵们的汇报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那帮奴隶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搞这一出,就算有这胆子,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聪明。如果这些奴隶闹事,一般靠城防军就能镇压,然而现在这些奴隶的行动极有策略,幕后必然有个高明的推手。
冯泽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名黑发少年的身影,他很清楚那个少年现在的水平按道理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先不说那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小子应该没有这种反抗的觉悟,就凭这些计划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个极为熟悉铁羽城情况的人来指导,冯泽就清楚若真是那个少年策划,那他绝对有同伙。
“我记得那个女人好像和他走得很近。”
冯泽想起了一个情报,他本以为这条消息无关紧要,他根本不认为这两个早已被框在规则里的奴隶能做出什么,所以也完全没有做出过什么干涉,最多敲打一下这两人,让他们知道“听话”。
然而从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想到这里冯泽收起了传音方石,拿着拐杖走回了城堡大厅。
冯泽扯住路过的一名侍女的衣襟问道:“兰姬在哪儿?”
“兰、兰姬小姐吗?”
侍女全身颤抖着,面前这个平日就让人畏惧的男人,现在他的眼睛都好像在喷吐着火焰。
“快说!!”
冯泽的耐性早已消磨殆尽,兰姬在宴会开始时就消失了,然而铁盔堡所有出口都有“枭”守着,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们不会放行,所以她现在肯定还在铁盔堡内,而这些平时和兰姬交好的侍女一定知道她的所在。
“她、她现在您的书房!”
“就她一个人?”
“就她一个人!”
“呵!”
冯泽将那名侍女一把推到地上,拐杖的尖端在橡木地板上刺出一个个小洞。
在装点着各种名画和瓷器的走道内,这个仿佛一头狂怒的猛兽般的男人,正在快步走向书房的门把。
既然那个女人没有试着离开,那她一定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下场了吧?
冯泽冷笑着,转开了把手。